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意能补办的只能是自己发养老金的卡,等着一个月四百块的养老钱。 于是,哪儿还敢去儿子家吃饭,自己买菜自己做呗。 他一辈子没做过饭,只能瞎捣鼓着吃。倒是能叫闺女过来给做饭,可这不是心虚么。当初因着分房的事,闺女也对他有意见了。 中意这子过的,苦不堪言。 给刘国打电话,跟老友诉苦。刘国很理解老友,他是个实诚人,联想到自己的现状,即便二儿媳孝顺,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也不能跟林晚照在时相比的。 林晚照在的时候,做的饭菜就有荤有素、热汤热饭合口不说。买的衣裳也好,虽然老婆子总说是便宜货,他又不傻,知道那都是好衣服,穿出去人人见了夸体面。 还有,老婆子每个月都会叫他一起去理发店理发,染一染长出的发。 现在谁陪他去啊? 刘国摸摸自己一头花白短发。 哎,他这几个儿女还是孝顺的,总比老友家的那俩货强百倍。刘国在电话里跟老友说,“你穿戴好,买些仙儿吃的水果,我跟你一起过去,咱们再去接仙儿。这回你放软乎些,不管仙儿怎么骂你,给你脸,你就听着,先把人哄回去再说。” 中意嘟囔,“我什么时候不听着了,我都是让着她的。哥,你不知道啊,现在的老婆子们啊,那简直不得了,都要骑在咱们头上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刘国道,“就这么着吧,明儿你早点儿过来。” 中意瞧瞧外头的大太,“现在也不晚,我现在就过去,咱们今儿就去吧。” 于是,大暑天,俩人热的跟从火焰山来似的,脸晒的发赤。 林晚照在午睡,说是午睡,上年纪觉少,她闭眼打个盹儿,听到门铃响,过去一开门,是这俩老货。 “有什么事啊?”林晚照站在门口,也没让他们进门的意思。 刘国先递礼物,“有事,咱们进去说。” 林晚照也学的不好说话了,她看到礼物,才皱皱眉,让俩人进来。中意已经来过好几遭,但每次来心下都要啧啧两声,想着林嫂子真是不得了,自己个儿攥着钱过这逍遥子,是半点儿不为孩子们考虑。 “仙儿不在啊?”中意走入宽敞的客厅,把水果放在茶几上,随林晚照坐了下来。 林晚照也没要倒茶的意思,坐着说,“仙儿找着工作了,做保姆,一个月两千块,好的。你别记挂她了。” 中意大惊,“给人做保姆?”然后立刻大声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林晚照靠着沙发靠背,侧头看向中意。 中意面有怒,又重复一遍,“这怎么行!” 林晚照没再说话,中意的怒气没发的地界儿,缓了缓说,“这不行,她都什么年岁了,怎么能去给人使唤。”“你这话都是老思想。”林晚照有些口渴,拿着自己的马克杯去接了些温水,喝一口说,“去公司上班一样是给上司使唤,去政府上班也是给领导使唤,哪儿还分高低贵了?” “那也不行。”中意道,“我不同意。” 林晚照有些可怜的望向中意,跟刘国一样愚蠢的家伙,这些人从来不将子看成独立的人,从来不认为女也有自己的想法。 或者,即便知道有,他们也不在意。 因为从老一辈儿开始,就都是男人做主。 这些从来不睁眼看世界的家伙,不知道社会已经变了,不知道世道已经不是以前的世道。 林晚照再喝口水,刘国看的有些口渴,他显然有自知知明,知道林晚照不可能倒水给他喝,便自己过去拿了一次纸杯,倒了两杯,他一杯,老友一杯。 中意捏着纸杯片刻,一仰头把水喝尽,多年劳作晒出的黝黑脸庞上,一双黝黑的眼睛,无措的望向林晚照,问,“她去给别人干活,那我怎么办?” 第177章 校长的建议(那我怎么办?面对中意的灵) 那我怎么办? 面对中意的灵魂质问, 林晚照好悬没笑出来。 是啊,你怎么办? 吃饭怎么办? 穿衣怎么办? 常打扫怎么办? 突然间,伺候了你一辈子的老奴隶离开你了, 你怎么办? 林晚照角一翘,笑了。 林晚照建议中意,“你家志伟志建,哪个不是孝顺孩子?吃饭跟着孩子就行了,平时打扫卫生,叫儿子过来, 轮替着伺候你,不就行了?” 中意直觉反对,“那怎么行?” “那怎么不行?”林晚照看着中意,“小时候供他们吃喝,大了给他们盖房娶媳妇, 拆迁的好几十万都给他哥儿俩分了,如今用着他们孝敬你,怎么就不行了?不会吧?” 中意叫林晚照问的说不出话,只一味道, “这不成。仙儿在哪儿,告诉我, 我接她回来。以后我全都听她的还不成?” 林晚照道,“仙儿不让我告诉你, 说见你就烦。” 中意见林晚照不说, 展眼又要急。 林晚照道,“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仙儿说了,你要是非要找她闹得她不安生, 她就先去公证处立下遗嘱,等她一闭眼,她的一半财产,也就是一套房全都无偿捐给国家。然后买瓶百草枯喝了,一了百了,你就痛快了。” 一听这话,中意虽嘟囔着,“少吓唬人。”却不敢再追问林晚照,换了个说辞,“我总得知道她好不好?这到人家给人干活,看人脸,受欺负怎么办?” “唉哟,你终于问到了,我还以为你忘了问问她好不好呢?”林晚照讽刺中意。 中意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显出尴尬,强行挽尊,“我一直记挂着。” “好的,不用担心。”