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饮和纪映从小玩到大,她也算是看着方饮一路长大。看他这样,阿姨倍匪夷所思,生气地数落了一会方母。 我下午去打她电话,你又不是讲不通道理的小孩子了, 她哪能这么动手啊。阿姨道,其实就算是小孩子, 也不能动手。前些年我提醒过她, 她像是听进去了,这回为什么打得更狠? 被我气着了。方饮道,您别和她说起我了,她讲了她以后当没我这个儿子。 那晚方母只对自己撂下这么一句, 让他好自为之。 阿姨听完直叹气, 再关心了几句,问方饮上没上过药,她可以带方饮去医院检查。 也许是她的一时错觉, 提到上药,方饮的表情有些腼腆。不过没等她细看,方饮恢复了平静,回答:上过了,谢谢您。 你怎么气着你妈妈了?阿姨好心地打听。 她虽与方母认识,但彼此生活和工作没集,平时不太来往。撇开小孩子一起玩这层关系,彼此几乎是两个生活圈。 所以方母那边已然八卦天飞,她却完全不清楚来龙去脉。 纪映嘴道:还能怎么气?横竖做了点让他妈妈不顺心的事儿呗。妈,您别问了,他肯定现在难受着呢,不想说这些。 阿姨很快被打消了好奇心,安方饮:我随口一问,你不讲也没事的,这几天安心养病,不要胡思想。 对啊,你好好休息。最近下雨,去食堂要淌过那么多坑坑洼洼,不方便。纪映说,再说了,这里能顿顿给你做既清淡又营养的病号餐,你就躺平享受吧。 方饮道:谢了。 不客气,以前我又不是没去你家避难过。纪映说。 这些事情是有来有往的,他和他爸妈常会拌嘴,曾经一有不开心了就跑去方饮家里。方饮每次都会收留他,陪着他聊天打游戏。 他等自己妈妈走远了,凑到方饮身边去,用胳膊肘捅了下方饮。 他低了声音问:怎么现在才来?我刚刚甚至猜测你中途被你妈暗杀了。 方饮解释:我在寝室楼下被陆青折逮了个正着。 逮了个正着不至于中间折腾那么久呀?纪映怀疑道,整整三个小时,他气到揍你也没法揍那么久,难不成睡你了。 方饮慌忙说:那没有那没有。 听这个语气,是发生了某件亲密程度在正常往来之上,又在一起睡觉之下的事情。纪映夸张地哇了一声,开玩笑:对着你这张脸,还搞得下去呢? 方饮本来略微有些害羞,接着迅速冲纪映翻了个白眼,并矜持地戴上了自己的口罩。 上完药,时间已经临近中午。陆青折带他回了一趟家,那些能炫技的菜肴没有登场的机会,陆青折给他熬了一碗白粥,里面放了点糯米和松,香扑鼻。 这些做完,他让陆青折认真收拾行李,自己慢地坐车来了纪映家。时间确实晚了不少,但他过得开心。 你爸呢?保不齐你爸听说过我的壮举了方饮担忧这事会影响纪映。 纪映摆摆手:你这出柜出得和时间算好了一样,我爸前几天出国进修,听说不了你的壮举的。放心吧,这件事绝对飘不到他耳朵里。 这里是复式房,方饮睡在一楼的客卧。他把自己带来的行李整理好,坐在沿核对了一遍药膏的使用频率。 窗外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他没开灯,也没拉上窗帘,就着这样的昏暗光线,铺开棉被睡了个回笼觉。 下午三点左右,方饮被闹钟吵醒,再上了一遍药。他对自己没陆青折那么小心,忍着疼直接上手涂了半张脸。 打着哈欠晃了出去,他看到阿姨和保姆一起在厨房里,一个烧饭,一个在摘芹菜叶。方饮不会做这些,但还是问:我能帮忙吗? 然后阿姨看他闲着也是闲着,教他摘芹菜叶。他动手能力强,以前只是没学,现在被这么一点拨,很快帮着处理掉大半筐芹菜。 还是你好,纪映每次说来搭把手,经他手的菜叶子和被蝗虫啃过没两样。阿姨道。 方饮看到自己的成果,有些小得意。可他一笑起来,嘴角牵动着脸颊,似的疼,登时不敢再笑了。 这场雨连绵数,方饮窝在好友家里,过得舒适无忧。 但毕竟不是一家人,他清楚自己在做客,该有的礼节和客套不会少。 清晨醒来,他先和保姆一起浇花剪草,再帮忙理菜,做得有模有样的。如果不是遭到了阿姨的强烈劝阻,在大家吃完早餐后,方饮大概会把碗筷也洗掉。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周以后,纪映在某起时看到方饮围了个围裙在煎蛋,一边拿着锅铲,一边哼着歌。 他立即后退了几步,颤抖地拿出手机给陆青折发语音:陆哥,小方他真的被一巴掌打疯了 方饮给人的印象就是四体不勤的小少爷,令纪映这么有冲击,实属正常。