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锐希不敢犹豫,立即拨打110,快速代了周琰他们所在地点并表示他们可能正遭遇危险。 可边上的司机听到他与警察的通话后却胆怯道:“你要我去那种地方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还是不过去了, 最多给你在附近停下……” 梁锐希气得简直想把司机的头拧下来,又怕对方现在不配合将他丢在路边, 一面哄着司机说好好好,一面催着他加速。 十分钟后, 那司机果然只把车给他停在距离目的地七八百米远处, 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甚至连打车费都不要了。 这节骨眼上梁锐希实在没心思再跟他理论,甩上车门用跑的。 这附近是一片正待拆迁的老小区, 估计大部分住户已经搬离, 灯火寥寥,看上去十分荒凉。不远处还有一片被铁皮门围起来的施工地, 梁锐希刚刚听到的嘈杂的声音有一部分就是来自那里。 他盯着手机导航上的位置,继续拔腿狂奔,跑了两三分钟又听到另一种奇怪的声响,他赶紧慢下脚步, 着气循声而去,很快就看见周琰那辆车停在街角处, 车边围着三个陌生的男人, 他们戴着黑的口罩, 用脚踹着车身,还有个男人举着铁站在车子前方,正与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看来周琰和章翰林就坐在车里,如果那几个人只是威胁恐吓,他们应该暂时没有什么人身危险。 梁锐希深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他拿手机远远地拍了几张照片取证,又打了一次110,转接的警察说预计还有三分钟到。 可就在这时,只见车前那人抡起铁,一下下砸起了车子的挡风玻璃,刺耳的“哐哐”声听得梁锐希心惊胆裂,仿佛下一秒那铁就要击穿玻璃直接捅到驾驶座的人身上去。 梁锐希再也忍不住,大叫了声“住手”。 那三人立即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为首那个也停下了手中砸车的动作。 歹徒作恶被人发现大都会选择逃跑,可他们见来人单匹马,似乎是有恃无恐,还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少管闲事”,估计以为他是什么路人。 而梁锐希出声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并不只想逞匹夫之勇,所以他喊归喊,却没有靠近,他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吹了声口哨。 以前在长水,他打架通常以哨声招呼四周埋伏的兄弟,意在向敌方彰显己方人数和势力。 那几个人还真被唬住了,纷纷往后退了一小步后,斟酌着下一步的举动。 可梁锐希万万想不到,关心则的周琰看见这一幕竟然直接从车里跳了出来,朝着他大喊了一声:“你快走!” 三人围在车边恐吓了半天都没见效,此刻见周琰出来,立即围向对方。 梁锐希太突突的,一瞬间理智全无地冲了上去。 之后回想起来,那短短一分钟里发生的事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与其中两人斗在一起,刚勉强把人制服,就看见另一个人揍了周琰,他怒不可遏地踢开纠自己的人,扑到周琰跟前,周琰却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叫了声“锐希”…… 紧接他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整个人都被打得有点发麻,后颈热热的,有什么东西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手的鲜血。 他站不住往前倒了下去,失去知觉前听见警车声破空而来,身后铁声“哐当”落地,可他望着周琰,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太好了,周琰没事。 - 寒风四起,落叶飘零,在暖黄的路灯下,在红蓝相间的救护车灯前,在白晃晃的急救室窗外。 梁锐希觉自己也如那落叶一般,在不同的光照下,时而旋转飞舞,时而悠悠飘。 他像清醒地飞在空中,又像昏沉地躺在梦里。 他梦见了很多以前从没有梦见过的事,比如七岁那年,他刚得知爸爸去世的时候,身边的亲人都在哭,他却只觉到茫。 一直到最终送别时,爷爷牵着他看了爸爸最后一眼,他想到以后爸爸都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没有人陪他吃饭,没有人嘘寒问暖,忽然就哭了。 