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喜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起,殷稷心里一动,瞬间将祁砚的不对劲抛在了脑后,他提高音调:“谁在外头?” 不多时,蔡喜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端着托盘的谢蕴,两人各自行礼,蔡喜脸含笑:“回皇上,是谢蕴姑娘做了酒酿圆子,担心您和祁大人正在议事,不好打扰,就在外头等了等。” 殷稷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谢蕴身上,瞧见她面前冒着热气的碗时,刚才被世家舞弊气得突突直跳的青筋平复了下来。 他轻咳一声:“端过来吧,朕刚好有些饿了。” 他目光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期待,可没多久那期待就散了,因为谢蕴进门后第一眼看的是祁砚,然后再没抬过头,甚至于在他伸手去接那碗的时候,对方还避开了。 殷稷看着自己空的手,脸慢慢沉了下去,平里想做什么都可以的人,忽然不让碰了…… 怎么,认识祁砚之后,你都知道自两个字怎么写了吗? 他冷笑一声,动作强硬的抓住了谢蕴缩到一半的手,暧昧地摩挲了起来:“陪朕一起用吧。” 谢蕴不知道他是了什么风,但这样的亲近却让她不受控制的僵硬了起来,那直戳心窝子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她用力拽了一下,手腕却被死死锢住。 她抬头怒视殷稷,嫌弃我的是你,死抓着不放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殷稷被瞪得也有些恼了,私下里随便怎么样都行,当着祁砚的面碰都不能碰是吧? 他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眼看着那纤细的手腕逐渐红肿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松了手。 可在松手的瞬间他又后悔了,指尖一勾想将那只手拉回来看看捏成什么样了,谢蕴却是转身就走,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瞬间心头火起:“站住。” “皇上,”祁砚匆忙起身,挡在看了两人中间,“皇上息怒,谢蕴姑娘大病初愈,还请您不要和她计较。” 殷稷浑身的火气猛地一涨,谢蕴是他的人,哪里轮得到祁砚来护着?喂了一次药,就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人了? 他恨得牙发,面上却半分不:“祁卿说笑了,朕何曾生气?只是你难得来一趟,她却连待客的礼数都不周全,朕难免要提醒两句。” 待客? 这个词用得还真有意思。 祁砚忍不住看向谢蕴,眼神暗了一些。 殷稷心里的气却顺了,他抬眼看向谢蕴的背影:“还不给祁卿也上一碗?” 谢蕴抿了下嘴,虽然殷稷话里的意思让她心情十分复杂,可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拒绝。 上次谢家出事的消息,若不是祁砚帮忙,平宁那丫头也不能顺利进见到她,算起来是她欠对方一个人情,不好在这种时候让他没脸。 另一碗酒酿圆子很快被送了过来,谢蕴客气中带着疏离,将碗搁在了祁砚手边。 对方也没有多言,只趁机打量了她好几眼,见她已经恢复如初,脸上也有了血,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了谢。 可就是这么细微的动作,看在殷稷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像是眉目传情,他狠狠咬紧了牙,眼看着谢蕴退了下去才怪气道:“祁卿尝尝吧,谢蕴笨手笨脚的,难得下一次厨,你多包涵。” 祁砚看了看碗里小巧致的圆子,颇有些珍惜地端起了碗:“谢蕴姑娘蕙质兰心,一看就做得很好。” 殷稷一哂,谢蕴旁的是做得很好,可唯有厨艺上不了台面,就这唯一拿得出手的圆子味道也不过是一般般,待会儿祁砚一吃就知道了。 等他吃到半生不的圆子的时候,可别绷不住表情。 他想着眼底染上了几分戏谑,也不着急吃了,抬眼不动声地打量祁砚的表情,眼见他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一些。 祁砚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味道有些出乎他意料,可没多久眉头就松开了,脸上带了几分赞叹:“谢姑娘果然心灵手巧,味道极好。” 殷稷一愣,祁砚莫不是傻了吧? 谢蕴做的东西能说得上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圆子,刚才心不在焉,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察觉到不对。 他试探着吃了一口,圆子软糯,桂花清甜,酒酿香醇,味道的确是极好,可这不是谢蕴能做出来的。 这个女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抗旨欺君! 殷稷的脸黑了,祁砚不明所以:“皇上怎么了?莫非是不合胃口?” 殷稷糊了过去,见祁砚吃完又和他寒暄两句就把人撵走了,等对方走得不见了影子,他脸才黑下去:“谢蕴呢?把她喊过来!” 蔡喜不明白这好好的怎么又生了气,只能认命地去喊谢蕴,对方似乎也不意外殷稷会传召她,闻言眉头都没抬一下就去了正殿。 一进门,殷稷就将那碗圆子怼到了她面前:“谁做的?” “御厨。” 连谎都不撒! 殷稷气得砸了碗:“朕刚才怎么说的,朕要你亲手做,你聋了吗?” “奴婢的耳朵好好的,但以后皇上贴身的东西,不管是食水还是衣物,奴婢都不会再碰,皇上若是觉得奴婢不合格,就将奴婢逐出乾元吧。” 第93章 德也不容易 殷稷被谢蕴气得懵了一下,什么叫他的东西她都不会碰?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奴婢? 觉得奴婢不合格,就将奴婢逐出乾元? 你在做梦! 殷稷忍不住咬牙切齿,然而谢蕴并不在意他的反应,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走,只是到了门口才顿住脚步:“还请皇上以后也不要再拿秀秀来牵制奴婢,堂堂九五之尊为难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让人不齿。” 这次她才是真的走了,殷稷僵在原地半晌才恨恨锤了下桌子:“朕让人不齿?