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定苏落云是在嘲讽自己,却依旧直杆垂眸道:“我父亲怜惜世子没有父亲,已经禀明了太上皇,将他过继到了皇叔允孝王爷的名下,早就不在我身边了,太子妃这么问,是怪我没有尽做母亲的义务吗?” 落云看这位瑞王妃的尖酸刻薄劲儿丝毫未减,也是微微一笑,道:“我还真不知这事儿,既然是太上皇的安排,自然是对小世子最好的了,这是瑞王妃的家事,别人如何好评判?你自己心安便好……” 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像瑞王遗孀这类的神仙,都是要搭板供起来的,以表示陛下对太上皇一脉照顾有佳。 不过既然是神仙,平散养吃吃香火瓜果便好,可非要下凡来惹人,落云也绝不会姑息。 想起最近几次,韩临风无论参加什么宴会,都能巧遇这位瑞王妃,再听说瑞王妃把尚在襁褓的儿子送了人,落云便明白这位瑞王妃在打着破镜重圆的主意,也不打算跟她太多应酬。 落云看了看她们呈现上来的诗,选了些合家团圆喜庆的,便说道:“我最近身子不适,有些累了,你们若无事,便回去吧。” 可是方锦书这次来,就是有些话要对苏落云说,所以在其他夫人纷纷识趣跪安的时候,方锦书却独留下来,表示跟太子妃还有些话说。 落云慢慢饮了一口茶,看着突然跪下的方锦书道:“瑞王妃好好说话,怎么突然跪下了?” 瑞王妃跪得肢直,带着一副豁出去的神情道:“我自知以前大大得罪了太子妃您,不过您大人有大量,既然能对竣国公夫人都笑脸相,想必也能原谅我当初的不懂事。” 落云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锦书继续开口道:“您这么多天没有出现人前,想必也领会到了这太子妃不是那么好当的。太子扶持陛下刚刚即位,须得世家鼎力扶持。可他们父子先前跟几大世家都无什么情,急需联姻。陛下还好,中充盈了不少世家女子。可是太子府上却连个妾侍都没有。他为国劳,身边怎么能少了侍奉冷暖之人?若是太子妃肯原谅了我,我愿以侍妾奴婢的身份入府,侍奉你们二位,也一定会让父亲作为方家族长,鼎力扶持太子。还请太子妃以大局为重,多替太子考量,我定然会心存恩,尽心扶持太子妃您,不叫后来者居上。” 这个商贾出身的女子不会以为,韩临风以后也要像在梁州那样,家宅里一个妾侍都没有吧?自己这般主动投诚,就是要帮她苏落云固宠的意思。 只要这个商贾女子会算计,就应该知道如今她无依无靠,若是有方家的支持,那她在东的子也会好过些。 落云知道方锦书一向做事肆无忌惮,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豁得出,竟然连作侍妾奴婢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不过她也清楚方二的小伎俩。她乃是方家的嫡女,就算之前嫁了人,那嫁的也是堂堂皇子。这样的二嫁贵女可不是乡里寡妇改嫁,须得往下走。 那前朝的皇帝,娶贵族寡妇入为妃的比比皆是。 方锦书就算说为侍妾,若韩临风真的这么做了,便是羞辱逝去的九皇子,将太上皇的脸扔在脚下踩,就此留下轻慢的话柄。 所以落云听了方锦书的话,又是笑了笑,淡淡道:“难为九皇子的丧期不一年,瑞王妃就要为现太子的前程如此殚竭虑。” 先夫横死,就算做做样子,做子的也该守丧一年再谈改嫁。若是换了旁的女子,早就因为太子妃的嘲讽而羞愧难当了。 可方锦书向来异于常人,听了这话,依旧高昂着头,冷冷道:“斯人已逝,九皇子在天之灵若是知道我得了太子的照顾,也一定含笑九泉,可以放心离去!” 落云又喝了一口惊茶,不然好像要看见九皇子跳动的棺材盖了。 喝了一口茶,落云觉得跟这女疯子也不必多言便道:“你可是瑞王的遗孀,就算真跟太子有些前情,他也不会纳你。你若无别的事,还请回吧……” “你若肯帮我,他自然也会纳我了!”方锦书寸毫不让,强自说道。 落云都要被她给气笑了:“如何帮?” 方锦书镇定自若道:“只要太子妃您肯应下,让我常来东,我自有办法……” 这次,她的话还没说完,苏落云的一杯茶已经泼在了她的脸上,突然脸转冷道:“我敬你是瑞王遗孀,一再忍让给你面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拿了别人的礼让当了软弱?你有什么法子?是花园偶遇,眉目传情?还是了衣衫入太子书房?别跟我说什么太子对你念念不忘,他若中意过你,当年娶的便不是我了!” 方锦书何曾被人这么泼过茶,更何况是家世出身皆不如她的女子。 方二气得瞪圆了眼:“你这是仗着自己是太子妃,就这般对我?” 落云觉得今跟疯子说得话也够多的了,看这方二犹在梦中,所以她索今就将话点透了:“对啊,我男人在战场出生入死,就是为了让我仗着他的权势,可以直着板说话!