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被忽然被掀开一角,殷稷挤了进来,他年轻,火气旺,冬天身上都热烘烘的,何况是现在。 所以哪怕并没有肌肤相贴,谢蕴还是在一瞬间察觉到了温暖。 但殷稷仍旧不理她,散发着和他体温截然相反的凉意。 值夜的内侍来熄了灯,周遭黑了下来,身边人的呼也逐渐平稳,谢蕴僵了许久,还是犹犹豫豫地靠近了些,轻轻地将脸贴在了殷稷肩膀上。 难得一宿安眠,虽然第二天仍旧醒得早,谢蕴身上却十分舒服,只是殷稷却不大好,一脑门的汗。 谢蕴刚要给他擦一擦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怀里,对方的两条胳膊还环在了她上,怪不得把人热成这样。 还好人没醒,不然大约要把她踹下去了。 她庆幸一句,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退了出去,轻手轻脚的备好了衣冠,不多时蔡喜在外头说话,她才轻声喊了一句:“皇上,该起了。” 殷稷却似乎睡得格外沉些,被谢蕴轻声细语地喊了好几声才睁开眼睛,语气却十分恶劣:“听见了。” 他区别对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谢蕴也没在意,仍旧服侍他换好了衣裳送他出了门才回了偏殿休息。 殷稷昨天只是警告,那这次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但他知道了,想必悦妃也知道了,最近还是要小心些。 为了避免遭殃,她能不出乾元就不出,偶尔要出去也是尽量避着昭殿的人。 可后毕竟就那么大,她又要置办殷稷的秋装,躲来躲去最后还是遇见了。 第9章 要好好抄书哦 那时候她正捧着殷稷的衣裳往回走,刚到御花园就被悦妃带着乌的人堵在了路上。 这架势,瞧着就有些唬人。 谢蕴心里一叹,仍旧屈膝行了礼。 萧宝宝脸冷光:“你还真是不长教训,见到本还敢不跪。” “娘娘似乎错了,皇上当命奴婢跪,却没让奴婢跪。” “你!” 萧宝宝堵得哑口无言,片刻后恼羞成怒:“我不管,你跪了一次就得跪,你今若是不跪,本就打到你跪。” 谢蕴叹气:“悦妃娘娘,奴婢跪一跪倒是不值什么,可若是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知道皇上贴身的女官对一个后妃俯首,不知道会怎么看萧家,怎么看娘娘你。” 萧宝宝再次被噎住,脸几番变化,忽而一拍巴掌:“沉光,她刚才那是顶嘴吧?竟敢对主子不敬,本教训她,应该没人说什么吧?” 沉光连忙附和:“主子教训奴婢,天经地义,想来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娘娘,知道了都不会说什么。” 谢蕴心里一沉,奴婢的身份的确是太吃亏了,偏她的主子还是为别人撑的,今天这一遭怕是躲不了了。 不过,谢蕴也不是没猜到这结果。 她不动声地往后退。 昭殿中人乌围了上来,沉光在她腿弯处很不客气地踹了一脚,膝盖顿时砸在了青石地面上,疼得她额角一跳,好在忍住了痛呼。 萧宝宝叉着冷笑:“你这样的人,果然还是跪着顺眼。” 她迫不及待地朝沉光伸手:“快,东西给我,今天我就要打烂她的脸,我看她变成丑八怪的时候,稷哥哥还会不会把她留在身边!” 沉光从怀里掏出个竹片,长四寸,宽两寸,尾端还有握柄。 这是内侍省用来惩戒人的刑具,专做掌嘴用,可若不是大错,是不会拿出来的。 萧宝宝果然如她所说,要毁了谢蕴的脸。 “你说多少下,她这张脸才会打烂?” 她问得兴致盎然,沉光也很是识趣的接茬:“这样厚颜无的人,怕是脸皮比得上城墙,奴婢觉得怎么也得一百下。” 萧宝宝斜昵谢蕴一眼:“那就先打一百下试试?” “主子英明。” 沉光将刑具丢给内侍:“把你吃的劲儿都拿出来,要是谁手软,可别怪咱们娘娘也把这东西赏给他尝尝滋味。” 内侍被唬得低下头:“是。” 他着袖子朝谢蕴慢慢近,另有两个人上前抓住了谢蕴的头发,着她抬起了头。 似是意识到了无处可逃,沉默许久的谢蕴终于开口:“悦妃娘娘,里不准擅用私刑,若您当真觉得奴婢有罪,可宣召内侍省来惩戒,可若是您昭殿里的人动了手,可就是明知故犯了。” 萧宝宝最看不得她这幅故作冷静的样子,气得白眼一翻:“我明知故犯又怎么了?稷哥哥难道会为了你一个婢罚我吗?” “你怎么知道不会?” 萧宝宝一顿,随即火气上涌,几乎要被这句话气得失了理智:“他是我萧家养大的!别说你,就算我今天打了庄妃,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不然就是忘恩负义!” 她一瞪内侍:“你等什么呢?还不动手?!给我狠狠地打!” 内侍咬牙抬起了手:“谢蕴姑姑,对不住了……” 刑具兜着风挥下来,谢蕴却不闪不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的沉光心里莫名的不安:“主子,奴婢怎么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 萧宝宝正要骂她,一道威严又苍老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住手!” 