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衣衫单薄,薄衫外,只有件没什么保暖作用的大衣。 在校园里走了太久,被风一吹,冒的征兆冒出来,一连打了两个嚏。 戚乔让他稍等,飞快上楼,从衣柜最深处,将去年买下的那件短外套拿了下来。 “穿这个吧。” 江淮打开袋子,挑了下眉笑了:“这是给谁买的?” 戚乔被他调侃得语气得一怔,风吹红了脸颊。 她只道:“反正是没有穿过的。” 她挥挥手,送走了江淮,转身上楼。 也因此不曾看到,宿舍楼下一侧的花坛边,有人站在那儿,看了好久。 张逸很八卦:“那不是江淮吗,戚乔和他在一起了啊?” 谢凌云沉默地望着那人远去,长睫微垂,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声音冷淡得像一块冰:“还走不走?” 冬至那天,妈妈在江淮的公寓包了饺子。 戚乔不敢让她太劳累,抢走了擀面杖。 和江淮一个擀皮,一个包,妈妈只负责从旁指导。 杜月芬说她太大惊小怪,自觉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又亲自下厨,分别做了戚乔和江淮最吃的菜。 江淮的行李已经收拾好,去机场前,带戚乔去见了位认识的制片人。 他们约在一家西餐厅。 江淮和那位制片人从出道就认识,算是很好的朋友。 对方也十分快,答应让戚乔过几天去试几个角,且片酬不低。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 制片人还有下一场饭局,吃完先行辞别。 戚乔去完洗手间回来,却望见他们原来的位置上多了个人。 那是个长相很古典的美人。 言笑晏晏地说着什么。 与她相比,江淮的神情却冷冷淡淡。 她走过去时,江淮抬头看见,随后一笑,从对面的女人道:“我女朋友回来了,还有事,就先走了,失陪。” 他起身,动作自然地牵住戚乔。 “走吧。” 那位美人,在瞧见他们十指相扣时,优雅的表情微变。 戚乔忽然明白过来,她并未拆穿,回握住江淮,笑得很甜:“那走吧,师兄。” 那么巧合,他们相握转身之时,与踏入店内的谢凌云四目相对。 他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贺舟,傅轻灵,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他们手中提着一只蛋糕盒。 应该,是来这儿给谢凌云过生的。 戚乔笑容滞涩一秒,脚步僵住。 贺舟热情地打招呼:“好巧啊小乔妹妹!” 视线扫过她与江淮牵着的手,微微一笑:“这位是……?” 还没有说完,谢凌云像是没有看见她。 连神情都没变,一眼都没有落在戚乔身上。 很快,越过她,没有回头,向前走去。 戚乔眼睫轻颤,双腿犹如灌铅。 所幸,江淮动作幅度很小地晃了下她的手,让她回了神。 “走吧。” “好。” 他们很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哪怕上课见到面,也常常一个在最前排,一个在后排。 戚乔依旧接着各种各样的兼职,一边照顾妈妈,一边上课。 可她的笔记本已经很久没有再一页。 那个两年来乖乖听课,乖乖做笔记的好学生,再也不见了。 妈妈经常要复查。 每天服用的抗排异药物,和各种七七八八的药费用都不低。 戚乔在医院、公寓和学校来回跑,常常踩着点进教室,甚至迟到了不少次。 北京冬天最冷的时候,妈妈的身体状况突然之间下滑,又住了一次医院。 戚乔身边钱所剩无几,但老天爷似乎觉得她已经吃了足够多的苦,没有让这个冬所有的冷风都刮在女孩单薄的身体上。 主治医生将杜月芬的情况上报了医务科和院办,一个肝病救治基金会承担了后续所有的住院费用和医药费。 戚乔一下子减轻了所有的负担。 但她没有停下赚钱,欠下陈辛和江淮的钱还没有还清。 节时,许久没有联系过的戚怀恩打来了电话。 问她们母女怎么不在家。 只随口地问了句杜月芬的身体,紧接着就道,什么时候去办离婚。 杜月芬听见戚乔讲电话,拖着尚未痊愈的病体,买票回家,与他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杜月芬没有提本该属于她的共同财产,只要求戚怀恩还清银行贷款。 戚怀恩还算良心未泯,答应了。 他要见戚乔,杜月芬抛下几十年的教养和体面,回头,啐了他一脸。 那个年,母女两是在北京过的。 江淮放假两天,从剧组回来。 他孑孓一人,和戚乔与杜月芬第一次过的这个年,久违地体会到一丝暖意。 杜月芬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让他们两开车,去接周而复与支兰时。 戚乔还是对老师心存愧疚。 那个剧本,她最终还是卖了出去。 他们将车停在社区外,步行进去。 天很冷,中东之时,连寒鸦的叫声,都死气沉沉。 天空很暗,云层很低。 他们停在周而复家楼下,戚乔踟蹰不前。 她想起一年前,带着剧本第一次过来时的场景。 那时对未来热忱滚烫的心,早已冷却。 江淮看出她的纠结,却没有劝解,与她一齐,站在社区昏黄的路灯下,抬头望向灰暗的夜空。 “师兄,我不是不敢见老师,我只是,”戚乔低声道,“只是觉得,以后的我好像不配说,自己是学导演的,不配说自己是老师的学生了。” 呼出的白汽缓缓升空,在冷峭的风中很快被吹散。 “今天没有星星。”她望着天空,没有来由地说。 江淮道:“北京城本来就看不到星星。” 戚乔浅浅地笑了下,说出的话却苦涩:“我以前知道,它们总是在天上的,哪怕云密布,我也确定,它们一定在云层后面,隔着乌云也看得见。可是现在……师兄,我看不到了。” 江淮望过来:“戚乔。” “嗯?” 江淮缓声道:“有个词叫延迟足,想去的地方现在没有办法到达,也不是最终结局。只要你心里记得,哪怕晚一点,迟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你才二十岁。”他转头,望向她,一字字说,“戚乔,你还有的是时间。” 好一会儿,戚乔舒了口气。 她似是放松一般,笑了起来。 “嗯,我还有的是时间。” 江淮一笑:“那现在上去请老师一起吃年夜饭?” “好。” “不怕被骂了吧?” “骂我也听着。”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