那你当初的所作所为算什么?你哪来的资格教训朕?!” 他越说越气,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口,蔡喜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小声劝了一句:“皇上息怒。” 殷稷却本忍不住:“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她自诩聪明,难道不知道离开乾元会有什么下场吗?!她当初对朕那么过分,朕还留了她一命,还不够仁慈吗?她有什么好不的?” 蔡喜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以他对谢蕴的了解,她并不像是会为了权势悔婚另嫁的人,可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就算在深里也有所耳闻,那不是谣传。 殷稷为此吃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也不是假的,让他即便想为谢蕴解释都无从开口,也只能安抚殷稷:“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她计较了。” 殷稷仍旧沉着脸,许久才冷笑一声:“让朕不计较?是她死抓着不放……好啊,朕就看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皇上……”蔡喜斟酌许久还是开了口,“您若是想让谢蕴姑娘温顺一些,这么对着来是不行的。” 殷稷斜昵他一眼:“朕记得你这么些年连个菜户都没有,倒是教起朕怎么应对女人来了。” 蔡喜:“……” 他没菜户怎么了?他有干儿子啊,虽然是捡的,可听话又老实,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再说了他是为了积德才没祸害人家姑娘,不然以他这御前大太监的身份,难道还能找不到愿意做他菜户的女? “是奴才多嘴了。” 他气得闭了嘴,决定以后都不会再嘴两人的事,他要冷眼看着自家主子作死。 殷稷一无所觉,挥挥手将人挥退了。 蔡喜躬身退了下去,抬手关上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刚才发狠了以后不会再管两人之间的事,可说到底也只是气话。 他年纪大了,趁着现在还能动弹的多为主子尽尽心,后德接了他的班,就算有哪里做得不好,皇帝也会看在他的份上,多宽容几分。 他想着叹了口气,为了那小子,他真是碎了心……可说起来人去哪里了? 不就是去正司接个人?怎么天都要黑了,他还没回来? 德打了个嚏,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死活不肯松开的小丫头,面无奈:“谢蕴姑姑在等你,让人送你回去吧。” 秀秀摇头摇得自己都有些头晕:“不,我不要一个人出去,德公公,你总要回乾元的吧?你回去的时候把我捎回去吧,别撵我,我一个人害怕……” 话没说完,眼泪啪嗒啪嗒又掉了下来,大约是年纪小,哭的时候不知道控制,鼻涕也跟着一起淌了下来。 秀秀了,察觉到不回去有些尴尬的用袖子捂住了脸,可惜她身上是脏污,擦都擦不干净,冷不丁瞧见了德干净的衣摆,偷偷摸摸地伸手拽了过来。 德:“……” 他伸手抓住自己的衣摆,死死拽住,这身内侍服是今年天新做的,才穿上第一天,已经被脏了,不能再让人糟蹋。 然而秀秀心虚之下一无所觉,硬生生扯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捂在了脸上,用力一擤:“哼~~~” 德浑身一抖,下意识想把这小丫头扔出去,可想着这是谢蕴的人,而且刚刚还受过刑,他还是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只是用力扭开了头,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发现。 周福被五花大绑地推搡了过来,瞧见德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微不可查的一撇嘴。 他知道德,这个人是蔡喜的干儿子,虽然在御前伺候,可这么多年了,做什么事都还得蔡喜提点,为人木讷不知变通,本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要说里内侍最嫉妒的人是谁,那应该就是他了,如果被蔡喜看中收作义子的人是他们,就按照对方那般尽心尽力地栽培,他们早就独当一面了,还用得着一天天地跟在蔡喜股后头被教训? 可他心里虽然鄙夷,面上却不敢显,一见面就讨好地笑起来:“德公公,您看这事闹的,奴才虽然下手重了些,可那都是正司的手段,真没出格,您这上来就把咱们绑了,不大合适吧?” 还有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德再怎么得蔡喜看重,也只是个奴才,哪有资格手正司的事? 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目光静静地看了过去,他的静不是安静无声的静,而是毫无生机的静,落在人身上时,会让人产生一种自己不是活物的错觉。 周福不自觉哆嗦了一些:“德,德公公……” 德忽然伸手,拎小崽一样将秀秀扯了起来:“我要做点事情,不太适合你一个小丫头在这里。” 秀秀这次没再纠,虽然她还是很害怕在正司里一个人,可周福的出现却让她觉得那种害怕可以忍受了。 比起面对这个差点就勒死自己的魔鬼,她宁愿忍受着一个人的恐惧离开正司。 “那好吧……德公公,今天谢谢你救我,我会报答你的。” 德低头看了眼自己惨不忍睹的新衣,避之不及地摆了摆手:“不用了。” 你赶紧走就行了。 秀秀只当他施恩不图报,怀地走了,等出了正司她心里的畏惧退下去,才察觉到身上的疼,她原本想忍一忍,可后来没忍住,只好一边往回走一边哭。 “秀秀?!” 冷不丁一道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秀秀浑身一颤,连忙抬眼看过去,就见谢蕴面快步走过来,她顿时绷不住了,哇哇哭着往谢蕴怀里钻。 鼻涕眼泪再次淌了一脸。 谢蕴还是不大能忍受和人太过亲近,只得拿出帕子来给她擦了擦脸颊,语气却沉了下去:“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人都被德公公抓起来了。” 德? 虽然的确是谢蕴托付德过去的,可没指望他会做些什么,毕竟这是得罪人的事,眼下对方做到这个地步有些出乎她意料。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