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到了听到嫡姐名讳都蹙眉的程度。 子夜,冷寂静,寒月如霜。 冷凄苦,凄厉的东风如入无人之境,吹得廊下砰咚响。 萧妃坐在油灯前静静的等待,门外传来两声猫叫,她站了起来,老旧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来人脚有些跛,提着食盒,掀开漆黑的斗篷,喊了声母妃。 声音带了些哑和愤恨。 百香见他进来,连忙出去守着。 三皇子快走两步坐到桌前,把带来的饭食全都摆上。又给萧妃盛了米饭递过去筷子:“母妃,委屈您了,您放心,我一定把您出去。” 萧妃接下米饭放到桌上,凑过去一些,道:“不急,母妃有话同你说。” “苏嫔可能没死。” “没死?”三皇子疑惑。 萧妃道:“我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心,她手心是温热的。寻常人只要没了脉搏,四肢末梢,耳朵、鼻尖、皮肤都会迅速变冷,手心本不会热。”她从前是摸过死人的,这点绝对不会错。 三皇子:“可是周梦洁和所有的太医都确认了,而且我们在荷花池边争论了那么久。” 萧妃蹙眉:“你仔细想想苏嫔出事,是不是周梦洁第一个冲上去看的?她医术那么高明,连皇后和小皇子都保住了,让人假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若真是假死,就是欺君,那母妃的罪名不仅可以洗清,还能顺道死二皇子和牵连王晏之,端看怎么作。” 三皇子兴奋了:“母妃,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妃道:“苏嫔停灵在外静安园,目前你需要做的就是去确认她到底死没有死。” “如何确认?” 萧妃冷笑:“扎她两刀就知道了,死人和活人的鲜血是不同的。” 三皇子立刻起身,有点迫不及待去干了。萧妃追上代道:“母妃不在,你切莫冲动,凡事都与你舅舅镇南王商议过后再做决定。还有,王修得那人两面三刀靠不住,这事你别让他掺和。” 三皇子点头:承恩侯府的人他一个都看不上的,那个王玉芳蠢笨又平庸,哪里就配当他正妃了。 他悄悄出后,立刻往镇南王府上去。 彼时静安园内烛火重重,苏嫔的贴身嬷嬷帮她换好寿衣后,又在棺椁里铺上厚厚的绒毯。李清翊跪在火盆前烧纸,只要有人接近棺椁他就会起身把人赶走,然后伏在没合上的棺椁前,伸手抚平她鬓发,顺手摸摸她手心。确认手心是温热的才又复跪下,安静的烧纸。 迦叶寺的和尚念了一夜的经,李清翊睁眼到天亮。如此过了两,周梦洁带着薛如意上门给他医治腿疾。 药箱摆出来,扎上针灸,才低声音问:“撑不撑得住?若是撑不住我让老二来替你。” 李清翊摇头:“从前我打仗,七天七夜没合眼都是有的,况且有苏嬷嬷在,半夜我能眯一会儿。”苏嬷嬷是他娘,绝对信得过的。 周梦洁点头:“那等俩,钉棺前一我们会把你母妃出来。”她边给他施针,边道,“明夜里晏之会过来和你沟通细节。” 俩人说话的空挡又有一群秃驴进来念经,周梦洁收拾好药箱,朝李清翊行礼后带着薛如意回去了。 次,夜里等和尚们都歇下了,王晏之同薛如意提着食盒往静安园来。守门的一排侍卫朝他们恭敬行礼,顺口问道:“王世子这么晚还来?” 王晏之点头:“嗯,听闻翊王三未曾进食,我提些素食来瞧瞧,好歹也劝一二。” 侍卫放行,薛如意跟在他后头往里走。漆黑的杏眼四处打量,轻声道:“这里倒是比当初的太子府还冷清。”她第二次来,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王晏之道:“当然冷清,静安园本来就是历代妃停灵的地方,平里除了扫洒的婢太监就只剩鬼影了。” 他话毕,冷风呼啸而过,冷月将树影照得鬼气森森。薛如意怕鬼,忍不住凑近他一些,主动揪住他袖子往前。王晏之放慢步子,手微微往后伸,扣住她的手握住。 薛如意拍开他的手,王晏之讪讪:“不是让你不要来,怕了吧?” 薛如意眼珠子左右转转:“阿娘说不能大意,两个人有事方便商量。要是有鬼你上,有人我上。” 王晏之刚笑出声就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当即闭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灵堂的殿门紧闭,门口也站在一排侍卫。