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轿摇曳,晃得柳烟钰头昏。 她早上便没什么胃口,还起那么早净面梳妆,浑身泛起了丝丝密密的疲乏之。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采一天药草,晚上洗一大盆衣裳,早上依旧活力地早起。 可今天? 大抵是累了吧。 耳边喧嚣嘈杂的声音终于淡去,蒙着红盖头的柳烟钰终于踏踏实实坐到了喜上。 她浑身疲惫,很想趴到上好好睡一觉。 可盖头未揭,这大喜的子,她不能不顾及礼数。 等了许久,有沉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猜,是太子来了。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她垂头,只看到一双墨的靴子,上面绣着整齐的金明线。 须臾,她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是太子揭开了她的红盖头。 她不由得仰起脸 一双幽深莫测的黑瞳映入她的眼帘。 太子眉峰凌厉,鼻梁高,看向她时,眼睛似寒潭一般,不带任何温度。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太子,似乎是个狠厉的人物。 念头闪过的刹那,她眼前一晕,突然就往旁侧倒去。 胥康眼疾手快托住她的肩侧。 外头刚要进来的玉姑姑惊呼了声:“天哪,太子妃晕倒了。” 玉姑姑是皇后娘娘里的管事姑姑,胥康听到她的声音,眉头皱了下,不动声地吩咐:“泽安,快传太医。” 凝儿慌张得不行,帮扶着胥康将柳烟钰扶到塌上躺下,帮其摘下头上的钗饰,下绣鞋。 玉姑姑喊了那一声之后也不走, 胥康负手而立,冷眼扫看她一眼:“玉姑姑,何事?” “娘娘吩咐奴婢来,想问问太子妃喜什么颜,打算赏她件合心意的冬衣。” “冬天还未到,就想着打赏冬衣,且挑在这样的时间来问候尺寸,娘娘实在是贴心啊。” 胥康语带嘲讽地说道。 玉姑姑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娘娘好奇胥康见到不合心意的新娘子会是什么表情,非打发她来看。 她又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能如此胡诌。 若是编个旁的理由,胥康肯定立马打发她走。但她说要问太子妃喜什么颜,那胥康就不能赶她走,非得等太子妃醒了才可以。 玉姑姑打算多观察观察,待会儿回去才好有东西向皇后汇报。 玉姑姑打着皇后娘娘的旗号,胥康还真不好胡打发她,便由着她去。 他心里认为,柳烟钰的昏倒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八成是饿的。 他看向榻那边。 柳烟钰紧闭双眼平躺在那里,长长的睫在眼睫下投下一大片影,皮肤白净透明,脸颊小小的,不够他一个巴掌大。颈子也细细的。 刚才掀开盖头的刹那,她看向他的眼神却很大胆,没有任何胆怯与惧怕,反倒显得淡淡的,很平和。 他当时是有一丝丝吃惊的。 他这张脸,好不好看且不说,光是这份冷淡疏离就吓退了无数如花似玉的女子。哪个见了他都像兔子见了鹰,慌不择路就要逃蹿。 他不喜,特别不喜。 所以成年之后对女人这种生物没有丝毫兴趣,动不动就软软歪歪,害怕慌张,太无趣了。 柳烟钰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大胆的。 相貌吧,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 他还以为皇后娘娘为了膈应他,怎么也要反其道而行之,找个长相平庸,脾乖张的。 可她给他的觉,不太像。 尤其那眼。 眸光潋滟,水水润润的。 沉思之间,张太医提着药匣子慌慌张张地赶来。 跪安之后,他疾步向前,隔着丝帕为柳烟钰诊脉。 胥康坐在侧,凝儿站在张太医旁边,曾泽安则在太医身后,玉姑姑趁大家不注意,也刻意向前凑了凑。 五个人几乎将柳烟钰给团团围住。 玉姑姑仔细瞧了瞧柳烟钰发白的脸,眉头轻轻紧了下。 心里话,秦夫人怕是说错了吧? 这个长相,算丑吗? 张太医食指轻轻搭上覆着丝帕的细腕,侧头倾听,表情严肃而认真。给里的贵人们诊脉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能,必得切准了看对了才能得到赏识,万一有个什么差池,脑袋搬家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一会儿之后,张太医的眼睛突然跳了下,表情里涌起一丝难以置信,他轻抬起食指,换了中指,重新覆到细腕之上。 表情比刚才还要认真几分。 又过了片刻。 他缓缓抬起了中指。 两手慢慢垂到身侧,躬行着后退几步。 胥康眼中早已涌起不耐之,他沉声问道:“张太医,太子妃倒底怎么了?” 针鼻儿大小点病,却要耗费这么半天。 这张太医实在是啰嗦。 张太医觑眼他的神,再瞧眼一旁神殷切的玉姑姑,有些难以启齿。 胥康声音拔高,“说!” 太子妃晕倒这种小事,他不担心皇后娘娘知情。 传遍闱也无甚大碍。 他这一声吓得张太医浑身哆嗦,遂抿了下,喏喏禀报:“太,太子妃,有喜了!” 话落,屋内静寂一片。 张太医额间的汗瞬间便涌将出来。 他这已经是收着了,连“恭喜”两字都没敢说出口。往常这里,但凡是遇喜,都是天大的喜事,他每每搭出喜脉,恭喜之后必是大大的赏银。 可今天,他心里慌得很,总觉哪里不对劲似的。 玉姑姑抬眸,一瞬惊诧之后便是喜形于,顾不得瞧后头会发生什么,乐不可支地跑回去禀报。 曾泽安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别人不知道太子,他是近侍,心里最清楚。 这孩子,是天是地,是太上老君的,也绝对不可能是太子的。 更何况这太子妃本身就不是太子亲选,而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硬进来的。陈之鹤曾有想法将她斩杀,是太子不想节外生枝,才饶她一命,万万没有想到,竟出了天大的纰漏。 胥康不耐的神在听到太医的话之后,猛地抬眸,眼神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他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喝问:“什么,张太医,你刚才说什么?” 张太医心惊胆战,光凭太子这毫无温度的一句话,他便断定,今天这“惊喜”怕是只有惊,没有喜。 他汗意涔涔,硬着头皮重复:“太,太子妃已有身孕。” 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他初诊出孕脉,自己不信,遂再诊了遍。 凭他多年从医经验,这喜脉千真万确。 绝对错不了。 寒光闪过。 一柄长剑指向柳烟钰的颈侧。 凝儿惊呼一声,跪倒地上。 怀其他男子的孩子嫁入东。 死罪难逃! 凝儿整个人已经吓傻,她觉天塌地陷。哪里还有以后?今便是死期。 张太医和曾泽安也慌张至极,两人呆呆站着,皆是一动不动。 这等奇大辱,寻常男子尚且不能忍受,更何况是尊贵的太子? 只有杀之而后快! 许是觉到危险,一直闭眼躺在榻上的柳烟钰,眼睫扑闪几下,缓缓睁开了。 刚才的她已经是半朦胧的状态,张太医的话,恍若梦幻般响在耳畔。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