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隅的心思毫不遮掩,已到了一张口便昭然若揭的地步,无需云落再猜。 “我再说一次,”云落转过来看他,“你自己想死,别拖别人一起。” “怎么会呢,你不是蝉联第一吗?就算因为我而垫了底,也不会被开除军籍,这个我可听得清楚。况且——”弥隅话锋一转,“这军队虽说是联邦军队,实则有一半都是姓云的吧,开除了谁,也不能开除了你。你怕什么?” 云落语气不善:“你也知道是因为你?” 他在心里冷笑,只想质问弥隅到底知不知道,「止beta出现在s区」这样的规定,恰恰也是姓云的定下来的? 家规和国法孰轻孰重,如果云家人有朝一面临着被从军队除名的命运,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云落。 弥隅不会懂的,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生在云端的一粒沙,对方是落在土里的一片云,他不肯就此坠落,弥隅也不愿乘风腾空。 他们两个是错位的命运中短暂相会的点,本不该指望得到对方的理解。 “好,不如我们彼此坦诚一点,”云落的脚步停住,等弥隅追了上来,而后严肃地开口,“你告诉我一定要离开的原因,我告诉你离开的方法,公平换。” 弥隅跟着站定,眉一挑——此时就不顾违反军纪了? 这样听似易的条件从云落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新鲜。 “我怎么知道你没在诓我?” “你那些过家家一样的把戏,就算再耍上一百一千次,也照样不足以把你送出军队去。知道什么样的罪责才会被开除军籍么?” 弥隅当真来了兴趣:“洗耳恭听。” “叛国、通敌、杀人...对军队产生不可逆的危害或损失...”云落一件件细数过去,“当然,这都是有风险。搞不好不赶你走,直接判个死刑,也说不定。” 弥隅低语,似在思考:“这么严重,那岂不是出不去了?” “是,”云落点头应下,忽视了弥隅的思索,话说一半又兜回最初的谈判,“所以你来了又要走、还不能自己滚蛋的原因,可以说了么?” 弥隅又打量几眼,似是在犹豫到底能不能说。 而后他终于松了口,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讨论夜宵要去食堂点一些什么:“主动退出要归还所有奖金,没到手的部分也要打水漂。” 云落愣了一愣:“什...么?” 他设想过很多弥隅必须要离开的理由,却从没想到这个理由竟如此简单和直白。 说出口,当真和听他讨论今晚的夜宵想吃什么一样接地气。 他回了回神,想来倒像是他高估了弥隅。好蛮横的态度,原以为他非要离开的理由有多么高尚,说到底还是不免沾染着低俗的铜臭味。 如果真要谈条件的话,自然是缺什么要什么。f区在s区每每被提及时有另一个名字,贫民窟。 这样想似乎又合理了许多。 “自己走掉后续就没有钱拿,已经到手的也被花掉了,我还不出。懂了吗?”弥隅看着他说,“我和云上将谈了条件,条件完成前我不能主动走,所以只能被开除。” 话没说完被云落打断:“你刚刚说的奖金,是你在军校拿的奖学金?所以你在军校拼命训练,是为了这笔钱?” “嗯,”弥隅不置可否,“那不还是没能破了你的记录么。” “进入联邦军队,你能拿到多少钱?” 弥隅比划了一个数字。 云落皱眉:“五百万?” 弥隅收了手指,缓缓张口:“五十万。” “五十万你就把自己卖了?!”云落情绪少见地动起来,“不可理喻、你真的...不可理喻。” 联邦军队从小被他视为至上荣誉,每一个军人入伍前,都对着联邦议会的会徽郑重发过誓,要为了它奉献生命、战斗至死。 云落也不知道在说弥隅为了钱而同意进入军队时为什么要用「卖」这样的动词,这对于至高的理想而言,堪称侮辱和亵渎。 可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这样说出了口。 “你知不知道五十万在贫民窟意味着什么...”弥隅解释,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算了。s区和f区之间隔着abcde,更不用说你这种从小就生长在这里养尊处优的少爷...说了你也不会懂。” 云落确实不懂。不同的分区之间,除了联邦上级下达的调令,私下里不会有任何往来。 表面上同归属于联邦,实际为一个又一个割裂又独立的孤岛。 他不曾去过f区,甚至从未接到过要前往f区执行的任务。他对f区的印象仅停留在众人口中的“贫民窟”,但显然,弥隅口中描述的贫穷程度,也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继续追问道:“你要这些钱做什么用?” 五十万块,在s区尚且买不了即将被普遍淘汰的四轮汽车,更不用说几乎家家普及的飞行器。 这么点钱在f区能做什么? “五所学校、三所医院、十幢居民楼...铺二十条路?”弥隅琢磨了会,放弃更确的计算,“大概吧。按我离开那会的价格差不多是这样。现在什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云落开始觉得只存在过听闻中的f区变得愈发不真实。不止是人和物价,所有的一切,在三言两语间都能对比出天差地别。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