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简宁突然想起,那次陶江来她家,看见羊驼,不停地找茬挑刺,她不笑出声来。 陶江纳闷:“笑什么?你不喜?” 简宁在吴勉的的声音中回过神,她收敛了笑意,正道:“羊驼很可。” “那就好。” 之后,吴勉像个货真价实的售货员,不停地询问简宁这个摆件如何,那个玩偶怎么样,她喜哪个他可以送给她,但全部被简宁挡了回去。 在简宁默背了不下五次的商品价目表后,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终于不得不妥协。 距离那条说说发送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 他一直没来,如果不是没看见,那就是装没看见,要不然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她确实够傻,听信方岛说的什么,陶江喜她,都是天方夜谭。 简宁拉了拉吴勉的衣袖,低声说:“我们走吧。” 吴勉说好。 简宁再一次走出礼品店的店门,雨渐渐小了,雨丝细如牛,却密密匝匝。 吴勉撑开伞,让她走远离马路的那一侧。 简宁知道自己不应该奢想,她原本很想那个人来,即便班长早一步到,但她还是选择故意拖延时间。 看了无数次的商品,再看几遍也不觉得无聊,因为有盼头,她始终留有期待,于是耐得住寂寞。 时间最是无情,碎耐心,扔废纸般,一把洒向天空。 身边的吴勉好像很开心,他说了很多话,每个字都不重复。 可简宁听得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 他们走了一段路。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果然是雨天堵车的重灾区,每个方向排队的车长到看不到尾,前车窗的雨刷左右摇摆。 前方路段出了通事故,所有途经这条路的车堵在一起,笃笃喇叭鸣个没完,好事群众凑在旁边,有人给110拨电话,说警在赶来的路上。 红灯,黄灯,终于变绿。 简宁却停住。她怔怔地看着对面,斑马线的另一端。 十米之遥,高挑拔的人影,撑着伞,也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三个人,看见了对方,但谁都没往前走。 细雨霏霏,朦胧的雾雨,隔在他们之间,仿若层层叠叠的薄纱,离恍惚,看不真切彼此。 绿灯没剩几秒,显示屏的数字一直在变。 吴勉率先抬脚,简宁跟了上去。陶江也走过来。 吴勉如常问候:“陶江?真巧。” 陶江的视线从他们二人身上掠过,说话的语气和此时的天气一样,没有温度:“是巧的。” 吴勉:“你来这做什么?” 他扑了空,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懊悔,或许有些嫉妒,陶江淡淡开口:“路过。” 冰冷的毫无波澜的两个字,简宁的心凉了一半。 她沉默着,自始至终没说话,好像对面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 说完,陶江不做停留,与他们擦肩而过,似乎真的只是路过,不为谁而来。 小雨追着风,了轨迹。简宁克制着回头的望。 吴勉没察觉到他们二人间的古怪气氛,他和简宁顺利走过斑马线,到了马路对面。 他回头看了眼陶江的背影,嘟哝道:“陶大神的家,好像不是那个方向。” 身边的女生没接话。 警笛和救护车的鸣叫先后响起,警戒线围在事故现场,殷红的车灯照亮灰蒙蒙的水雾。 - 吴勉将简宁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雨适时地停了,的地面留下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坑,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吴勉好像有重要的话要讲,但他看简宁郁郁寡的样子,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收了伞,吐吐地与她道别。 简宁回了声再见,吴勉的身影很快在马路拐角消失了,她兴致索然地拖着身躯踏进小区大门。 刚走两步。 “简宁。” 身后传来悉的男声。 简宁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雨后清新的空气,渐渐弥漫了整座城市。 站在她面前的男生,背后是广袤的天地。 他手里握着一把黑伞,额前的碎发被雾气打,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好像藏着千言万语,说不清,道不明。 