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谢煐、白殊与他们带的人外,曹御史与太医署派来的人也都搭乘在旗舰之上。 此次太医署派出医师二人、医生三人、医学生十人、医工十五人,距离谢煐要求的“十名太医”其实砍了一半。不过谢煐早已料到如此,当时开口便直接往高了提。 现下那些太医与学生在甲板上围着青州信使,向他询问疫病具体表现。可怜那信使,本就是因为身处后方才被挑选出来,此时哪里说得许多,只能愁眉苦脸地应付。 白殊从一层中央船舱的窗口望出去,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上月刚送表兄与贺兰先生南下,这么快便轮到我出京了。” 随既他又看向坐在旁边的谢煐:“殿下想好怎么说服这些太医按照我的方式防疫了吗?另外,如果我拿出方子,又该找什么借口?” 总不好每次都说碰巧看到古医书。 谢煐转眼回视他:“无需说服,直接让下面照做便是,只要有效果,他们自不会生出不。方子也一样。” 白殊想想也是,这又不像上次,为了应付天子才要编套说辞。 抬眼看到知雨铺好了,白殊站起身:“起太早,我再去睡会儿。” 他施施然走过去,揭被躺下,没多久就随着轻微的摇晃沉睡。知雨守了片刻才退到旁边的小舱,临走之时还悄悄看了眼谢煐和另一张。 鉴于先前白泊突然想分开两人的举动,谢煐一改将白殊安置在别处的想法,连在船上都特意同住一舱。 谢煐原本担心白殊受不了行船颠簸,但从运河入黄河两后,他发现白殊竟是比知雨还神。 见谢煐诧异,白殊笑道:“行船这种摇晃没什么,马车的颠簸我才不太受得住。” 他以前接受过各种气冲击的训练,对船体摇晃还算适应良好。 天公作美,一路顺风顺水,船队在十一后的傍晚抵达青淄县外的码头。 知县领着一群僚属、乡绅候在码头上接,小心翼翼地上前给谢煐与曹御史见礼。 “臣请太子殿下安……见过楚溪侯、御史。臣与县中乡绅已在杨庐备好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 谢煐抬手打断他的话:“不必,我们在码头外扎营一晚,明直接前往山谷。所需马匹车辆可已备好?” 知县苦哈哈地点头:“俱已备好……” 这些可不在朝廷划拨的范围内,全得当地自行准备。他先前已经给平王一行准备了一批,现在又来了更大的太子,他直接把杨庐城大户的马借了个遍。 谢煐看他这模样,直言道:“知县若是明不方便,留个小吏领路便是,无需亲自跟着孤。” 知县也不想跟去,可他不敢不跟。 谢煐让东卫去寻找扎营处,直接站在码头上便问知县:“你可知平王究竟如何被抓?” 知县皱着张脸:“臣……一直在后方为平王殿下转运物资,出事前不曾去过前方,是以不知详情……” 薛明芳在旁边翻个眼,问他:“那抓人的山匪是什么来路,你总知道吧?这可是在你的治下。” 治下出现山匪不是什么大事,可山匪抓了个王,还用来威胁朝廷,这事可就大破天了。 知县长叹口气,稍稍为自己辩解道:“领头的人是祝五娘,人称五娘子,原是带着一伙人走商的。这次家乡遭了灾,听平王令迁来此处。他们都是本县人,来得早,当时还帮着建围场。臣真是从未听说他们是什么山匪啊!” 谢煐这边的人倒是听得彼此对视,连白殊都有些诧异——首领竟是个女子? 曹御史问:“那现下山谷是何情形?平王等人可有受伤?” 知县道:“现下祝五娘带人守在山谷入口处,每早晨带着平王几人到谷口,若不在三通鼓内送进当口粮与草药,便杀一人。武威将军与鹰扬督尉无法,只得天天给他们送东西。” 其余人又问了些事,知县一一答了,不过他知道的也就是外围的情况。 待别人都没了问题,白殊突然问道:“你一直在杨庐城,城里可出现患疫病的人?” 知县连忙摆手:“那当然没有!” 但话音刚落,就见到白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猛地一惊,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得垂下头去。 谢煐瞥他一眼,领人向扎营处走去。 知县不敢离开,只让属下去遣散乡绅,又跟东卫要了顶帐篷,跟着在外头凑合了一晚。 翌一早,众人起身收拾好,知县备下的马与马车也送了过来。 白殊抱着黑猫,正要带知雨去搭车,却被谢煐伸手拦下。 谢煐低声道:“我带你骑马,坐车比骑马还颠。” 白殊闻言,看看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默默随谢煐去骑马。 一行人来到山谷外武威军与鹰扬卫的驻扎处,远远还能看到谷口两边架起的高高瞭望楼。 薛明芳低声嘀咕:“还像回事儿啊。” 武威将军与鹰扬督尉将谢煐等人进主帐,谢煐依然先问平王被抓的情形。 武威将军垂头沉默着,倒是鹰扬督尉臭着张脸,重重一哼。 他看向武威将军:“赵将军,你不说,我可说了啊。老子手下的兵跑了一半多,这要不和朝廷好好解释解释,朝廷能直接摘了老子的脑袋!” 