林晚照淡淡的说,然后道,“没事你们就回吧,我这儿也忙的。” 刘国见针,“忙什么呢?” 林晚照瞥他一眼,“不方便告诉你。” 刘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觉着有些没面子,轻咳一声,抱怨林晚照,“不是我说你,晚照,你这可不地道。谁家有事不是劝和不劝离呢,你跟仙儿好,就该劝劝仙儿,别闹了,赶紧回来,外头伺候人的差使是好干的?咱们虽不富裕,可也不用给人当使唤丫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晚照没觉着是这个理,但看中意一幅被说到心坎儿的神,就知人家这俩人是心意相通的。 林晚照端起水再喝一口,冷淡的说,“在家也是打扫卫生、刷锅做饭,出来也是干这一套,在家没钱拿,免费干。出来不一样,一个月两千还包吃包住。这是个什么理?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理?” “那怎么一样?在家是给自己干,出来是伺候别人。” 中意打断一句,“仙儿去的这家,是个什么人家啊?” 林晚照说,“退休的老教授,今年八十七了。” 中意“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刘国说林晚照,“别总是一口一个钱的,情义不比钱重。” 林晚照冷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叫我吃惊不小。”将脸一落,“没事就走吧。别在我这儿磨唧,咱没这情!” 直接起身,把俩人撵走了。 当着老友的面儿,刘国颇觉没面子。 待出了林晚照的门,刘国还在嘀咕,“脾气越来越大了。” 刘国是真觉着林晚照这事做的不地道,他拉着李中意说,“咱们去我岳父那里走一趟,我岳父再明理不过的人。” 中意说,“校长怎么可能偏着咱们,肯定是偏着晚照嫂子的。” “大哥还有点偏心,岳父不一样,岳父可公正了。” 也不知道是林爹什么时候给他的错觉。 反正刘国又出去买了趟水果,这才敲开林爹家门。 林爹没有午睡的习惯,见到刘国、李中意还高兴,笑眯眯的说,“你们怎么有空过来?可怜的孩子,看这晒的跟夜市上的烤似的。”同钱阿姨说,“给国、中意拿两冰淇淋吃,消消暑。” 刘国把水果放下,擦擦晒出的汗,笑着说,“爸,不用。” 钱阿姨已经拿来了,俩人就一人一冰淇淋的吃起来,边吃边把仙儿的事跟林爹说了。 刘国郑重的表达自己的观点,“我觉着这事晚照做的不对,不往和里劝,反是撺掇着仙儿出去找工作。仙儿这一走,中意可怎么办呢?” 林爹望向中意,“你俩真不愧难兄难弟啊,可怜哪可怜哪。” 觉一回,问刘国,“你没把你这话跟晚照说说?” “说了。” “她怎么说?”林爹自己也拿支冰淇淋,一起吃。 刘国道,“不高兴,叫我出来了。” 林爹点点头,语重心长的安刘国,“国啊,你呢,得明白一个道理。男人是越过越小,女人越过越大。” 看看中意,与他二人道,“你们想啊,年轻的时候,你们力气正好,拉磨耕地的活儿,都干得来。现在不一样了,都老了,再说,也没地给你们种了。家里就得女人劳,饭得有人做吧,地得有人拖吧,衣服得有人洗吧?除非你们请得起保姆钟点工,不然怎么敢跟女人叫劲儿啊?像中意,把仙儿气走了,这些事现在谁干呢?” 因为林爹当过校长,中意叹口气,“没人干。” 林爹很可怜的说,“那估计现在就是猪窝。” 中意:…… 中意说,“我都知道是我的不对,这不想把仙儿接回来,晚照嫂子就不告诉我仙儿在哪儿做事。” “告诉你也没用。正在气头上的人,等她消了气你再认错不迟。”林爹说中意,“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女的劳作是有价值的,通俗的说,人家不在家伺候你,换个地方立刻就能换回钱来。” “你们得改变一下原来的老思想了。”林爹拿出以前做校长的派头,教导这俩途老羊,“以前,拉磨耕地的重活儿主要你们干,种出的粮食卖了钱一家子开销,家里就得听你们的。现在就你俩这年纪,出去做保姆也没人要,家里的活儿还都是女人干,当然就得听女人的。” 看这俩还瞪着一双笨笨的眼睛看着他,林爹更通俗解释,“家里谁贡献大就听谁的。” 中意冤枉,“本来也听她的啊。” 林爹一幅看破真相的神,问中意,“是嘴上听,还是为了哄仙儿回家说的听?” 中意不说话了。林爹慨,“中意啊,世道不一样了。以前是嘴上听,以后就得真心实意的听了。” 中意莫明觉着有点悲凉,甜甜的冰淇淋化在嘴里都觉着苦涩,要意明白了林校长的意思,他说,“可这也忒势利了。就因着我现在干不了活挣不了钱了,她就这样,这也忒势利了。” 林爹拍拍中意的肩,“孩子啊,世道不就这样么。你以前当家做主的时候,可没说势利。” 中意心里很不好受。 林爹鼓励他,“我给你出个主意,以后你家的事儿你就什么都别管,不是仙儿愿意做主么,就让她做去。再有难事儿,你就说,问仙儿吧,让仙儿拿主意。要是仙儿问到你,你再说自己的主意。不还乐得清静自在哪。” 刘国心里也很不好受,想着晚照跟他离婚,也是家里拆迁有钱了,这老婆子就不要他了。 中意跟林校长说心里话,“这些我都能依她,可她现在不见我,也不回去。”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