简宁被这迥然的直视看得不自然起来,掉过脸不行,站也不行,想走又不好意思,她一时间钉在原地。 陶江忽然问:“你没带伞?” 语气很平静,好像那天的争吵从没发生过一样, 简宁不看他:“带了。” “那你?” 他指的是她发的那条说说,还是和吴勉共撑同一把伞的事。 简宁想起始作俑者——方岛,她翻了翻眼皮,说:“被小偷偷了。” 陶江哦了声,下雨天偷伞这事,无论校内还是校外,并不罕见。 没多想,他俯首看着矮他一头的女生,她穿着连体牛仔裙,肩头有被雨水淋的痕迹,洇开的地方的颜比别处更深,白鞋上印着灰鞋印,显然被人踩了一脚。 沉片刻,陶江说:“有空吗,走走?” 简宁睨他一眼,鼻子轻哼一声,右转走上马路牙子。陶江跟过去。 骤雨初歇,青草和泥土的清香爬上来。 他出现得突然,简宁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恰好路过。” “……”如果简宁记得没错,十几分钟前,他们在十字路口遇见时,他也是这么说的,当时他和她走的路方向相反。 或许是记起这个借口刚才已经用过,谎言昭然若揭,老套的托辞,不自然的人变成了陶江。 一切变得很蹊跷,简宁想到情大师——方岛说的话。 一个多小时前,方岛恨铁不成钢地和她说“你当他闲的?摆着作业不写,摆着竞赛不学,给你补课,给你讲题,期末还给你总结重点笔记,你真以为他是顺手写的?拜托,他可是竞赛大神诶,课本上的那些内容他有必要写笔记?” 你当他闲的,雨下这么大,不好生在家里待着,非要冒雨前来,就算他闲得无聊,真的想出来走走,江州市这么大,路有那么多条,房子也有这么多幢,偏偏是那家店的附近,偏偏是自己家门口,刚好与你撞见。 他说路过,说一次她信,说第二次,她再信,就是天下第一傻。 这哪里是上天注定,明明是一个人的有意为之。 简宁如饮醍醐,一刹那间,她豁然开朗,甚至有些莫名的笃定。 什么路过,什么看见她,什么偶然。 分明就是看了她的动态,还不肯承认。 一望而知,他对她隐瞒过多少事。 她拿小号加他的那天,原本他一直拒绝,最后亮出是自己朋友的身份,他才同意了申请。 上次,她崴脚的时候,他本没有义务,却还是每天接送她上下学,风雨无阻。 还有上上次,他的同桌说好像见过她的名字,想起后想告诉她,却被陶江截住话头,掩饰什么似的,急匆匆地拽着她跑了。 也是那次,简妈请他来家里做客,他对那只羊驼嫌弃的不得了,她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是介意送礼物的人。 上上上次,清明放假,密室逃缺人,方岛喊他凑数,他明明来了,却借口书落在学校,看起来很不情愿似的。可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想起来,假期的校门是锁着的。 .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此刻,被简宁拿着放大镜,看了个清清楚楚,每个角落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少年心事。 这些她此前从未留意过的事情,此刻全部串了起来,剑指答案。 她好迟钝,明明他的演技那么拙劣。 简宁有些想笑,但又不能出马脚,夸张地捏着嗓子说道:“呦,路过啊,那还真巧,原来你今天这么无聊。” 陶江语。 她将旧事重提,他只能自食其果,还没有反驳的余地。 从家门出来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目的地,手表的秒针一圈一圈地走,但步行的速度永远也赶不上骑车的速度。 当一辆出租车路过,司机问他要不要搭乘时,陶江没有任何犹豫,坐进副驾驶,报了坐标。 即将抵达终点时,前方出了通事故,后面的车堵成一团糟,一分钟前进一米,犹如兔赛跑中后劲不足的兔子。 陶江心急如焚,推开车门跑进雨里。 可他到底来迟一步。 马路对面是对简宁有觊觎之心的吴勉,还有对这事一无所知的简宁。 他状似不在意,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路过”,却在转角的瞬间,返回来路,尾随在他们后面,隔着很远。 他一直在想,如果能早出门一分钟,或许出租车会提前来,就不会遇上堵车,更不会错失良机。 直到现在,陶江忽然明白,捉他的,从来不是时间,而是他犹豫不决的内心。 “那天.”他解释道,“是我不对。” 简宁抬头看他,隐隐带着期待,却还是说:“哪儿不对,我记得你那天的状态很好,思路清晰,口齿伶俐,说的话没一句是假的。”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