他伸手很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就从里头打开了。苏嬷嬷探出头,把他们请了进来,薛如意四下瞧了两眼。不同于太子灵堂的冷清,苏嫔的棺椁两边还站在十来个陪灵的婢和太监。 王晏之把食盒放下,苏嬷嬷立刻拉过凳子给他摆菜。他边摆菜,边劝道:“翊王殿下,你好歹吃一点,几不吃人会受不住的,万一苏嫔娘娘还没下葬,您就晕倒了要如何是好?” 李清翊气弱的摇头,表示不吃。 其实他天天半夜都吃撑了,毕竟不吃哪有力气时时刻刻盯着他母妃。 王晏之和薛如意轮番上阵劝了几次他都不肯吃,王晏之朝苏嬷嬷道:“你先让其余人先去,我再好好同你们翊王殿下说说。” 苏嬷嬷点头,挥手让殿中的婢都下去,最后她也出去了顺便带上殿门守在外面。 等人一走,李清翊刚想伸手拿一块千层饼,碟子就被递到了薛如意面前。王晏之一秒变脸,不悦道:“这是给如意的夜宵,你我谈谈明的事即可。” 他拉了凳子把自己斗篷下铺在上面给薛如意坐着,又把所有的点心往她面前拉了拉。然后拉了把凳子坐到她和李清翊中间,防贼似的防着他。 李清翊无语,嗤笑道:“放心,朋友不可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除非她合离,不然我不会干嘛?” 王晏之一听合离两个字,眼神瞬间更冷了。 李清翊立刻很有眼的转移话题:“明之后就要钉棺了,我们要如何把人出去?” 说到正事,王晏之身上的寒意才减退少许。 “第五子夜,等那群秃驴离开,你想办法把灵堂里的人也支开。我会带如意和一个婢女过来,到时候让苏嫔扮成婢女同我们离开,等天亮,那婢女会自行离开的。” 李清翊问:“哪个婢女,可靠吗?” 王晏之身后的薛如意鼓着腮帮子道:“就丁野,他打扮一下还像个姑娘的,斗篷一披没人认得出来。” 李清翊歪头,越过王晏之看向薛如意:“丁野?你见过他打扮?” 薛如意也歪着头:“嗯,看过,还瞧见他穿裙子。”她伸手指指前面的人。 王晏之脸黑,看向笑得高兴的李清翊:“你是要闲聊还是要聊正经的?” 李清翊立刻坐直,重新看向王晏之:“我们继续……” 俩人开始低声音认真商讨明的细节,薛如意吃完东西坐在一边认真的听。头顶上突然落下一粒灰尘,恰好落在王晏之雪白的肩头,她看了好几眼刚想伸手拂去,又有一粒灰尘落了下来。 薛如意细心观察,那灰尘沿着他肩头往前移动。她抬头往屋顶看,眸子微闪突然从后捂住王晏之的,轻轻嘘了声。 温热的抵住她手心,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别说话,屋顶好像有人。” 正认真商讨的俩人同时抬头往屋顶看,果然见有一块瓦片在慢慢移动。三人迅速起身,往死角移动,贴着墙壁不动,抬头往上看。 瓦片被揭开,不太明显的月光混在一众烛光里很难让人注意。一缕烟气顺着丝丝缕缕的月光往灵堂里飘,和香纸混合成一股奇怪的味道。薛如意捂住口鼻,又朝对面的李清翊打手势,李清翊立马也捂住口鼻。等那阵烟气过后,屋顶的瓦片被合上,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有小太监道:“奴才奉皇上之命来给翊王殿下送寒衣。” 苏嬷嬷往里头喊了声,没听到人回答,但也不敢耽搁皇上的事,只能亲自推开门领人进去。那小太监跟着进门顺手把门带上,然后狠狠敲在苏嬷嬷脖颈。 苏默嬷嬷悄无声息的倒下,小太监在殿里环顾一圈。灵前的烛火忽明忽暗,垂挂的白幡也跟着轻微晃动,李清翊趴倒在桌前一动不动。那小太监冷笑一声,放轻步子靠近棺椁。先往里头看了一眼,然后从袖带里出锋利冰冷的刀,刚想往里头扎去,后脑勺就被一只碗砸了正着。 哐当! 他扭头,脑门又挨了一下,鲜血从额角下,猩红的血线里。瞧见隐在昏光里的薛如意哎呀一声,道:“这人脑袋真结实!” 小太监不搭理她,扒着棺椁又往里面捅刀,原本晕在桌边的李清翊迅速滑到他脚边,狠狠往他腿弯处踢去。小太监猝不及防跪了,反手就是一记狠刀。 刀还未扎下去,后背就被王晏之踢得震动,险些把五脏六腑都踢出来了。 那人见不是俩人对手,弯往棺椁下面窜去,然后转到后面,伸手用力一拍,想把棺材拍出去。