他确实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长大,搁一个星期前,别说煎蛋了,自己连沾了污渍的衣服都处理不好。 现在能不能洗干净衣服尚未可知,不过,他此刻能利落地把蛋翻个身,并在煎炸声中,颇有成就地打了个响指。 他问纪映:要点还是点? 纪映看他已然是副大厨姿态,恍惚之余,喃喃着:点。我,你现在不止一点点牛啊。 然后纪映瞪了会一戳即破的荷包蛋,先拍了张照发朋友圈叹,再拿起筷子。 两秒钟以后,他痛苦地吃了个夹生蛋,一嚼,里面的盐粒多到嘎吱作响。纪映默默地想,他妈的真是不该夸人夸那么早。 陆青折看到了纪映的朋友圈,底下有不少人评论小方疯得有点厉害,你下午带他去神科挂个号吧羡慕了,想吃和假的吧?哪里偷来的图。 他点了个赞,接着方饮和在这条动态上装了监控似的,见他有了动静,马上给他打来了电话。 看来过了这么多天,方饮的脸依旧没愈合多少,打的不是视频电话。陆青折其实想看看他,把通话转为了视频模式。 可惜他没能看清方饮的脸,就被方饮的手挡住了摄像头,整个画面陷入黑暗,再度明亮时,方饮那边是只专门陪睡的玩偶。 玩偶大半个身子被在被子里,出一张熊脸来。陆青折认得它,方饮因为睡眠不好,喜捏着东西睡觉,所以一个人时总带着这只熊。 视频那端,方饮给小熊拉了拉被子,再给它戴上了睡帽。 陆青折问:还疼不疼? 方饮道:不疼了,但是颜丑,紫得发黑。你刚刚歇下来吗? 嗯。陆青折说,吃完晚饭一回房间,我就听到纪映在大呼小叫怀疑人生。 方饮知道纪映在和陆青折诧异些什么,轻快地说:我是看他那么晚才起,好心好意给他煎了荷包蛋,让他垫垫饥。 他问:你羡慕了吗? 待到陆青折嗯了一声,他又说:别羡慕,纪映冲去厕所现在还没出来呢。 陆青折笑了,那煎蛋固然照片里好看,可多看几眼就知道没。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接着陆青折的门被敲了两下。 夏令营的食宿全由校方安排,住在校内。寝室和a大的不同,里面有三间单人卧室、一间盥洗室和一间自修室,与酒店套房差不多。 住在另外两间房的是他的a大同学,敲门的人比他高两届。学长笑嘻嘻道:小陆,要不要一起去派对? 方饮的声音在耳机里掺和:去呀,来都来了,你应该多去玩玩。 他说自己要忙着去洗菜,暂时挂断了电话。陆青折被这么推动着,答应去玩了,和学长走出宿舍,到了附近的酒吧。 台上坐着弹吉他的民谣歌手,没出现成群结队站在沙发上跳来跳去的人,声音不会吵得他耳朵疼。 陆青折进去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投以或好奇或惊喜的视线。有一排女生朝他挥手搭话,他朝她们礼貌地笑了下,当作问好。 吧台那里贴了气球和字体可的自制横幅,是u大的学生祝过来夏令营的同学们玩得开心。下面摆了油蛋糕,七彩缤纷的调制尾酒,还有各种罐装饮料和袋装零食。 陆青折倒了一杯矿泉水,里面放了薄薄的柠檬片。他没去参与附近的各类游戏,坐在吧台那里,看调酒师工作。 调酒师道:你坐到我这里来,给我的力很大啊,好多人望着这里。 陆青折解释:这里比较安静。 调酒师说:要不要喝一点酒?今晚的费用被一个事务所赞助承包了,你不用给他们省钱,他们会在去那里工作的u大毕业生身上榨回来的。 不了。陆青折摇摇头。 为什么?你的酒量差吗?调酒师问,嘿,信我,你一拿起酒,要有不少靓妹过来敬酒了。 陆青折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肯喝酒。他顿了下,说:男朋友管得比较严。 调酒师笑了起来,朝他耸耸肩膀。这时候台上有民谣歌手弹吉他,拨了几下琴弦,扶着话筒对吧台处吹了声口哨。 这里风俗习惯使然,对某人或某事产生欣赏时,大家多数会选择热情地表达。 陆青折的手指搭在桌沿,正面对吧台玩着手机,听到这声口哨,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舞台那边。 歌手之前听说派对里来了个很帅的亚洲来的小哥,便打算拿人打趣,预热下气氛,这时他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尽管他的审美偏欧美,对颀长瘦削的青年没太大兴趣,以往甚至不屑一顾。