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本书,在后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可能已经是一个世族藏书的极限了。 就在沈毅观望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迈步走上二楼,这个中年人看了一眼张简,然后与张简打了声招呼,便迈步朝着书架走去。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放在了书架上,又在书架里翻找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离开。 见沈毅的目光看着书架,张简微笑道:“师弟应当知道,几十年前甘泉书院出身的士人,很多家境并不是很好,这些人中举人乃至于中进士之后,补不到缺,留在这建康城里,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钱,要赁屋而住,更没有闲钱去买书。” 书籍在这个时代,意味着宝贵的知识资源。 而在印刷术并不发达的现在,知识资源非常宝贵。 用人话来说,就是书很贵。 贵到一般人家,本供养不起一个读书人,贵到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怕读书天分很高,也绝没有闲钱买书,有些寒门子弟为了看书,甚至会专门去书铺给书铺录书,一本书抄录下来,也就差不多全部记在心里了。 张简顿了顿,开口道:“于是五十多年前,咱们书院的前辈文白先生,便在建康立了这座醴泉楼,并且把自己的千余本藏书放在了这里,供书院的后生借阅,文白先生当时立下了规矩,从醴泉楼带一本书走,就必要先带一本书进来。” 说到这里,张简面带笑容:“在文白先生的引领下,甘泉书院的后进人才辈出,醴泉楼也渐壮大,如今这座醴泉楼里,已经有五千余本藏书,都是这些年书院的先辈同窗们,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听到这里,沈毅已经听明白了。 这座醴泉楼,本质上就是一个只对甘泉书院学生开放的内部图书馆。 之所以只对内部开放,也很好理解。 因为这个时代的百姓素质并不高,而且书很贵。 有时候一本畅销书,可以卖到五两银子乃至于十两银子! 试想一下,如果后世某个图书馆里,可以借出单本售价一万块钱左右的书,而且没有身份证可以登记,这个图书馆,便无论如何不可能会对公众开放了。 而这座醴泉楼,就是这个情况。 如果是一些孤本,价格甚至会到达千两这个档次! 只对一部分书院学生开放,还是很明智的。 沈毅微微点头,轻声叹道:“书院的前辈们确实了不起,这么多本书,已经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了。” “醴泉楼最早只是借书看书的地方,后来甘泉七子之后,这里就渐渐有了一些别的用处。” 张简微笑道:“京城里书院出身的官员以及进士还有举人越来越多,平里大家见面,一般就会约在这里,一起喝喝茶,下下棋,也好联络联络同窗之谊。” 果然,已经变成甘泉俱乐部了。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意料之外,毕竟随着同样出身的一帮人混得越来越好,心里所追求的东西就会慢慢变味,醴泉楼自然也会跟着慢慢变味。 沈毅没有多说什么,现在的他,也没有资格对这座醴泉楼多说什么,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张简,问道:“张师兄不是说今天带小弟去参加一个文会么?” “哪有什么文会。” 张简哑然一笑:“今天过来,就是带你来醴泉楼看一看,至于文会,是骗那位晋王世子的。” 他伸手指了指二楼里的这些书,笑着说道:“这里面有不少好书,我已经打了招呼,你可以随意借阅,有不少书对你的科场之路大有裨益。” 张县令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今年院试,应该不必担心了,至于乡试……” “今年乡试的主考官,有两个人选。” 张简缓缓说道:“第一个,是礼部郎中于正,第二个人选,是前科状元郎曹谦。” “不过目前还没有定下来。” 张简笑了笑,继续说道:“乡试秋天才会办,到现在还有大半年时间,反正你也闲着无事,可以把这两个人写过东西,统统翻找出来看一看。” 张简知道建康乡试主考官人选,并不奇怪。 因为他祖父是宰相。 而且他也有动机去问这件事,毕竟他现在算是书院派的一员,自然也要想着壮大甘泉书院。 能够提前知道主考官人选,对于书院来说当然是一大帮助。 沈毅先是低头道谢,然后抬头看着张简,心里有些狐疑。 因为这位张师兄,对他好的有些太过分了。 他们两个人虽然名义上是师兄弟,但是实际上并不是“亲”师兄弟,况且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别,能够见个面说个话就已经很不错了,而张简现在这个模样,分明是不遗余力的“提携”。 看到沈毅这个表情,张简似乎看清楚了沈毅心中所想,他对着沈毅微微一笑。 “沈师弟,你那首诗写得很好,已经入天子法眼了,而且对于朝局大有推动,如果你能科考顺畅,将来顺利进入官场,仕途一定会畅通无阻。” “这对于书院,也是一件好事情。” 他伸手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缓缓说道:“我师说了,今年乡试你要是中了举人,就让我带你去见一见他。” 张简的老师……户部侍郎赵昌平! 