然而棺盖纹丝不动,他抬眼就见薛如意手轻飘飘的在棺盖上。 一个姑娘能有多少力气,刚刚一定是巧合。他要用力推了推,然而只要薛如意手在上面棺盖就纹丝不动。 真是见鬼了。 薛如意弯着眉眼,用力往前一推,一阵巨大的力道像海浪直击他口。 小太监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在墙面滑倒下来。 心下骇然的盯着薛如意:没说这里有一个力气这么大的姑娘啊! 还不得他爬起来,王晏之和李清翊同时也掠身过去,一人拉住他一只手用力一扭。哪想那太监练过缩骨功,居然轻巧的从他们二人手上挣,又从棺盖上滑了过去,举起匕首就往敞开棺椁里刺。 薛如意一脚将棺盖连同小太监一起踢飞了出去,巨大的声音引得殿外的侍卫直接撞门冲了进来。 小太监见势不好,爬起来朝薛如意扑去,中途却被王晏之拉住腿往地下用力一砸。 哐当! 小太监被砸得龇牙咧嘴,爬不起来。王晏之又一脚往他背脊骨踢去,一众侍卫里突然闪出两个蒙面人,拉着小太监就跑。 冲进来的侍卫被撞得东倒西歪,李清翊追出门去已经没瞧见人了。他朝灵堂的一众侍卫道:“蠢货,还不快追。” 侍卫赶紧分出一大部分人往外追,剩余四人依旧守在殿门口。李清翊返回灵堂把苏嬷嬷唤醒后,命她去看着母妃,婢和太监在收拾砸烂的东西。 王晏之守在薛如意身边,问:“你没伤着吧?” 薛如意摇头,他还是不放心上下打量,想伸手去查看,手被薛如意拍飞了。 王晏之讪讪,捂住口道:“刚才这里好像被他打了一下,有些呼困难。” 说着还咳了两声。 刚走过来的李清翊:“……”这也能装,刚才他怎么没瞧见? 见他还要装,李清翊走到俩人身边,低声音问:“这刺客谁派来的,怎么会想杀我母妃?” 王晏之不悦的蹙眉,看一下他后一秒正经:“不管是谁,他们应该是怀疑你母妃装死,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了。” 李清翊眸子微闪,王晏之继续道:“明晌午前我们会商议好,午时给你递消息,后计划以明商议的为准。” 等王晏之走后,李清翊让人把有刺客的事报到了里,又特意调了骁骑营的人把静安园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不给放进来。 行刺的小太监跑到半路就把太监服给丢了,三人一同绕着皇城跑了两圈,最后才从后门潜进镇南王府。 行刺的人捂住发疼的口,把刚刚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后。三皇子侧头同镇南王道:“肯定有问题,不然王晏之和薛如意为何半夜会出现在静安园,定是在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之前他们设计太子时,他同薛家人也总是凑在一起搞事。现下轮到自己站在对立面,三皇子只觉得头疼。 镇南王道:“方才暗卫来报,翊王调了骁骑营去守卫静安园,我们只怕进不去了。” 三皇子有些气闷:“他才接手骁骑营多久,确定都会听他的?” 镇南王眉头蹙得死紧:“先前皇上收回骁骑营,已经把本王的人全部换掉了。翊王接手后,手段凌厉非常,连本王藏着的普通暗线都一一揪了出来,骁骑营已经不是从前的骁骑营了。”只认人不认兵符。 三皇子眉眼鸷,“那要如何是好?总不能白白错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镇南王思虑半晌道:“他们总要在钉棺前把人出来,既然进不去我们就守在外面。按照子,后应该钉棺了,只要抓住活的人就能证明他们欺君。”只要还在上京,总有办法找到人的。 “对,只要抓到人就行。”三皇子一兴奋,眼里的红血丝更明显。 镇南王觉得自从太子头七后,他就有些不对劲,于是关切的问:“三皇子失眠还没好一些吗?” 三皇子眼眸眯着,从眼眶到两鬓都似有一神经针扎般的疼,“没,国师的药也不太见效果。” 镇南王有些忧心:“要不要请巫医或是高僧来瞧瞧?”他怀疑是被废太子吓着了。 “不用!”三皇子咬牙,额头青筋隐隐浮现,“不过一个死人,本王还不至于怎样。”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