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光赫分的房子,是单独带院子的平房,说是院子,也就是比梧桐里天井大一点的地方,其实还是算天井。 就在派出所后面,隔壁家属楼都是住的公安,只隔了一道围墙,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胆大的人过来。 “早上锁的位置变过,地上有成年男人的脚印,个头大约在一米七,体重一百四十斤范围,年龄三十五岁左右。” 周光赫敲了敲门,老油条把门打开。 一头黑发里已见几白发的女人,躺在红木雕花上,上没有被单,也没有被子,一听到动静,就连忙爬起来,双手抱膝靠着头坐着,眼神躲闪,身体颤抖。 从凌的刘海里,能看到她的外眼角已经密布细纹,眼角下方还有一圈疤痕,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美得惊心动魄。 “孙澄。” “啊!” 女人颤抖地更厉害了,不断往角缩,一旁堆积起来的红木家具被挤得摇摇晃晃。 “再往里躲,小心家具掉下来砸到你。” 水琅说完,看着女人不动了,接着道:“一个掉下来,倒的就是一片,能躲过一次,可不一定能躲过后面掉下来的一堆家具。” 女人往外挪动,回到刚躺着的地方。 水琅放心了,这人的求生望还是很强。 “是才想起来,还是一直都记得?”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 老油条:“喂!跟你讲话,你不聋不哑,怎么总不搭理人。” “邹贤实……” “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女人就出现应反应,拼命摇着头,“不认识不认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让我走,让我走!” “好啊,门没锁,你现在就可以走。” 水琅侧身让开,“如果没地方去,我还可以帮你安排,给你路费,并给你充足的生活费,对了,还有救你的那对老人家,我都可以帮你们安排好,让你们过清净无忧的子。” 女人听完,不动了,也不喊着要走了。 但浑身还在颤抖着。 时间长达两分钟之久,屋里没有任何人说话。 孙澄缓慢,一点一点一点地抬起头,从头发隙里,去看水琅,面突然巨变,从上扑了过来,“你!” 水琅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看着她。 孙澄也在瞪大眼睛仇视着她,过了一会儿,眼里的仇恨慢慢褪去,微微摇着头,“不对,不是,不可能。” “你还走不走了?” 水琅往里走。 孙澄下意识不断往后退缩,看到水琅只是搬了张太师椅坐下后,暗暗咽了咽口水,眼神忍不住又往水琅脸上瞟,好半天不吱声。 “说句心里话,我希望看到你走。”水琅与女人对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想走,我帮你们安排。” “你……”孙澄往后退,背靠住墙,“为什么会帮我走?” “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水琅指着椅子,让周光赫和老油条都坐下,“你要是真能放下一切,踏实享受余生的子,我很乐意帮你,就当做了件好事。” 孙澄眼眶突然红了,“你在替你母亲赎罪吗?” “赎罪?” 水琅冷笑,“我母亲有什么罪?” “要不是她,邹贤实……”提到这个名字,孙澄眼神就变了,咬牙切齿挤出这三个字,过程里仿佛在给邹贤实千刀万剐,“要不是你母亲,邹贤实哪里来的今天这地位!他早该下地狱了!” “邹贤实下地狱?凭什么?”水琅眼神已经完全冷下来了,“凭你吗?” “凭他作恶多端!”孙澄情绪逐渐动,“凭他杀杀子!难道他不该下地狱吗!” “你父亲,应该不会怪你什么。”水琅突然道:“但我想他老人家,一定后悔当初怎么没多生一两个。” 刚听到父亲两个字,孙澄眼睛直接泛上泪水了,听到后半句话,眼泪又停住了,怔怔看着水琅,“你什么意思?” “不想走,还恨着。”水琅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二三十年时间,就躲在城郊,自怨自艾,祈求老天爷能收了他,祈求他自己遭报应,每天给自己的无能找无数借口,把不相干的人一并恨上?” “你!”孙澄愤怒看着水琅,“你别想替你母亲开……” “别人都有罪,就你最可怜。”水琅冷冷看着对方,“肇嘉董事长的千金,呵。” “你!”孙澄直接坐了起来,背脊直,“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真是浪费时间。”水琅拍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把这位,刘阿兰,送回去。” “站住!” 水琅头也不回,就要打开门。 “等下!”孙澄直接从上爬下来,“我有证据!” 水琅停住脚步,转过身,“接下来一句话,你说不出我想听的重点,我可不会再回头了。” 孙澄眼神复杂看着水琅。 本来想再问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吗? 以及你凭什么可以让我相信你。 现在什么都不敢讲了。 因为很确信,一旦说出这些话,很有可能,水琅调头就走了。 这是等了二十六年,唯一的机会了。 “我有很多证据。” 