但他现在不可否认,那青年长得的确很好看。 他那双圆圆的眼睛眨了下,看着陆青折起哄道:hey!cool boy! 方饮刷了一会微博,看到陆青折的同伴发的派对视频,觉得自己醋到十里飘香,小区门口的锅贴店食客都因此不用蘸醋。 他脸上就差注明一句你们什么,如果不是u大和这里相隔大洋,方饮估计能跑到现场,在陆青折身上写着:是我的,出来透透气而已,请不要瞎看,谢谢配合! 纪映也看到了那段视频,酒吧的助兴歌手打趣陆青折,然后陆青折举起杯子,杯底在桌沿上敲了下,朝歌手示意。 陆青折没怎么互动,搁下杯子便回过头,安静地听歌,时不时和调酒师以及a大的同学说几句话。 那小歌手是gay吧?觉得出来,长得蛮水灵的,我猜是零号。纪映的基佬雷达开始运转。 方饮想说我也长得蛮水灵的,没张开口,觉到自己右脸一阵发麻,及时地闭嘴了。 即便没说出来,纪映看到他这表情,也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哈哈大笑。纪映道:省省吧你,毁容毁得厉害着呢。 方饮无奈:再给我一个月! 一个月好得了吗?到时候开学了,你要怎么说你脸上这玩意?纪映怀疑。 方饮道:应该能好,要是没褪干净,说我摔了一跤得了。 和纪映说完,他琢磨着陆青折这时候应该回屋洗漱好打算睡觉了,发了一条消息。 [方饮]:oao可吗? oao指的是那位歌手,眼睛圆溜溜的,这颜文字十分契合那人的形象。 [陆青折]:qwq最可。 方饮看到这个,照照镜子,这颜文字对自己来说确实也生动。 但他不会轻易承认,轻哼着回:我才没醋得像这样哭唧唧。 偶尔方饮要去医院给送饭,看他全副武装的打扮,一张脸被口罩遮住了大半,百思不得其解。 她吃完了饭,含着一糖,口齿不清地问:为什么搞得难看? 方饮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外面太大,我靠它防晒。 我想到外面去。的关注点全在她喜的词上。 方饮说:那我扶您去轮椅上,带您兜一圈? 点了一下头,方饮和两个护工一起把扶下,安置到了轮椅上。这么一通准备工作做好,方饮已经累得够呛。 夏天闷热,此刻又是正午,太十分毒辣。过往的患者和工作人员行匆忙,全不愿意在外多待。 对温度毫无知,单纯享受着能离开房间的片刻时光,绕着住院部兜了好几圈,依旧不肯回去。 方饮蒙着脸,热得几次想要把口罩给摘掉。可是他怕吓着,抑或惹人担心,只敢用手指拨着口罩边缘,借此来透透气。 他不算健康的人,长期的胃病让他病弱。大多数人受不了太长时间待在高温下,而他硬着头皮在忍耐,推着比他胖许多的老人,一点点往前挪。 如果走到凉的地方,会暴躁不安,到了光底下,才心意足。方饮很为难,怕她中暑,一直尽量挑着树荫底下走,再温柔地安抚着她。 犯糊涂了,委屈地催促方饮:马路中间,去马路中间! 方饮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撑着轮椅,一只手扯着口罩,深呼了一会。闭眼的瞬间,他觉阵阵耳鸣。 他道:,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您先在这里坐一会,我没力气了。 抓着两侧,烦躁地动了动,企图自己站起来。由于身上绑了防摔的软绳,她没办法离开这把轮椅。 需要我帮忙吗?有青年问,,想去马路中间? 方饮原先在休息,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僵硬了。他匆匆转过身去,与此同时,在他背后的白逸南搭上了他的肩膀。 白逸南虽然询问对象是老人,看的却是方饮。他道:你觉得巧吗? 上次遇到方饮真是一场没有预谋的巧合,他在此之后思夜想,觉哪里有蹊跷。值得注意的是,方饮那时候袋子里放的是饭盒。 探望朋友不可能带饭盒,也不像是方饮自己出院,必然是方饮的亲人在住院。 白逸南打听过,方母身体健康,方饮的外公外婆早早移居海外,不可能需要方饮送饭菜。 不是母亲那边的,就是父亲那边的了。但有趣的是,方饮的父母离异多时,方母一直止方饮和那群人有任何联络。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