这话一听就是憋了许久的火。 紧接着他便对谢煐抱个拳,声气地道:“太子,平王将灾民迁到这处山谷,本就不是想救人,而是要把他们都埋在山谷里!不过消息走漏,直接引得臣底下的兵哗变,抓了平王和知州、通判几人,退进山谷里。现下就僵持住了。” 短短几句话,却是听得在场众人背上生寒。 平王竟想杀掉如此多的灾民?! 便在此时,有卫士来报,谷中来了一个胡人使者,求见谢煐。 武威将军问:“有几人?” “就他一人。不过……”卫士抬头瞥了武威将军一眼,又垂下头,“知州被架在谷口。那边说了,如果人回不去,就将知州的项上人头扔过来。” 武威将军看看谢煐,见他不反对,便让卫士去领人。 进来的胡人身材高大,虎背熊,一下巴糟糟的胡子,不过面容还算温和。 他右手在左上,对着谢煐躬身施礼,抬起身后笑道:“小人曾去京城行商,见过太子殿下,因此五娘子让小人来确认一眼。” 谢煐定睛看着他,黑沉的凤眸微微闪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们过节快乐呀! -------------------- 第38章 治疫 那胡人手还未放下, 目光一转,看向站在谢煐身后的白殊,再次躬身行礼:“这位郎君如此俊美, 应该是得仙人赠医书的楚溪侯吧。” 白殊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民间竟把他传成了这样。 下一刻,他觉到谢煐几不可察地向自己微侧身,手肘自然地往后轻抬,不经意般地碰到自己手臂。而就是这一瞬间,谢煐的手肘快速轻点了两下。 白殊顿时明白过来——这个胡人谢煐很可能认识。 胡人抬起身, 续道:“小人叫扎巴。五娘子让小人带太子殿下和楚溪侯进谷,商谈怎么治疗疫病。” 他话音刚落, 武威将军就一个箭步半拦在谢煐身前,厉喝道:“太子绝不可进谷, 要商量便她自己出来!” 武威将军手下已经丢了一个王, 生怕再赔进去一个太子。 扎巴只看了他一眼, 又盯着谢煐。 薛明芳上前一步, 伸手拨开武威将军:“赵将军自重, 你还做不了太子的主。” 谢煐目光都没往那头转一下, 只对扎巴道:“孤刚到,尚有事要处理一二,你且到帐外等候。” 扎巴点点头, 干脆地跟着卫士出去。 谢煐向后摆下手, 冯万川立刻给武威将军和鹰扬督尉递上两封早准备好的信。 两人忙拿出打开,发现是兵部公文。 谢煐淡淡地道:“平王的兵符由孤收回, 两位可以拔营了。孤的东卫会在此驻扎。” 刚才还有些不对付的两个武人顿时面面相觑。 鹰扬督尉苦笑道:“臣也不能放着那一半兵不管, 还请太子允臣在附近驻扎。” 谢煐看他一眼:“孤无权节制鹰扬卫, 督尉可自行权衡定夺。远离十里以上即可。” 武威将军反而更着急一些:“太子, 臣军中还有患疫卫士!” 薛明芳不耐烦地道:“军中自有防治程章,你不敢回京就搬别处去,自己管自己便成了。” “那请太子拨太医与药材给臣!” 谢煐瞥他一眼:“你可送病患进谷,一同治疗。” 说罢,便向帐外走去。 白殊也瞥了下那武威将军,一边跟上一边低声问:“真不管他们?” 谢煐微侧过头,同样小声回道:“以他的身份,军队驻扎在这,杨庐知县不敢不给他调大夫和药,无非是想要太医而已。” 出了帐,谢煐向扎巴问过几句谷中情况,对他道:“孤要带二十东卫。” 对面显然也预想过,扎巴痛快地答应下来。 白殊对候在外头的孟大招下手,孟大立刻带着身背箩筐的二十人过来。 谢煐再对跟出来的冯万川和曹御史分别道:“一号单子。请曹御史领户部几人尽快调集单子上的物资,孤随船带过来的不多。” 曹御史想想后方还在转运随船物资的东卫,一边在心里嘀咕“那还叫不多”,一边接过冯万川递上的清单,却是越看越吃惊。 “这些东西……怎么连糖都要?” “俱是治疫所需,曹御史不可怠慢。” 谢煐强调完,便带着白殊上马,领着二十名东卫,随扎巴前往对面山谷。 扎巴也临时得到一匹马,自己上了马才发现谢煐与白殊是共骑,白殊怀里还抱只黑猫,惹得他一边领路还一边忍不住总偷眼去看。 留下的冯万川笑呵呵地对曹御史道:“这次楚溪侯特意带了一批银钱过来,若是户部拿来的钱不够,可以先从楚溪侯这借着。” 曹御史听得微愣。他虽不知道那钱真是白殊出的,还是谢煐为了好找天子要账才托了白殊的名,但终归东愿意先垫着,至少说明这单子上的东西不是胡来的。他再次看看单子,心情复杂地去找人安排了。 薛明芳同被留下布置扎营事宜,他拍拍还在远望谢煐的武威将军:“赵将军,那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还停在山谷当中。你们晚上从两边山上快速摸下去,怎么还救不出平王?” 武威将军横眼看他:“再快,也没对方把刀架在平王脖子上快。对面那个五娘子带的一群人警醒得很,布防也周密,完全就是行伍作风。我们夜袭过两次,她就放话说,若我们再去,便把平王关到后方疫病区。”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