他还梦见初中那年,自己站在那条无名的河前,想到妈妈不要他了,小姨也不管他了,还不如跳下去,早点去找爸爸作伴。 他不畏惧死亡,他从来都只害怕孤独。 所以他努力成群结队,把快乐带给别人,活成简简单单的样子。 可他心里又很清楚,每个人都是一条独立的轨道,只可能短暂相聚,不可能一生相守,就像他的爷爷,他的父母,他当年的那些初高中同学,甚至包括周琰。 大学时被同学开了四年的玩笑,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如果周琰是个女生,或者他自己是个女生,他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毕业那顿散席宴上,他破天荒地想验证一下周琰到底是不是真的喜自己,便在饭桌上将对方,说想受一下和男人接吻的滋味,是直男就不怕亲一下变弯。 为了表现出是在开玩笑,他还特地喝了口酸菜汤,可没料到周琰真的亲了。 身边的同学都在起哄,把这个吻当成恶作剧,梁锐希也表现出将得逞后的恼羞成怒。 他从来没说过,接那个吻时,他比任何一次跟别人亲密接触时心跳都要快。 那天晚上许妍也在,散席后周琰和萧芷送他俩去校外的小旅馆,他假装醉得不省人事,不愿去面对这莫名的尴尬。 进了旅馆后,周琰将他送进房间,萧芷和许妍还在外面说话,他闭着眼睛躺在上,觉周琰没走,还在边上蹲下来,将手指入他的发隙间缓缓抚摸,旋即,又一股温热的触贴上了他的。 他稀里糊涂反应过来,那是周琰在亲他。 一瞬间梁锐希心中如浪席卷,头皮发麻。他好像已经懂了,可又不想去懂。 他知道周琰毕业后会回南市考公务员,做检察官,周琰跟萧芷谈了三年的恋,他们门当户对,很快会结婚,组成自己的家庭,再生一个可的小孩…… 所以就算他这一刻心动了,又能如何呢? 他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心动就去毁掉周琰完美的人生。 直到许妍进来,周琰才起身。 他心慌意的,也不知道许妍有没有看见那一幕,只听见周琰离开时对许妍说:“梁锐希就给你照顾了。” 那句话,也仿佛是在道别。 不管他们是否曾喜过彼此,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都到此为止了。 梁锐希心底又生出一股别样的悲伤,像是不舍、心酸,但最终他还是将这些情绪归结为孤独。 此刻,他恍惚听见周琰在边上一声声叫他的名字,忽然间怕极了死去,因为周琰需要他。 如果他走了,周琰也会很孤独,他不想要留周琰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个世上。 他用力抓紧了周琰的手,想告诉他,我没事,我只是有点晕,躺会儿就好了。 他想告诉周琰,以前我以为只有婚姻是相对长久的关系,所以我们只能各自找一个能够结婚的人在一起,但现在我才知道,长久的不是婚姻,而是真情。 他想对周琰说,我们可以去签意定监护…… 我想陪你到老、胡须花白。 第81章 人尽皆知 昏沉间梁锐希听见周琰和医生在边上谈, 蒋晟和白芸似乎也来了,可那时他的身子就像被灌了铅沉在水底,所有的影像和声音都隔着一层水, 在他眼前飘忽旋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凌晨梁锐希醒了一次,糊糊听见蒋晟和周琰在聊天, 察觉到人和兄弟都在身边,梁锐希觉得很安心,很快又睡了过去。 等他彻底清醒已经是第二天, 他是被护士叫醒的, 那护士轻拍他的脸问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梁锐希环顾一圈,发现周琰和蒋晟都在边上紧张地盯着自己, 他们应该是还在医院,他懵里懵懂地答了一通, 答得都还算对, 只见那护士又拿了个小手电筒对着他的瞳孔照了照, 然后对周琰他们说:“你们现在带他去做个cta, 一会等报告出来让严医生看看。” 护士走后周琰立即询问他觉怎么样,眼中是关切和担忧。 “好多了……”除了后脑勺还有些痛之外,梁锐希的意识已经清晰多了, 他反应了片刻才问,“我没什么事吧?” 两人看着他双双叹了口气, 没有回答, 蒋晟很快拖来一张移动病, 跟周琰分别站在他尾和头, 想把他抱到上面去。 梁锐希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胳膊腿都还有觉,磕磕巴巴说:“我自己来……” 没想到他俩齐声呵斥:“别动!” 这态度搞得梁锐希差点以为自己残废了,吓得一时不敢动弹。 他乖乖被拖去拍完cta,期间努力回想了一下,只依稀记得自己昨晚进过急救间,其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等返回病房周琰才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 梁锐希哪里还睡得着,赶紧追问自己昏后发生的事,听了周琰的解释才知道,昨晚他到医院后,医生见那昏呕吐还脑出血,直接把他推进急救室上了呼器。