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的布政使,按察使呢? 他们怎么没有来? 不过这个问题,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园子门口,面已经看到了一位神情似乎有些疲惫的小老头。 沈毅笑着上前拱手行礼。 而蒋友德等一众温州府官员,则是一路小跑上前,毕恭毕敬的对着这个老头恭敬作揖,深深弯下了。 “下官温州知府蒋友德,见过抚台大人!” 周义山周抚台此时只穿了一身便衣,没有准官服,他脸上还带着疲惫之,多半是一路赶路过来的。 见到蒋友德等人,他微微抬了抬手,脸上出了一个笑容:“本官也是来赴宴的,诸位同僚不必多礼,都起身罢。” 众多温州府官员这才直起了,蒋友德脸笑容,跟在了周抚台身后,说自己有失的罪过云云,周抚台随便应付了他几句,然后左右看了看这座园子的风景,对着沈毅笑道:“沈相公这园子真是不错。” “等过几年老夫告老还乡了,也要在故乡起这么一座园子。”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酒桌上,沈毅先是请周抚台落座,然后他坐在了周抚台旁边,笑着说道:“周抚台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一二十年之内,恐怕是退不下来的。” 周义山这个年纪,十年之内不退下来,多半就已经是更上一层楼了,这句话算是官场常的吹捧。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对方几句,沈老爷微微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中丞,怎么不见藩台跟臬台两位大人过来?” 周义山低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们要到十月十五开市的那天才能到乐清。”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沈毅,默默说道:“本来老夫也是要那一天才会来乐清。” 周抚台默默的看着沈毅,低了声音:“沈相公在信里说,陛下有旨意在乐清,让老夫到乐清来听旨意。” 他闷哼了一声:“可不要哄我!” “我岂敢矫诏?” 沈毅微笑道:“吃完这顿饭,我便带中丞去看陛下的旨意。” 周抚台显然有些心虚,他自嘲一笑:“莫不是把老夫槛送京师的旨意?” “要真是槛送建康。” 沈毅笑着说道:“那旨意就不会是送到乐清来,而是直接送临安去了。” 听到沈毅这句话,周抚台也松了口气,正巧这会儿已经开始陆续上菜,这位浙江巡抚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咀嚼了几口之后,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看向沈毅,叹道:“这段时间,为了沈相公的市舶司,老夫嘴皮子都要磨干了。” “中丞话可不要说。” 沈老爷给周义山倒了杯酒,笑着说道。 “这不是我的市舶司。” 他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而是陛下的市舶司。” 第六百零八章 周相与沈相 这顿饭,周抚台吃的食不知味。 不过好歹一顿饭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吃完饭之后,沈毅就把他请到了自己在沈园的书房里。 书房里,沈老爷亲自煮了一壶茶,请周抚台坐下,然后他指着自己书房里摆了的三个书架,微笑道:“中丞,看我这个书架不错罢?这是我在乐清城里淘来的,据说是上百年的老黄花梨,着实花了不少钱。” 周抚台有些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书架,然后挤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书倒是不少,看得出来沈相公是个看书的人。” “没有多少书。” 沈毅摇头微笑道:“大部分都是抗倭军的文书,以及军中书办记录下来的东西,都堆在这里的,真正的书没有多少本,我的书大部分都在建康,这东南千里迢迢的,可没法子都运过来。” 听到沈毅这句话,周抚台本来没有怎么在意,不过听完之后,他忽然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一眼沈毅。 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话里有话? 这句话是不是在说,他的基在京城,而不在东南?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去猜哑的时候,周义山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他看向沈毅,脸上出笑容:“小沈相公,陛下那里有什么旨意,你还是快说罢,老夫心里可等的焦心死了。” 沈毅不慌不忙的在自己书桌的屉里,翻出了一个信封,他两只手把信封捧在手里,递在了周抚台面前,微笑道:“陛下来的密信,中丞拿去看罢。” 周义山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跪下,沈毅笑着把他扶了起来,开口道:“没有外人,再说也不是明旨,中丞就不必那么迂了,拿去看就是。” 