内侍手一抖,刑具慌张避开了谢蕴,萧宝宝气得给了他一脚:“废物!本让你打,谁敢拦着?!” 话音落下她气势汹汹地朝声音来处看去,却瞧见一头华发的老妇站在树下,正对她怒目而视。 萧宝宝心里一咯噔:“秦嬷嬷,您怎么在这……” 秦嬷嬷却本没有理会她,反而侧身后退一步,她身后雍容华贵的太后被人簇拥着慢慢走了过来。 当初萧宝宝进时曾去拜见过太后,当时她十分慈祥和蔼,嘱咐她们为皇家开枝散叶,可现在她却像是变了个人,脸的都是嫌恶。 萧宝宝有些不安,刚才的嚣张和愤怒都不见了影子,想起不能擅用私刑的规,她心虚地低下头行礼问安。 太后冷冷看她一眼:“你的礼哀家可受不起,毕竟连皇上都欠你们家的恩情呢。” 萧宝宝心里一咯噔,知道刚才那狂妄的话被她听到了,慌忙跪下请罪:“太后息怒,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太后厉喝一声,神情冷凝:“怪道旁人都说你萧家嚣张跋扈,看来果真如此。” 萧宝宝越发慌:“不是,真的不是,臣妾只是被这婢气的……” “婢?”太后再次打断了她,“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萧宝宝被这句话骂得眼睛发红,心委屈却不敢开口反驳,倒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谢蕴的计。 怪不得她刚才没挣扎,还说那种话来气人……她一定知道太后会从这里过! 这个人! 她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可这神情看在太后眼里却是对她的挑衅:“好你个悦妃,这副样子是对哀家不?!” 沉光看出来太后发怒了,连忙扯了下萧宝宝的袖子:“主子,快认错。” 萧宝宝也不敢再看,连忙磕头:“臣妾绝无此意,太后息怒。” 太后一甩袖:“滚回你里去,将规和《礼记》各抄十遍,知道知道什么叫礼义忠孝!” 这罚不重,可却是明明白白的打脸,简直是昭告天下说她既无礼,又不忠不孝不义。 若非萧家在兰陵,萧家家主和萧夫人明天就得进,和皇上太后请罪。 萧宝宝脸发白,还想着为自己辩驳,太后却看向了谢蕴:“还不把人扶起来。” 秦嬷嬷连忙弯去扶:“谢蕴姑娘受委屈了。” 谢蕴不敢劳动她,自己站了起来,却是一个不好的字都没提:“身为奴婢,哪有什么委屈。” 太后听得意,微微一颔首:“你素来懂事,哀家是知道的,这后最紧要的就是太平,不管是谁生事,哀家都不会轻饶。” 这话像是说给萧宝宝听的,可谢蕴知道这也是在敲打自己,她屈膝应是,恭敬地看着人走了。 萧宝宝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地要和谢蕴算账,被沉光死死拉住,太后才刚走,要是萧宝宝再有动作,可就不只是抄书那么简单了。 “主子,别冲动。” 萧宝宝气得浑身发抖,谢蕴却浑不在意,她弯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歪着头微微一笑:“悦妃娘娘,要好好抄书哦。” 第10章 你偏心 萧宝宝被昭殿中人连拉带拽劝走了,乌一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谢蕴一直僵着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后心却隐隐发凉,一股后怕涌了上来,若是太后来迟一步…… 那么厚的竹片,即便只挨一下,怕是也得许久不能见人。 可这个险她不能不冒,不然被悦妃整天这么惦记,她这五年要怎么熬。 好在结果是好的。 她拍了拍口,将被丢到一旁的衣服捡起来,检查了一下没有坏这才叠好往回走。 殷稷这个时辰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她的时间便是自由的,恰逢小女来送了今天新摘的花卉,她便拿了花瓶细致地了起来。 等一瓶完,看着那花朵错落有致,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很好。 但不过片刻这份美好就被打断了,因为外头传来了说笑声,她一听就知道不是殷稷,或者说不只是殷稷。 进三年,她从未见过殷稷与人说笑。 她探头一瞧,果然不只是殷稷,萧宝宝正尾巴似的着他一路跟进了乾元殿,哪怕蔡喜跟在后头各种劝阻,也没能拦住她分毫。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进来。 “娘娘别闹了,皇上今天很累。” “我哪里闹了?谢蕴利用太后算计我,皇上你都不给我撑吗?你知不知道太后骂我骂得可凶了,你不能看着旁人这么欺负我,稷哥哥?稷哥哥~~~” 谢蕴侧身躲了起来,后面的话有些不想听,其实也是不敢听,她不愿意听见殷稷不问是非就偏向萧宝宝,也不愿意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仿佛自己是那个外人和敌人。 她悄然从耳房的小门走了出去,嘱咐值守的小丫头替她解释,万一皇上问起来了,就说今的常服出了些问题,她留在尚局帮忙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