“什么闲话,老人家。您说给我听听。” “去年节,老大到我家去看我——我这个哥哥不但把孩子们照顾的很好,他对我也很照顾,那天中午,我们在一起喝了酒,就我们两个人。酒喝到高兴的时候,我们提到了孩子,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哥很是羡慕,我知道,他是在安我。” “此话怎么讲?” “不瞒你们说,我这个女儿很孝顺,两个儿子就差远了,他们需要钱的时候就回来找我,没有事情的时候,从来不回来坐坐,还是大哥是有福之人,生了四个乖巧懂事孝顺的女儿。” “陈耀祖怎么说?” “他说,四个女儿确实没有话说,剩下半句话被他咽回去,之后,老大就把话题岔开了。” “按照您的判断,陈耀祖咽下去的后半句话会是什么呢?” “他对女婿不是很意,他应该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他怎么会在遗嘱里面写上他百年之后,左所大街的三处房产自动归到三个女儿的名下呢?活着的时候,他对女婿一直心存戒心。活着的时候,他能看着自己的女儿,伸腿之后,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放手也不行了。天下做父母的不可能陪伴儿女一辈子。” “他请您作为遗嘱的公证人,是不是想请你在他百年之后,多照应四个女儿呢?” “老大在世的时候,当着四个女儿的面说过这样的话,要不然四个侄女儿怎么会听我的呢?其实,老大的那些话是说给几个女婿听的。特别是说给那个罗开良听的。” “为什么要特别说给罗开良听呢?” “老大是一个面子的人,我们陈家在东门镇从来没有让别人戳过脊梁骨。罗开良在外面拈花惹草。要不是老大管着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熊样呢。” “老人家,请您回忆一下陈耀祖出事那天晚上的情况。” “那天夜里面十点多钟,我听见有人敲门,门敲得像擂鼓一样,敲门的人是张登科。我就随他赶到了黄窑岗。” “等我赶到的时候,老大已经断气了,他躺在上,一家人哭成一片,成一团。” “您赶到陈耀祖家的时候,都有哪些人在场呢?” “四个侄女儿和侄女婿都在,还有柳妈,我妹妹耀英随后也到了,还有外甥钟子童。” “外甥钟子童?” “钟子童是堂妹的小孩,和我们走得比较近。” 欧平之所以有疑问,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陈耀祖的妹夫叫郑其亮。 “老人家,您请接着说,当时的情况怎么样?” “对了,你们要是不问这个,我一时还想不起来呢?”老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当时没有特别在意,现在想一想,确实有点问题。” “老人家,您快说。” 所有人都来了神。小曹适时地给大家了一点开水。 “我问梅子老大走了多长时间,他们都说,刚走没有一会。”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他们说的不对。” “有什么不对?” “我摸了摸老大的手腕,又摸了摸口,一点热气都没有了,我估摸,老大走了至少有四五十分钟。他们却说老大刚死没有多久,顶多二三十分钟,因为他们听到老大喊了一声。人断气二三十分钟,口应该是有热气的。” 欧平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一铁钉从头顶植入,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最起码应该留出一点血来吧!凶手肯定要对尸体进行处理,处理干净之后,才能出密室。因为,在给死者穿衣服之前,是要对死者的身体进行擦洗的。 “科长,清洗血迹,头发就是的,这样不是会被发现吗?”坐在旁边的李文化道。 “他可以用酒,酒挥发的比较快,你不要忘了,三月二十九号的晚上陈耀祖出事之前可是喝了酒的,用酒清洗头发里面的血迹,是不大容易被发现的,到吴所长和汪小引赶到现场的时候,小汪,你和吴所长是什么时候到陈家老宅的呢?” “第二天早晨五点钟左右。”汪小引回答道。 “这时候,酒早已经挥发殆尽,而陈耀祖口腔里面的酒应该还在。吴所长和汪小引没有检查头发,即使他们检查,也不可能发现,因为,死者的头发非常密。铁钉的头部是褐的,而人的头皮也是褐的。至于我们很容易就在陈耀祖的头骨上发现了铁钉,那是因为包裹头颅的头发和头皮软组织都没有了。” 接下来,被请进古董店的是罗开良。 罗开良戴着一顶黑灰相间的方格鸭舌帽,上身穿一件藏青呢子大衣,大衣里面穿着一件高领线衣,下身穿一条带竖条纹的蓝颜子,脚上穿一双棕的棉皮鞋。看上去像一个阔佬。言行举止也有些斯文的味道。 走进古董店的时候,罗开良的嘴上叼着一支香烟。 罗开良在椅子上坐下,他想跷二郎腿,但没有跷,最后还是选择让两条腿规规矩矩地放着。 罗开良的年龄在五十五岁的样子。 “你叫罗开良吗?” “是。我叫罗开良。” “多大年龄?” “今年五十五岁。” “干什么工作?” “我在镇文化馆工作。” 档案资料上显示,罗开良是东门镇文化馆的馆长。此人有一些文化,写得一手好字,还是一个京剧票友。 “罗开良,一九六六年三月二十九晚上,陈耀祖出事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案发当时,我在上——在上躺着。” “你一直在上躺着吗?我是说,大家发现陈耀祖出事以后,你也在上躺着吗?” “不,后来,我人梅子和张登科把我架到楼下——我刚做过手术,当时还不能下。” “下去以后,你看到了什么?” “老岳父躺在西厢房的门槛里面。身体蜷曲在一起,老岳父大概是想打开门,但没有打开就倒下了。” “从你人陈梅发现陈耀祖躺在地上,到把你架下楼,这中间相隔大约多长时间呢?” “想不起来了,当时很,我听到下面的嘈杂喧哗声以后,喊了好几声,但没有人理我,我估计他们没有听见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比较低——我刚做过手术,不能用力。” “刚做过手术”,这句话已经说了两遍。 “在你们听到陈耀祖呼救之前,陈梅在什么地方?是你一个人呆在房间吗?”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但我们都听到了老岳父的声音。” 欧平想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陈耀祖在西厢房里面呼救的时候,罗开良到底在不在上,他是不是和陈梅在一起。从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罗开良应该呆在自己的上,因为他刚做过手术,无法下走动,但作为一个刑侦工作者,是不会轻易相信未经证实的说辞的,任何说辞,特别是关键的环节,都必须有事实做支撑。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