水琅:“……” 难得看到水琅无语,周光赫与老油条都没忍住笑出声,再看到孙澄也是卯足了劲儿,绞尽脑汁想出来一句话,是真心想说出水琅要听的重点,明明这么紧张的氛围,却一再忍不住想笑。 他们俩这么一笑,缓和了气氛。 周光赫把太师椅搬到水琅面前,“坐吧。” 水琅重新坐下,孙澄松了口气,也坐回边,“你……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想做什么?” “应该我问你,你想做什么。”水琅看着她,“看我能不能帮你,而不是你能不能帮我。” 孙澄没有吱声,眼里再次出现彻骨的恨意,“我想让他身败名裂,落街头,人人喊打,碎尸万段,曝尸荒野,无人收尸。” “背成语呢?”水琅从皮包里抓了一把糖出来,先给周光赫一块最好的酒心巧克力,又随便丢了两块给老油条,最后摊开掌心,递到孙澄面前,“挑一块,吃点糖心情好,不要一提到这个人名字,就失去理智,人要是没了理智,什么事都做不成。” 孙澄看着一把糖,盯着桂花松子糖愣了愣,眼眶突然润。 拿了起来,双眼含泪看了半天,剥了放进嘴里,慢慢含着。 水琅盯着她瞧,“你们俩不会是,旧情难忘吧?” 孙澄像是刚从记忆里回,发怔看着水琅,“什么?” “这是在邹贤实家抓的糖。” “……噗!” 桂花松子糖吐在地上,孙澄不顾形象“呸”着嘴巴,更是下将地上的糖踢飞老远,接着再“呸”。 看她这样恶心,神情一点都不虚作假,水琅嚼动着椰子糖思考,时不时再打量着孙澄,若有所思。 孙澄不断抹着嘴巴,比起刚才,有了不少活力与生气,头发被拨开后,即使已经上了岁数,轮廓依然紧致,是天生的大美人胚子,“呸”的时候不但不觉得俗,水琅还从她身上觉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娇俏。 “你怎么不早说!” “不就是一颗糖。”水琅抓了一把放在板上,“邹贤实家的东西,都应该还给你才对,一颗糖你都恶心成这样,你就真的不在乎钱,只想要他的命?” “钱?”孙澄一把将上的糖挥开,撒了一地,“我不要钱,我就想让他遭报应!” “没钱办不成事。”水琅又剥了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你要了邹贤实的命,可能都不如拿走他的钱,让他觉得痛苦,这一点,你到现在还没明白?” 孙澄怒气一怔,“没了命,钱还有什么用。” “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耐心稍微能那么多一点,真就不想跟你讲话了。” 周光赫:“……” 孙澄抬起手摸着脸上的疤痕,“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废话不多说。”水琅翘起二郎腿,“我刚开始,对邹家倒没有赶尽杀绝的地步,不过那是因为我记忆缺失,随着回到沪城,看到一个个悉的场景,有些记忆断断续续就回来了,我虽不想要他们的命,但他们一直想置我于死地,我肯定不能让这么大一个威胁摆在我后面,我可以先让他身败名裂,落街头,至于后面,你想怎么样,就随你的心情了。” “当年的结婚证明,还在我这里,虽然是假的,但也是他写下来,签了字,按了手印。”孙澄慢慢道:“还有刻了彼此名字的戒指,他写给我的信,这些都算是物证。” 水琅点了点头,“就这些?” “这些我都先给你。”孙澄看着水琅,“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请你理解,经历过被最……被邹贤实欺骗,家破人亡,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完全相信你,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理解。”水琅看着她,“你有什么要求?” “我现在的父母,保他们平安。”孙澄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柔和,“他们是真正的好人,我一个人能力有限,千万不能让他们因我受牵连。” “一般电影小说里,这样的老夫都会被杀害。”水琅一说,孙澄神就紧绷起来,“好人自然是有好报的,相信我们公安。” 不等周光赫反应,水琅又拧眉道:“不过,公安要为所有人民服务,他们也是人,能力也是有限的,他们又在城郊,你先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逃跑?” “有人在查我。”孙澄想到这件事就紧张,“我以为是邹贤实发现我了。” 水琅看了看周光赫,周光赫摇头,想到邬善平,“应该不是邹贤实,他最近几天焦头烂额,城郊你们不能待了,来城中心。” “来城里?”孙澄惊讶问:“我们住哪?” 水琅看着这间堆东西的屋子,孙澄不那么信任她,她当然也不信任孙澄,“我去单位申请房子……” “住我们家。”老油条及时道:“我看这人应该对你重要的,放别的地方都不放心,不如放在梧桐里。” “你们家还有王,亭子间住三个人也太挤了。”水琅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你们去红河村,住到邹贤实与李兰琼的老窝去,他们绝对想不到查到那里去,而且那边邹贤实的眼线全部都被拔干净了,换上了绝对会尽全力保住你的干部。” 孙澄没有意见,只要安全就好。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