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不好了,太后,太后要送人过来!” 她情绪动,话说得断断续续,可好在谢蕴还是听明白了:“你是说,太后要送人来伺候皇上?” 秀秀忙不迭点头:“对,就是这样。” 谢蕴有些意外,太后不是亲娘,不该做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就算是亲生的母子,天家无亲情的道理她也该明白,往皇帝身边送人会生出很多是非来。 “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里都传遍了,刚才来送饭的小太监平常都客气得很,刚才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奴婢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四处一打听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她说着急切起来:“姑姑,趁着人还没送过来,您快去找皇上吧,这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谢蕴透过窗户看向正殿,虽然这个时辰殷稷大概率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可她仍旧觉得透过那扇窗户,看见了一双志得意的眼睛,殷稷,你想用这个消息我,对吗? 你以为我会蠢到连这个都看不透? 她神情冷淡地收回目光:“来就来吧,是好事。” “这怎么能是好事呢?姑姑,你别和皇上置气了……” 谢蕴不想和她说这些,岔开了话题:“先吃饭吧。” 秀秀很失望,可还是听话地去开了食盒,却没想到饭菜竟然被人动过,仅有的几片都被人夹走了,对方甚至连遮掩都没有,就这么留着被翻的菜面给送了过来。 第85章 加之罪 秀秀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气地拍了下桌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才一个传言而已,就克扣咱们的饭菜!皇上还没说要留下人呢!” 她气冲冲提着食盒递到了谢蕴面前:“姑姑,你看看,这不就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 谢蕴看了一眼,心口一沉。 这应该也是殷稷想要的结果吧,长信送人的消息一出来,大约里都笃定她回不去了,这种时候自然要落井下石的。 可是,去年你我低头的时候,这种手段不是都用过了吗? 你是明知道没用,也不肯让我好过是吧? 谢蕴心口憋着气,深一口气才缓和下来:“嫌不干净就别吃了,自己去拿钱,去厨房买碗面吧。” 秀秀不敢置信:“就这么算了?姑姑,你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你吗?现在都这样了,以后长信的人真的来了,那你往后……” “我的事你就不用心了,以后用饭的时辰你就别过来了,在厨房用的话应该没人会动手脚。” 秀秀又气又急,她不知道那些人背后有皇帝撑,只以为谢蕴打算忍气声,语气动起来:“姑姑,你要是回到御前当差了,他们本不敢这样,到时候御膳房都得送饭菜来讨好你呢,你哪用得着受这种气?” 谢蕴表情冷淡:“别说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秀秀不死心:“为什么呀?反正都是当差,皇上面前又轻快又体面,为什么要和自己为难呢?” 谢蕴耐心告罄,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你若是喜这样的差事,我就去替你走动走动,调你去正殿伺候,你可意?” 秀秀见她生气了,吓得不敢再言语,失望却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她去正殿伺候有什么用呢?尚服局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外殿伺候的小丫头,只有谢蕴才有这个让人忌惮的能耐。 可她劝不动谢蕴。 “你出去吧,今天都不用过来了。” 还被谢蕴撵了。 秀秀心委屈,不敢再继续纠,只能端着装了金珠的小笸箩出了门,却是越想越生气,眼眶不由发红。 冷不丁面前堵了个人,不等她看清楚是谁,对方就一把抢过了笸箩筐子:“好啊,刚才尚服局都在清点金珠,数来数去还是少了一百颗,原来是被你偷走了!” 秀秀原本就受了委屈,此时被这么诬陷,不自觉瞪大了眼睛,语调猛地拔高了:“谁偷了?!我家姑姑病了,离不开人,我是和司珍大人报备过才领了活回来做的!” 女使拉长了调子“哦”了一声:“就是你那个半月前就说能回到御前伺候,结果却要被长信人顶替的姑姑啊?” 秀秀被戳中了痛脚,脸瞬间涨红:“姑姑才不会被顶替呢,她在皇上眼里是不一样的。” “嘁,”女使一撇嘴,脸都写着鄙夷,“不一样?这么不一样她怎么被贬成做活的低等婢了?还想回到御前?你做梦去吧,以后就是给皇上倒洗脚水的话都轮不上她吧?” “你!” 秀秀被气得浑身哆嗦,可嘴笨,明明事实不是这样子的,明明皇帝是真的说过要谢蕴回去的,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才能让人相信。 说不清楚就算了,可她连骂人都想不出词来。 她憋屈得几乎要哭出来,既气对方不讲理,也气自己有理都说不清。 女使却已经不耐烦了,伸手一拽她:“装可怜给谁看呢?小小年纪学得一身狐媚子手段,赶紧跟我回尚服局,我要告你私盗金珠,到时候板子打你个半死,看你还嘴硬。” “我,你……去就去,我还要告你诬陷我呢!” 她挣开对方的手气冲冲往前,却没注意到那女使捡了几颗金珠偷偷藏进了袖子里。 谢蕴夜里睡得不太安稳,夜里惊醒了好几次,她有些无奈,索起身将盒子打开,看着里头的泥人发呆。 也不知道秀秀是不是被她凶怕了,竟然真的听话的一天都没再面,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谢蕴有些后悔当时不该那么凶,只是殷稷对她这么不留情面,秀秀又三番五次戳她的心窝子,她才一时没忍住。 可说到底,秀秀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明天她过来的时候,给她找个小玩意儿哄哄她吧。 