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才是太子妃,我还得看着你的脸不成?” 方锦书抹着哒哒的脸,气愤道:“就是陛下也对我礼让三分,你不怕我告知陛下!” 苏落云冷声道:“陛下敬奉的是九皇子的遗孀,太上皇的儿媳妇,可不是什么送走了亲儿,丈夫尸骨未寒就想着给别人为妾的无妇人!方锦书,你醒醒吧,如今的京城,早就变了天了! 她居然拿自己的皇帝公公来吓唬自己?真是可笑荒诞至极! 鲁国公夫妇是造了什么孽,养出了这么个自私到了极点的女儿。 说到这里,苏落云突然转头对着一旁屏风问道:“我与瑞王遗孀的话,可曾都记下来了?” 那屏风之后传来了苍老男子的声音:“回禀太子妃,都已经记录在案了。” 方锦书被吓了一跳,狐疑问:“屏风后怎么有男人?” 就在这时,两个女走来,移开了屏风,只见负责记录陛下与皇子们常的两个秋文官正坐在屏风后的小几旁。 他们的常,就是记录帝王和皇子的谈笔录,最后统统要归注到帝王的起居录中,传百代。 韩临风虽然没有登基,但是他作为太子,也在这些文官的记录行列里,以待将来太子登基作为补录之用。 没想到,苏落云早早将这文官叫到了屏风后,竟然将她的话全都记录在案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只不过是臣妇与你私下的谈话,却偏叫不相干的人记下来,你到底想做什么?”方锦书急切问道。 苏落云道:“你不是说想要去陛下那告状,说我轻慢你吗?我寻思着,若是有人记录在案,详实地记下瑞王妃的每一句,你也省事,不必在陛下面前再费心复述了。” 这下方锦书的脸更难看了。她也知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的不得体,更隐隐有胁迫之意。 说到底她就是看轻了苏落云,觉得他一个商贾平民女子骤然进入东,心里也必定无无主,慌了心神,急着想要笼络世家,给自己壮一壮声势。 自己这番主动与她求和,要为她固宠,她应该懂得领情。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苏落云居然来了这么一手,自己方才的话,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如何能搬到朝堂上,过陛下的眼? 一时间方锦书也知道自己被苏落云握死了把柄,只能咬着牙跪下向苏落云求道:“请太子妃大人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计较。我方才之言尽是错的,以后再也不说就是了。” 苏落云不再给她废话,只是起身扬长而去。 这份记录,她自然不会给陛下。毕竟现在陛下要平衡世家,也不好做什么。 但是她会原封不动地送到鲁国公府去,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女儿在外丢的脸。至于怎么教育女儿,便是鲁国公夫的事情了。 而那鲁国公看方锦书竟然自己去东那跟人家太子妃叫板,也是气得要三魂升天。 据说那鲁国公都请出了家法,痛责了女儿一顿。 不过看方锦书这么急急来踢馆,苏落云也知道自己该在人前一了,不然这谣言岂不是要漫天飞舞。 所以选在中秋宴这一,久久未曾面的太子妃终于出现在了人前。 这样隆重的宴,就算落云不喜华贵的衣裳,也得心打扮一番。 不过她并没有挑选太丽的颜,只是一身浅浅月白长裙,在灯的照耀下发出了幽淡的蓝,再搭配着青蜀锦的外衣,发髻顶着华丽的发冠,看上去雍容大气,显得出的脖颈脸颊皎白如月。 当身材高大的太子身着一身烟长袍,与太子妃一同在灯的映衬下牵手走来时,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女娲心捏造的一双。 那些在殿堂里的臣子官眷纷纷抬目看了过来,在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同时,心里暗想着:这太子妃若是不看出身,光看容貌,当真也是绝的佳人啊!” 方锦书也坐在母亲的身边进赴宴来了。 本来京城里谣传的太子妃生病了的谣言,她是很信的。可那去了东,看着苏落云活蹦跳的样子,还有神头给她设圈套,她心里便存了狐疑,有些猜不透韩临风的想法。 韩临风心志高远,绝非能被女惑之人。他当初屈从陛下的圣旨,娶了不相称的盲女,就算新婚时浓情意,现在也早该到了厌倦的时候。 更何况他现在身为太子,有一个卖香料出身的子,如何能配?所以苏落云若是早早“病死”,才是皆大喜的事情,为何韩临风还要留着她? 不过韩临风若是念在旧情,一时不肯遣走了发,也无所谓。 大魏原本就没有什么女子不可二嫁的风俗。像她这样的世家女,就算成亲生过孩子,照样能嫁得不错的郎君。 