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道她该回去了,可看见她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顶着程荀疑惑的眼神,他搜肠刮肚地找话题。 “……今夜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沾了寒凉。” 想了半天,只憋出了这句话。 听他提起月信之事,程荀略带几分尴尬地点点头。 二人沉默地下了车,晏决明送她到胡府侧门外的小巷里。他站在 影中,目送程荀越走越远。 突然,她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身向晏决明跑来。 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她的每一步却好像都踩在晏决明心上。 十米,五米,三米…… 晏决明忍不住屏住呼 。 程荀跑到他面前,轻 着气,小声道:“你也要,注意安全。保重自己,不要逞强。” 说完,她挥挥手,一转眼就消失在胡府的朱门之中。 晏决明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他 觉自己的心脏烫得快要化掉了。 他缓缓走回马车,脑子里漫无边际地胡思 想。 从前看过的史册医术中,有过人死于脉搏过快、心温过高的记载么? 稀里糊涂回到了观宅,天宝在身后问他:“少爷,这包袱要放哪儿?” 晏决明转身一看,竟然是今夜程荀换下来的脏衣服。他跨步上前,一把抓过包袱,藏到背后。 “今夜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他吩咐完,大步走进房内,将门用力关上。 门外,天宝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 总觉得少爷这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屋内,晏决明靠在门上。手里的包袱好像烫手山芋,他纠结半天,最后将包袱藏进了衣橱最高处的 屉里。 屋里浴盆早已备好热水,他坐进水中,强迫自己梳理手中的线索、准备之后的计划。好一会儿,脑子终于冷静下来。可等他换好衣服回到寝室时,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夜发生的种种。 他心浮气躁地躺在 上。 闭上眼睛,是程荀静静注视河灯飘去的神情,是她在月光中奔跑的背影;睁开眼睛,是她仰着脸说“你问心无愧就好”的模样,是她叮嘱他“保重自己”的声音。 ……还有,她柔软温暖的身体,落入自己怀中的触 。 他猛地坐起身,狠狠砸了 板一拳。 他在心中唾骂自己的无 和逾矩。 纵使他心悦阿荀,可这样的遐思未免也太过冒犯无礼了些! 他深 一口气,正准备默念心经睡觉,眼神却扫过了衣橱。 阿荀的衣服还在这。 他又纠结起来。 今夜意外频发,阿荀一时忘了,可等明 想起来,恐怕心中会不自在。 他该还给她吗?还是她不提,就当没这回事? 还有,衣服上沾了……他难道就这么原模原样地送回去? 可若是他洗干净再送回去,也不太合适吧? 从前二人同住时,除了各自的小衣,浆洗之事一向是 给他的,从这点来说,他洗干净倒也没什么……吧? 无数思绪在大脑里打架,晏决明烦不胜烦,一气之下干脆倒在 上,使劲儿一拽被子,蒙住了脸。 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 榻上突然传来一声长叹。晏决明黑着一张脸,坐起身利落地换上衣服。又从 屉中拿出包袱,推开门走到马房,骑上马疾驰而去。 夜已深,熙攘了一夜的扬州城此刻好像也进入了安眠,唯有 地的红纸碎屑证明了不久前的热闹与喜庆。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扬起一片红 的雪。 晏决明从翼山悄悄潜入胡府,轻车 路地走到程荀所在的小院。院中一片寂静,他心道一声“冒犯了”,然后悄声推开窗户,将包袱 了回去。 正要转身离开,他突然发觉不对劲儿,透过窗户仔细一看,那 上哪里有程荀的人影?他先是疑心自己走错了,可扫一眼屋内摆设,这确是程荀的屋子没错。 他皱皱眉,此时才发觉小院的古怪。 ——太安静了。 他心中响起警铃,逐一确认各间屋子,却发现小院里竟空无一人。 不敢再耽搁,他转身走出小院,在胡府中循声寻人。 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望见不远处亮着灯火。他看了一圈周围环境,悄声上前,身形轻巧一跃,就站在了祠堂旁的一棵大槐树上。 他藏身在茂密的枝叶中,透过祠堂大门看见了程荀的身影。她跪到在地,一同跪在地上的还有胡婉娘和其他几个丫鬟。 晏决明只觉得心上蹭地燃起怒意。 你胡家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阿荀来跪! 胡瑞和林氏站在牌位前,厉声训斥什么。晏决明仔细听,大抵是些胡婉娘行事荒唐、丫鬟们看顾不周的话。 训斥了好一会儿,胡瑞丢下一句“给我跪到天亮”,便拉着林氏离开。监工走了,祠堂里却无一人敢动弹。 看准时机,晏决明偷偷朝程荀脚边扔了个石子。 程荀今 本就有些不适,一晚上奔波劳累,回府后又被人找来祠堂罚跪,此时更是疲倦不堪。察觉到脚边的轻微声响,她迟钝地向后看,眼神搜寻了一会儿,最后居然在祠堂旁那棵槐树枝叶之间看见了晏决明。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