急诊医生没法处理他的情况,又给脑外科医生打了电话,通知对方到院,期间还让周琰及时联络梁锐希的亲人,说他这情况不乐观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白芸和蒋晟闻讯后都赶过来了,和他们同时到的还有那个脑外科医生,万幸那医生看完梁锐希的ct后判断只是颅内轻微出血,不需要手术,只给他开了止血针和消水肿针,并叫他们继续留院观察。 白芸不好一直放着豆豆一人在家不管,被蒋晟先劝回去了,说如果情况有变再来,周琰则为梁锐希办理了入院手续,和蒋晟两人守了他一夜。 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周琰用相对平静的语气说完了,蒋晟却在边上夸张道:“锐哥,你昨晚真是快把我们吓死了!” 梁锐希也没想到自己昏睡了一晚过程这么跌宕起伏,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只摸到一圈纱布,目前除了头晕乏力,他也没有别的不适,便安他们说:“我觉我已经好多了。” 蒋晟又道:“你说去接周琰,我还寻思着出什么事了还要你自己跑一趟呢,我知道你是真的警觉,但以后碰上这种事你还是叫上我吧……” 梁锐希:“我当时心里不也没准么,上回找你帮忙还闹了那么大个一个乌龙……” 蒋晟:“乌龙就乌龙,总比你单匹马冲出去遭遇危险好吧!” 梁锐希看向周琰,笑道:“其实你当时要是不从车里出来,我也不用挨这一子,你不知道我是在跟他们玩调虎离山,他们要是敢过来我扭头就跑了。” 周琰抿了下嘴,面上浮起深深的内疚:“对不起。” 梁锐希没想他会直接道歉,无措道:“别这么说,我不是在怪你。”明明是他先害周琰身陷险境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见周琰的手搭在病边,悄悄伸出一手指蹭了蹭对方,可能是顾虑到蒋晟还在,也不敢做更过分的。 可他正跟周琰眉来眼去,蒋晟就面尴尬地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出去买点东西吃,也给芸……呃,给你小姨打个电话。”说完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梁锐希这才大着胆子抓住周琰的手,说:“你没事就好,别担心我,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么?” 周琰抓着他的手凑到边贴了帖,梁锐希又问他:“昨晚你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警察过去后怎么样了?” 周琰也向他简单讲述了一番,昨晚八点他和章翰林做完调查取证后开车返回,路上发现后方车胎瘪得厉害,便停下车联络修车公司,等待过程中又查看了一下其余车胎,发现上面有几处刀痕,似乎也在漏气,周琰便赶紧招呼章翰林坐回车内,打算报警。就在那时,他发现另一辆车朝他们快速开来,周琰误以为有人想撞他们,赶紧启动车子,但车胎漏气,他也不敢踩油门疾驰,开了几百米就被停在施工地的拐角处,那三个男人下车后将他们团团围住。 彼时梁锐希刚好在给章翰林打电话,三个歹徒一看见章翰林拿手机就拿钢用力敲击车门,吓得章翰林不敢再接听。而周琰的手机在他开车时就掉落在了椅座下,等他躬身捡起来后,接通了梁锐希的电话,让他报警,还让他别来。没想到梁锐希还是出现了,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昨天警察到后,章翰林第一时间跟着他们去做了笔录,但目前还不知道那三个歹徒有没有被抓,也不知道后续情况如何。 说到这里,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进病房来,打断了病房内有些凝重的气氛。 梁锐希只见为首是个长得很帅个子很高的医生,对方戴着一副细丝金边眼镜,手上拿着一叠报告,看着年纪也不大,但神冷峻气场惊人。 周琰赶紧起身道:“严医生。” 严医生朝他了下头,径直走到梁锐希病前。 早上来叫醒梁锐希问“哲学三问”的那个女护士也跟在他身后,只见她一丝不苟地向严医生汇报了梁锐希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的情况,另外几个不知道是不是实习医生,还边听还边拿记事本做笔记。 严医生又简单问了梁锐希几个问题,头还晕不晕,觉怎么样之类,接着把报告递给身边的传阅,让他们来判定梁锐希的情况。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