周义山本来也没有想着跪下去。 他是二品的文官,到了他这个级别,即便是去建康见皇帝,大概率也是不用跪的。 只是因为沈毅在场,他才做做样子,免得被沈毅这个“贼”再一次拿捏住什么把柄。 沈毅客气了一句之后,周抚台也就不再坚持下跪了,他两只手捧过沈毅递过来的书信,毕恭毕敬的展开,上上下下认真看了一遍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折好书信,抬头看着沈毅,问道:“小沈相公,你何时回建康?” 这封信,沈毅是看过的。 因为本来也就是皇帝给沈毅的书信里,随信给周义山也带了个短信过来,前前后后也就两三句话。 信里的意思很简单。 就是让周义山在沈毅回建康的时候,随同沈毅一起去一趟建康…… 面圣。 除了这句话之外,就没有别的内容了。 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这并不奇怪。 对于皇帝来说,基本技能就是不把话说明白,让下属自己去猜,自己去办,这样办得好了就是皇帝明察秋毫,办的不好,就是下面的人无能。 而皇帝给周义山的这封短信,也有这方面的功能,短短讲三句话,已经让这位封疆大吏心里犯嘀咕了。 沈毅低头抿了口茶,微笑道:“抗倭军在福建那里打得不错,前些子送回来的战报,已经两战连胜,如此我在东南的差事就完成了大半,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能回建康差了。” 他看向周义山,问道:“中丞怎么突然问这个?陛下信里说什么了?” 这就是明知故问。 周义山知道沈毅看过这封密信。 沈毅也知道周义山知道自己看过。 不过该走的形式,还是必须要走的,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如何亲密。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可以说是敌人,毕竟周抚台刚在沈毅手里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闷亏。 周义山微微低头道:“陛下在信里说,等小沈相公你下一次回京,让老夫跟你一起去一趟京城,面圣……” “好事啊。” 沈老爷抚掌微笑道:“中丞这种封疆大吏,突然奉诏入京,那多半就是要升了。” 周抚台脸并不是特别好看,他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书信,叹了口气:“也有可能要被关进大理寺了。” 他抬头看着沈毅,脸有些晴不定。 “小沈相公,你实话实说,犬子的事情……” 周义山有些艰难的说道:“有没有上达天听?” “我不知道。” 沈毅微微摇头,然后淡淡的说道:“不过有一件事,中丞心里要有数,我身边跟着的那些人,不是我在建康东市街找的打手,而是内卫,中丞您是官场的前辈,应该知道内卫是什么。” 沈老爷低眉道:“内卫一方面是保护我,一方面也是盯着我,我控制不了他们。” 沈毅这句话,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周义山,如果内卫选择上报这件事,他是控制不了的。 也就是说,就算报上去了,也跟沈毅没有关系。 “这么一件小事……” 周抚台神有些难看了,他喃喃道:“应该不至于惊动陛下罢……” “本来的确是不至于的。” 沈毅低头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不过中丞您是封疆大吏,令公子也就不是什么小人物了,我跟您通个底。” “那天在西湖上,令公子身边那位临安名杜晓湖杜姑娘,已经被内卫查实,是北齐清净司的人。” 沈毅微笑道:“虽然我相信令公子不至于跟北齐清净司有什么勾结,但是内卫多半是要去核实这件事的,一来二去,就有可能捅漏到陛下那里去。” 周义山脸更加难看了。 他低着头,两只手都有些颤抖:“这么说……” “陛下是召我入京问罪的?” “那多半也不至于。” 这会儿茶水又一次煮沸,沈毅端起小茶壶,冲了二道茶,又倒了一杯放在周抚台面前,微笑道:“中丞您是封疆大吏,不至于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把您给办了,再说了,真要是因为这件事牵连了您,里也不会写密信过来,直接就让大理寺下来拿人了。” 周义山闻言,面稍霁。 因为一个北齐的谍子,就算牵连到他了,也的确不会把他怎么样。 不过很快,他又听到了从沈毅嘴中说出来,一句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话。 沈老爷惬意的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道:“就是不知道,内卫查令公子的时候,会不会把顺带着查一查中丞您?” 这句话,让周义山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在朝廷里做官,三年五年可能还有清官。 像周抚台这种,做了二十几年的官,从地方上的县令一路做到封疆大吏,要说他没有贪污过,没有干过违法纪的事情…… 那真是天方夜谭了! 这种事情,内卫一查,就能查出一些端倪。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