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繁没来过这样寒酸的小茶坊,他登上狭陡的楼梯,听身后掌柜在喊茶博士上茶。一楼简洁,二楼布置得清雅,有跑堂的前来引座,他闻到陈繁身上的酒味,又见他登楼梯的步履蹒跚,伸手想搀人,陈繁抬手拒绝,自己走在前,一间间厢房查看,客人还不少,都是些书生模样的人,边品茶边闲谈,也有人捧书不语。 陈繁进入一间空房,推开窗户,正对品香楼的大门,窗下有张矮榻,不难想象,曾有人坐在这里,看对面浓妆抹的女子出来揽客。 茶博士上来,陈繁让他一份醒酒茶来,其余茶果皆不用。 那茶博士看多了南来北往之人,知陈繁不像是个会到他们这种小茶坊喝茶的人,说不定是个官,他小心伺候着。 醒酒茶端来,陈繁喝上两口,抬头见茶博士还候在一旁,他问:“三天前的这个时候,有人在这间房里喝茶吗?” “回客官,有的,一到夜晚,客人就多,很快几间房都坐人。”茶博士道。 陈繁搁下茶碗,站起身,看着窗外,问:“茶博士,见过什么人带弩机出入茶坊吗?” 茶博士回得快:“官差也来盘问过,确实没这么个人,要是看见了小的定会报官。”他大概以为陈繁也是个来办案的人,夏千山来头不小,官府也着急想破案,肯定盘问过这家茶坊,而且不止一次。 “三天前,在这里喝茶的人,长什么模样?自己一人来还是携友前来?”陈繁清楚这些接待客人的侍者,记都好,擅于辨人。 茶博士恭敬回:“有三人,是州学生员,一晚叫数次上茶,我见他们都在论诗。” 陈繁想不可能是州学的学生,这些人不会使弩机,这帮只读圣贤呆和夏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而且行凶者很可能是一个人独来。 “茶博士记不记得,当晚有谁是独自一间房,身上携带大件的物品?” 茶博士思索一番,回:“是有这么个人独自来,当晚在隔壁房间里饮茶看书,他身上没带大件的物品,只披件厚实风袍。我看他风袍料子极好,想是哪家的郎君。” 陈繁一听,顿觉这人可疑,他是海商之子,清楚海商为了贵重的货物不被官府税,会用各种方式夹带身上,同理,弩机拆卸,可以藏风袍里。他问:“是个怎样的人?几岁光景?” 茶博士不赞道:“是个读书郎,十六七岁,高个头,生得极俊。” “要是再见着他,茶博士还能认出他吗?” “还……还能认出。” 最终茶博士也没明白陈繁是什么来历,他拒掉陈繁打赏的钱,看来也是个怕事的人。 陈繁离开茶坊,走在路上想,十六七岁的英俊少年,高个头,身世好,他脑子冒出一个身影。他觉得荒诞不经,风马牛不相及,又把这身影抹去。 能把弩机玩得这么溜的,绝不是个读书郎,有行刺夏千山的胆识,也绝不会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作者有话要说:由晟(耸肩):可别猜,跟我没有一钱关系。 第18章鳞光 陈郁应到海波在晃动,自己似乎身处无垠的大海中,像一条鱼般畅游,他太过惬意,以致泡着逐渐没有暖意的浴水,昏沉沉睡去。 墨玉用力摇晃陈郁的肩膀,将他唤醒,连忙把他从大木盆里拉出,擦拭水渍,包裹衣物。 “怎么又睡着了,也不怕着凉。”墨玉简直苦恼。 陈郁喜沐浴,不像其他孩子,天一冷,就邋里邋遢,抗拒衣洗澡。近来,每当他沐浴,墨玉总要担心他睡去,掐时算着,好把他从水里拉起。 陈郁眼睛,睡眼惺忪,在墨玉的服侍下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上衣袍。今特别讲究,穿上新作的锦袍,佩香囊、脖子上还戴着一条葡萄纹金饰,金饰造型别致,工艺复杂,具异域风格。 它十分贵重,平陈郁不怎么佩戴它。 今陈郁要跟随父兄前往丰州通远王庙祈福,这座庙冬夏时香火最为兴旺。每年冬季,海船应季风出海,夏季再顺季风回归,无论是出航或归航的时,参与海贸的人家都会到通远王庙来,祈求通远王庇佑,保船与人一路平安,无灾无难。 不说陈家是海商,自然要去祈福,就是商肆里卖香药,卖珠砗的店主,烧陶瓷的窑主,卖段的布商,但凡和海贸沾边的生意人,都会前去。 人们不约而同到来,在这样的时里,通远王庙从早到晚,香客不绝。 陈家的船停泊在九山山脚下,渡口挤船,嘈杂热闹,陈郁和父兄从船上出来,身边还跟着戚适昌与及数位仆人。一行人拾梯而上,前往山麓,通远王庙便在此山中。 陈端礼在一众海商里边,享有声望,登山路上,不时遇到前来打招呼的人,难免停下寒暄几句。父兄走走停停,陈郁跟在身边,好奇打量身边的人们。山道热闹,香客里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富豪人家,也有平头百姓,做各式打扮,看着颇有趣。 陈郁没留意到石亭上有人在打量他,并且目光不怀好意。 打量陈郁的,正是秦氏兄弟。 秦氏兄弟的父亲和叔父都是海商,但属于那种自家没船,只能搭乘别人家海船的小海商,早年,他们叔父秦叔昌还曾搭乘过陈家的海船。今两人随同家人前来通远王庙祈福,庙里拥挤,他们兄弟俩自在外头闲逛,没跟在家人身边。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