韩临风若是介意她并非处子之身,她也可以委屈求全,以侧妃的身份进入东。就算韩临风介怀当初父母当初对他横加阻拦,但也不能不看重方家的势力。 一朝新皇登基,总要拉拢几大世家,才能立稳脚跟。不然的话,当年丢了皇位的圣德先帝就是前车之鉴。 更何况,那苏落云一直迟迟没有身孕,就算她不“病死”,也不好阻拦侧妃入。所以方锦书觉得,现在横阻在她和韩临风之间的障碍,反而比两人没有婚配时小了些。 最起码,她的父母,还有他的父皇母后都一定乐见其成。 只是她须得找机会同韩临风好好聊一聊,解开当初的误会……所以当宴开始后,方锦书的目光始终随着韩临风而动,几乎都没有转移过视线。 因为瑞王妃是故去九皇子的遗孀,陛下为了显示对太上皇的尊重,九皇子的遗孀和方家都甚是厚待。 所以这场中秋宗亲的家宴上,方锦书坐的位置也肯靠前。她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看着韩临风。其他人自然也看在眼里,忍不住又纷纷瞟向了坐在帝后身边的太子妃。 方二这么明晃晃的眼神,那太子妃只要不犯眼疾,一定看得见。 这让鲁国公再次心里恨恨,恼着他的夫人不听他的话,非得答允女儿的哀求,带着她出来丢人现眼。 不过太子本人似乎连看都没看方二一眼,只一心替那太子妃夹菜。 太子妃却好像不怎么吃,看太子夹菜夹得太勤,还默默瞪了太子一眼。 韩临风见了也不恼,只低下头,不知在苏落云的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她微微一笑,面如桃花染,出洁白的贝齿。 一时间,众人心里又是心存疑虑:观这二人相处的情形,也不像太子刻意冷落了太子妃的样子啊? 不过又想到韩临风以前在京城里醉生梦死的浪样子,骗过了多少世人? 可见这位城府深沉的世子最会演戏。他若要在人前假装自己如命,免得被人诟病,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这时,陛下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朗声道:“值此中秋佳节,朕与众卿赏月同乐,同时也有一件喜事与众人分享。朕的太子东也是传来喜讯,太子妃已经怀有龙嗣,如今胎像安稳,昭告天下!” 苏落云最近胎气安稳,她虽然偏瘦,现在看不出来,可马上也要开始显怀了。 身为太子妃,有了这等喜事,待时间适合的时候就得公布出来,免得冷不丁产子,被人猜忌来路不正。 不过听闻太子妃有孕时,方锦书脸铁青,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瓷杯。 那些猜测着太子妃可能会“暴毙”的世家女们脸顿时很微妙——若是太子真不喜这位太子妃,有心废了她的话,怎么可能让她怀孕,又将这喜讯公布于众呢? 而且看太子与那平民太子妃的一言一笑,皆是恩夫的样子,看不出太子对她的嫌弃啊。 听闻了陛下宣布喜讯之后,余下的臣子们自然是开口恭贺。 不过这场宴会之后,也有人私下里跟陛下提出,既然太子妃有孕,太子身边也是缺少能侍奉的人,他们愿意献女入东,侍奉太子。 皇帝直接将这难接的话头扔给了儿子:“朕的这个儿子向来是主意大的,他里的事情,朕也懒得管,你若有这等美意,不妨直接去问他。” 韩毅不傻,自己的儿子将儿媳妇都宠成什么样子了?他何必给人家夫堵? 再说了,来进献的这些女子都是什么样子,论品貌,论聪慧都远远不及儿媳妇。他那眼高于顶的儿子能看上吗? 现在儿媳妇正怀着孕,他可不想为了讨好这些狗世家而让儿子的中家宅不宁,自己的长孙可要顺顺利利的诞下。 结果,居然还真有人跑去问韩临风了,说太子妃有孕,只怕没人能服侍太子了,想要向太子呈些可心之人。 韩临风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只盯看着来问的人,拖着长音问:“我看起来像是夜夜笙歌,没有女人便吃睡不好的中之鬼吗?” 嗯……以前的京城浪子韩临风的确是这个样子啊! 可是没人敢照实说啊!只能继续陪着笑脸说些太子为人方正,一心为民,怀社稷一类的拍马捧之词。 韩临风又道:“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回去吧,如今国库空虚,我已经烦忧得夜难安,就连陛下都说后里的妃嫔太多,平白多了不少的开支,怎么好还往里充人?你这不是向我进献贴心之人,是在增东的开支……对了,你府上今年的赋税了多少?账面可有疏漏?” 如此几次之后,再也没人去太子那找没趣了。 因为很快,韩临风就折腾得这些老臣没心去想人的事情。 大魏的良田多被世家挤占,可是呈的赋税却与他们名下的良田大小无关,甚至有些功勋之家可以全免了赋税。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