她想着起身开了自己的箱子,里头放着几张大额银票,这是她攒起来的盘,出后去滇南的时候用。 还有个半尺见方的盒子,被银票在下面,只出了一点角,她目光自那盒子上略过,抬手扶开银票轻轻摸了摸,却并没有打开。 一番搜寻后,她将一个珍珠香囊取了出来,尚局那边做东西都要最好的,这种有瑕疵的珍珠大都是做了珍珠粉给后的主子们,但前两年后没人,尚局便将这东西送给了各里体面的女,她也在其中。 但她现在没心思为这张脸折腾,便将珠子捡出来打磨好,做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当时熬灯点油做的时候,心都是殷稷,可等做好了她才发现,她并没有勇气送出去,索就一直收着,现在倒是可以拿来哄哄那个小丫头。 可她没想到第二天秀秀竟然也没见影子,她有些坐不住了,就算秀秀因为昨天的事在生气,也不可能这么久不面。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耐着子又等了一个时辰,想着等蔡喜或者德过来的时候问一问,可或许是连他们也被太后送人的传言影响了,竟然一直没面。 谢蕴坐不住了,大半个月以来头一回主动打开了偏殿的门。 外头洒扫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大约是觉得她被那消息吓到,走投无路想要去找皇帝求饶了,眼底都带着几分看戏的兴致盎然,偶尔还要头接耳谈论几句。 谢蕴无心理会,在正殿外徘徊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看见德出来:“德,你知不知道秀秀去哪了?” 德看见她并不意外,只是神情有些躲闪:“秀秀姑娘啊,她……小的没见过。” 可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没说实话,谢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知道秀秀在哪里,告诉我。” 德左右看了看,似是碍不过人情,这才期期艾艾的开口:“谢蕴姑姑,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也没用,你没办法。” “那是我的事,”谢蕴脸一沉,“你只管说。” 德叹了口气:“好吧,秀秀因为偷盗金珠,被送到正司了。” 第86章 一线生机 里约束管教人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内侍省,多是犯了大错,或是被主子彻底厌弃的奴仆才会被送过去,就像之前的香穗。 另一处就是正司,寻常人犯了规,不算大错,或者主子还想继续用这个奴才,就会传召正司惩戒。 偷盗这个罪名不大不小,端看追究者怎么想,现在把秀秀送到正司,应该是没打算真的如何,可就算如此,也足够吓坏那个小丫头了。 虽然在里呆了四年,可那丫头打从九岁进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她是严厉了些,但私下里没少护着她,别说正司,连凶巴巴的教养嬷嬷她都没见过几次。 “偷盗?简直无稽之谈,若是秀秀有这个心思,我的东西不比尚服局的好得手?” 德向来不是个圆滑的人,若是蔡喜在这里,已经三言两语将事情转到本上,暗示谢蕴去求殷稷了,他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谢蕴,见她发怒了才勉强开口:“尚服局那边来人传过话,说他们也不想追究,只要秀秀将少了的五颗金珠出来,他们还是愿意给姑姑你这个面子的。” 谢蕴气笑了:“说得好听,若是当真拿出了这几颗金珠,岂不就是坐实了罪名?后秀秀在里还怎么做人?” 德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也沉默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那姑姑想怎么办?只怕你现在没办法让正司彻查。” 谢蕴腔的气愤被这句话给堵住了,一个普通婢,想见正司尚都不够资格,更别说让他们还秀秀一个公道了。 她忍不住看向正殿,心里有些怀疑。 “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和皇上有没有关系?” 德下意识摇头:“姑姑还是慎言的好,有些话不能说的。” 话是不能说,可前脚才有长信送人的消息传出来,后脚秀秀就被扣在了正司,若说这其中没有关联,谁信? 就算万一中的万一真是凑巧了,那殷稷也算是推波助澜了。 这个男人真是…… 她转身就走,身后德似是跟着追了几步:“姑姑,你去哪里?” 谢蕴没说话,她去哪里?她当然是要去找能做主的人。 庄妃心思太深,且情反复,和对方牵扯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能指望她;太后和殷稷本就不亲厚,有机会离间自己和殷稷的关系,她只会乐见其成;悦嫔……不提也罢。 剩下只有良嫔和惠嫔,可良嫔生来体弱,她不愿意拿这些事去让她烦心。 思前想后,她只能往九华殿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要怎么开口才能说动惠嫔,可越想就越心惊,她竟然没找到一处缺口,是惠嫔真的无无求还是藏得太深? 然而不管是哪个,她都得试一试,只是心里却有些没底。 等她到了九华殿她才知道,事情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她连门都没能进去,那个叫豆包的女虽然说话还算客气,可眉眼间却都是鄙夷。 “姑姑,我家主子去给太后请安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呢。” 可谢蕴明明听见九华殿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但对方这么不配合,就算见到了惠嫔想必结果也没什么不一样,她不得不退了出去。 惠嫔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就只能去找良嫔了。 谢蕴叹了口气,再不情愿也还是往长年殿去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