妥妥的朝堂大佬,非常有希望成为下一届宰相的存在! 听到这里,沈毅也听出了张简话里的意思。 似乎是因为自己那首诗,实在是太应景了…… 不仅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还引起了建康城里这些甘泉派的注意。 沈七郎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张简,低眉道:“今年如果侥幸中举,一定随师兄去拜见赵师伯。” 有梯子摆在面前,沈毅没有道理不去爬。 他比谁都需要这个梯子,因为他想要爬的又快又高。 爬的快,才有机会早点比肩范侍郎,然后…… 早点把范东成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报案抓我啊! 张简把沈毅带到了醴泉楼之后,陪着沈毅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并没有真的带着沈毅去参加什么文会。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这位江都县令不太喜读书人之间那些附庸风雅的诗会文会,另一方面可能是带着个童生去有些丢面子。 沈毅也乐得如此。 他可以与张简进行“际”,但是懒得去应付别的可能没有什么价值的人。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醴泉楼的藏书,虽然算不上丰富,但是大部分藏书都很稀有,而且都很有用。 沈毅在醴泉楼里挑来选去,最后挑了两本书借了出去,醴泉楼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负责看管图书,他帮着沈毅“登记”了之后,告诉沈毅,下一次来还书的时候,需要带一本书填入醴泉楼的书架,才有在醴泉楼借书的资格。 可能是看在张简的面子上,小老头并没有难为沈毅,还是让沈毅把手里的两本书带走了。 于是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毅除了晋王府还有许复的小院子之外,在建康城里有了第三个去处,那就是醴泉楼。 虽然醴泉楼存在的主要功能已经变成了“际”,但是目前沈毅去醴泉楼的目的还是很单纯的。 那就是为了看书,单纯的丰富自己的业务能力。 就这样,时间在三点一线的生活中慢慢过去,一转眼时间就到了洪德六年的二月底。 也就是说,距离院试没剩几天时间了。 对于儿子的考试,沈章很上心,他提前好几天去庙里给沈毅求了个签,然后又花钱请了一道大师开过光的护身符回来,别在了沈毅上。 可能这就是父亲吧。 真正对考试有用的吃食,考篮他是一点都没有准备,专门搞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好在沈毅已经考过了两次科考,有些相对丰富的考试经验,考篮以及吃食这些东西,他自己也可以准备妥当。 终于,时间进了三月。 天气也慢慢变得暖和了一些。 在距离考试只剩下三天的时候,沈毅终于放下了手中看了好几天的“状元集”,离开了王府的客房。 此时的他,已经在晋王府住了一个多月时间,对于晋王府不能说了如指掌,最起码也是门路了,沈七郎很快在王府里找到了正在忙活的老爹沈章。 “爹,我要出门一趟,这几天就不回王府来了。” 沈章本来正在指挥下人们搬东西,听到了沈毅这句话之后,立刻回头看了看沈毅:“眼瞅着就要院试了,你要去哪里?” “正是因为要考试了,所以才要出去散散心。” 沈毅笑着说道:“爹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的,不会耽误了考试。” 因为沈毅科考顺利,再加上得了皇帝的嘉奖,这会儿沈章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简单问了两句之后,嘱咐了沈毅几句注意安全,就放沈毅离开了。 沈七郎离开了晋王府,一路来到了建康城里东市街。 建康城里,有两个比较大的市场,分别是东西二市,两个大市场卖各种各样的东西,种类繁多。 而在东市街有一条专门开饭馆的小吃街,这条小吃街里,最近新开了一个铺面,办得非常热闹。 铺面里卖的吃食,也都是最近建康城里比较行的,有秦淮河畔出名的江都煎饼,还有最近卖的很好的串串香。 是的没错,沈毅买下了一个铺子。 这个铺子一共花了沈毅一千多两银子才艰难买下来,买下来之后,简单拾掇了一番,许复以及丁两个人,就在这个店里原地开业了。 到现在,这家新店已经开张十来天了,因为用上了不少现代的营销手段,再加上许记串串香的名号在秦淮河畔还算响亮,这会儿铺面的生意还算不错,让许复还有丁两个小家伙,忙的不可开。 沈毅之所以买下这个铺面,并不是铁了心要在建康城里把小吃生意做到底,而是因为他想要试试水。 试水的方向有两个。 第一个是炒作地价。 如果能把东市街这个小吃街,变成建康城里有名的小吃街,那么这条街上铺面的租金以及铺子的价格就会暴涨,到时候无论沈毅是转手还是租出去,都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至于第二个尝试就更简单了。 沈毅想把这个铺子做火了,然后把这个“招牌”卖出去。 这个时代没有侵权的概念,因此现在建康城里已经有了不少家“许记串串香”,虽然老板大多数不姓许,但是生意也基本上都做了起来。 沈毅的打算是,把东市街这个招牌做起来,然后做大了之后转手卖了,又能小赚一笔。 当然了,之所以做这种尝试,归到底还是因为没钱。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