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从薄暮到夜深,城市上空的光透进来,隐隐约约照出韩念初蜷缩在地板上身影。 何谨修关上半扇窗户,从房间里拿了被子给她盖上,她仍旧一动没动。 哭声停止后,她就没再发出过声音,悲伤却弥散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从踏进这扇门开始,他的心像被尖利的钩子穿透,时不时地被鲜血淋漓地扯痛。 他总算明白了,她的痛苦,也是他的切肤之痛。 他轻手轻脚地在她身后躺下,连同被子一起抱住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他默默地在心里想,他在她身边,没有什么事过不去。 墨黑的窗玻璃,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变浅,淡蓝的晨曦一寸一寸地变白。 何谨修翻了个身,骨骼响起清脆的“咔咔”声。他看向蜷在被子下面的韩念初,躺在坚硬的地板上,她是怎么能很久都不动一下的? 一抹不安划过心头,他立刻爬起来,拉下罩在韩念初身上的被子,“阿念。” 没有回应。 他提高声音,“阿念。” 她沉静地躺着,无声无息。 他的心猛地往下坠,扳过她的身体,指尖触到她脸不上同寻常的温热,再看她的嘴,苍白干燥,双眼紧闭着,似乎对外界的响动没有丁点反应。 “阿念——”他颤抖着手指拨号叫救护车,一只手紧紧地揽住浑身滚烫的她。 不该这么做的!他害怕,自责,后悔……这全是因为他的自私。 明明她已经在尽力地对他好。 明明她说过,这是她的底线,他接受不了就应该保持距离。 明明是情令她痛不生,她才舍弃了情,只为了活下去。 可就因为他的自私,一定要把她身心全部拥有才甘心,才会着她去找回情。 抱着毫无反应的她,无论他说什么,他做什么,她始终沉睡着,就像再也不会醒过来的样子。 他紧紧的抱着她,只要她好起来,他愿意像从前一样,他心喜她就好,再也不去揣测她每句话,每个举动后的刻意。 他愿意装作那都是出自她的真心。 坐上救护车,医生举起体温计,一边看一边往医院打电话,“患者高烧40度,产生意识障碍,血110……” 何谨修望着双目紧闭的韩念初,这一瞬间,他的意识仿佛游离出身体,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用谴责的目光与他对视。 自作自受吧!他的意识说。 他闭上眼睛,仰头靠着车窗,可他承受不起失去的后果。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她的痛苦。如果哪天失去她了,如果还能活下去,那一定是跟她一样,此生再也不会产生情。 静脉注了退烧药后,韩念初在昏中做完了各项检查,被送回病房。 杨培林拿着一叠报告走进病房,何谨修才从病边站起身,“怎么样?” “没有器质的疾病,”杨培林说,“她现在或许正在彷徨无措,你耐心地等着。” 何谨修慢慢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两手撑着额头,低低地说道:“现在只要她好好的,我什么都不会要求了。” “别自责了,”杨培林说,“人类之所以会不断地进化和发展,追求和向往是源动力。” “我想要她的情,可她一旦有了情就会痛苦,”何谨修说,“所以,因为我的贪心,她现在痛不生。” “没有痛苦,幸福从何而来?” 何谨修抬头,干涩的眼睛望向杨培林,“你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很冷漠?” 杨培林没有否认,“如果你每时每刻都在跟病患共情,时间长了,你也会分不清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 何谨修拿下双手,自嘲地扯出一抹笑容,“所以你也无从知道我现在的心情。” “大概就是对自己做过的事自责后悔。” “不,我后悔听了你的话。” “唔,”杨培林摊手,“没关系,多重的锅我都背得动。” “你走吧,”何谨修说,“就当我从来没有找过你,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好吧,”杨培林站起身,“谨修,她会好起来的。” 何谨修颓然地望着杨培林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起身走向病,却看到病上的韩念初睁着一双灰亮的眸子望着他。 “你醒了!”他抚着她汗的发顶,退烧了,才会出大量的汗。 她的目光清明,和以往一样,冷漠,不带一丝情。 可又有点不一样,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在辨认,在思索。 “你觉怎么样?”何谨修看到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转过身去拿巾。 “阿谨,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他的脚步一顿,背影僵住,半晌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的话。 “你希望我能变成一个普通人是吗?” 她平淡的问话,让他的心闪过一抹痛楚,希望吗?当然希望;可他永远不能这么回答。 “不是,我只是想——” “你想我跟一个普通人一样,为你吃醋,为你惊喜,为你生气,为你心痛,”韩念初冷淡地打断他的话,“你想要这些,当初为什么不找一个普通人?” 他陡然转身,“我想要的是你。” “不,你想要的是另一个完美的人,我只是一个替代。”韩念初说,“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也许某方面跟我很像,但她是个有情的普通人。每当我稍微扮演得近似她时,你的表情就会闪过怅惘和欣,但大多数时候,我并不是她。” “你就是她!”何谨修吼道,“你就是她!是你自己忘了。” “不可能!”韩念初笃定地说,“我跟你没有任何的接触,如果有,我这里一定有留下关于你的痕迹。” 何谨修的脸上闪过强烈的痛楚,喃喃地重复她的话,“没有任何的接触。”他出一个苦涩而复杂的表情,现在连他自己都怀疑,他的是谁?真的是她吗? 他心里一直保存的那段绵悱恻的记忆,他失去后才知道自己深着的女人,真的是她吗? 很多时候,他都承认,现在的她,出类拔萃,耀眼如恒星,可这一切并不能真正地打动他。 多数时候,他眼中的她,仍是记忆深处那个寒酸单薄的女人,望着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含着不容置疑的深情。 “钥匙给我。”她冰冷地语声响起。 何谨修掏出那串钥匙,在手里握了几个来回,才放到她的掌心里。 “我曾想过,即使我只是个替代,你能接受我的缺陷,我们也可以相伴过一辈子,”韩念初握紧钥匙,坐在边穿鞋,“可事实是,你不能接受。” 她下,强打起神,越过如同雕塑的他,“你的不是我,我也无法上你。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各自安好吧。” 何谨修垂着头,脚步声响起,门把手转动的响声像一把利箭穿透他的太。 他的额角猛地一跳,转身追上去,推紧那扇门,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 “不,我的是你,只有你,阿念。”他恳求道,“我发誓,我再也不做这种事,再也不要求你我,我们回到原点好不好?” 韩念初闭了闭眼睛,仍是平静地道:“我现在心里没有一点留恋,就算这样,你也要跟我在一起吗?” 他的手臂缓慢松开,垂回身侧。 门轻轻地开了,韩念初的脚步仿佛踏在他的心上,渐行渐远。 前晚对陈以正来说,同样是备受煎熬的一夜。 光透过窗户的隙照进这间赤贫的陋室,矮桌上还摆着昨天没吃完的外卖,他在褪的旧沙发上翻了个身,蜷起的腿磕到地上,手机信息“嘀”的一声,他摸到手机,几乎贴到脸上才睁眼,费劲地读取手机上的信息—— 我到了。 他伸着手臂,在桌上摸了半天,手指戳进外卖饭盒,指尖沾了红烧酱,又缩回来,在桌布上蹭了几下,才顺利了摸到眼镜,架在鼻梁上。 戴好眼镜坐起来,上了定型发胶的头发塌了半边,他也顾不上,脚挤进皮鞋,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躺上的小曲,也不知道她睡没睡着,就算没睡,也不会跟他说话。 他拉开门走出去。 经过墙皮剥落的走道,发霉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 昨天是他第一次来到小曲家,难以想像一个女孩子住在这样污糟的地方,这样一个像被一口锅倒扣着的世界,看不到丝毫希望的世界。 名校毕业,顺利拿到高薪offer,有父母倾囊相助的他,头顶的世界,跟小曲的世界,不是同一个。 推开生锈的铁门,他在清晨的寒风里边走边四处张望。 一路走到拐角,一阵疾风扫向他的脸,紧随而来的是鼻梁骨断裂的剧痛。他捂着痛得眼冒金星的鼻子,跌退几步,一股跌坐在冰凉的地上,才扶正被打歪的眼镜,模模糊糊地望着脸苍白神情冷的周严果。 “念初把你当朋友,真是在侮辱我。”周严果说。 陈以正的垂下捂脸的手,撑在地上,悲惨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不必这么想,阿初也不需要我这么个朋友。” 周严果又一次扬起拳头,陈以正本能地偏头躲开,拳头却没有落下来。 ※※※※※※※※※※※※※※※※※※※※ 阿谨很惊喜吧,也不想想,阿念稍微有点情绪,还能像从前一样各种不跟你计较么? 这篇文的名字应该改成《总裁一直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俩的关系不会纠结的,放心好了。 阿念还是会很冷静,不会一下子就变成另一个人。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