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最本的原因还是殷稷对她不好。 这样的人,只要稍加挑拨,就会变成一把利刃。 太后简单寒暄几句,忽然唏嘘一声:“哀家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还不是皇后,你也才七八岁,那么小的年纪就生得玲珑剔透,惠仁皇后可是很喜你的,一直想将你娶进来,做皇家的儿媳。” 惠仁皇后是先帝的元后,元安十二年病逝,次年太后才被封为继后。 谢蕴指尖一紧,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她知道太后没按好心,但现在看来不只如此,这拿着往尊荣来嘲讽她眼下卑微,明显是在挑起她的仇恨,只怕是所图甚大。 但她仍旧配合着低下了头,仿佛被太后的话引着陷在了当年的回忆里。 “可惜了,”太后忽然话锋一转,“你如今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那么灵透的姑娘,如今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谢蕴脸一僵,哪怕明知道太后想要的就是她失态,可她一瞬间还是被牵扯住了心神,她没有刻意收敛:“都是陈年往事,就不提了。” 她略有些仓皇地起身,仿佛是被戳中了痛脚,已经无法忍耐了:“奴婢还有杂务要做,就告退了。” “你是走得了,可你父母走得了吗?” 太后忽然开口,语气凌厉威严起来,听得谢蕴僵在了原地。 她默默攥紧了袖子,眼底都是寒霜,怎么,利用她不够,还要拿她的父母做筏子吗? 好,我就看看你想玩什么把戏。 她仓皇转身,惊疑不定地看了过去:“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父母怎么了?” “看来谢蕴姑姑不知道滇南的情形。” 秦嬷嬷了句话,脸上唏嘘之浓郁,仿佛是知道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 明知对方是在故玄虚,可牵扯上家人,她的心口还是不自觉提了起来。 她将这份担忧放大到了脸上:“嬷嬷是不是知道什么?滇南怎么了?” 看出她着急,秦嬷嬷又装模作样地支吾了一会儿,这才一咬牙开了口:“我若是说了,姑娘可别着急?” “还请嬷嬷直言。” “唉,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有个侄子行商,前阵子路过滇南,说是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瘴毒忽然间厉害了许多,很多本地人都没能扛过去,被头疾生生折磨死了,那些放过去的罪人死得更多,说是……”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该说一样,连忙闭了嘴:“我就随口一说,姑娘不要当真。” 谢蕴的脸却在瞬间白了下去,失态地抓住了秦嬷嬷的手:“说是什么?你说呀!” 秦嬷嬷原本还想继续吊吊她,可却被谢蕴抓得生疼,也没了心思再耍心眼:“说是已经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人也就是苟延残没多少子了。” 谢蕴僵住,失了力似地踉跄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心思却急转,太后是在骗她还是滇南真的出了事? 不,不会是骗她,不然一查就会馅,所以滇南应该是真的有变故,可谢淮安怎么没告诉她呢?还说什么萧家人找去了滇南…… 等等,这两件事会不会是有关系的? 如果瘴毒加剧就是萧家所为……怪不得孤注一掷要逃离滇南,原来是真的没了生路。 见她如此失态,太后和秦嬷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笑,谢蕴如此在乎家人,那想要拿捏她为自己办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她们其实也不需要谢蕴做什么,只是在殷稷的饭菜里加点东西而已。 毕竟想换皇帝,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皇帝自己禅位是最好的,可殷稷必定不肯,所以她们只能走第二条路,请皇帝驾崩。 估摸着谢蕴消化得差不多了,太后才咳了一声:“说起来,哀家和你母亲也算是手帕,实在是不忍她落到这个地步,可他们犯的是不赦的大罪,哀家也是莫能助,除非……” 她留了个话头,引着谢蕴抬头看了过来:“除非什么?” “自然是皇上开恩,免了这责罚了,”秦嬷嬷适时开口,和太后一唱一和,“可皇上对谢蕴姑娘你那番态度,想要他宽赦谢家人,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这毫不遮掩的话似是让谢蕴难以反驳,脸瞬间变得很难看,却迟迟没有开口。 太后嫌弃的一撇嘴,但凡有些眼力见,这种时候就该跪下来求她了,可这谢蕴却木头似的,还说什么贵女魁首,真是浪得虚名。 可算了,她今天心情好,不和谢蕴计较。 她轻咳一声,将台阶递了过去:“其实皇上不肯,也还是有别的法子的。” 谢蕴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睛猛地一亮:“什么法子?还请太后明示。” “如果皇上病重,朝政自然就不能理会,”秦嬷嬷又了嘴,“届时太后从中斡旋,想救人就不是难事。” “可皇上好好的……” “所以啊,”秦嬷嬷笑看着她,“这件事就得靠姑娘你了。” 谢蕴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是什么意思,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谋害皇上可是……” “怎么叫谋害?” 秦嬷嬷循循善:“只是让皇上病一场而已,无伤大雅,却能实打实的救你谢家人的命。” 谢蕴一时愣住,只是病一场吗? 第193章 棋差一招 “这么划算的事,你还有什么好想的?” 眼见她迟迟不开口,秦嬷嬷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谢蕴面犹豫:“可,如果我被抓了呢?” 秦嬷嬷面不悦:“只要你小心些就不会出事,就算当真被抓了,你一条命换你家人那么多条命,不值吗?” 谢蕴再次陷入了沉默。 太后脸有些难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犹犹豫豫,废物。 她给秦嬷嬷递了个眼,既然好声好气不顶用,那就擒故纵。 秦嬷嬷会意,脸彻底拉了下去:“谢蕴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太后是看你谢家可怜才会为你出谋划策的,你谢家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你若是能不管不顾,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 她斜睨着谢蕴,不信自己这话一出对方能不着急。 谢蕴果然抬眼看了过来,秦嬷嬷心生得意,正要拿乔,就见谢蕴拍了拍口:“既然如此,奴婢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奴婢告退。”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 秦嬷嬷愣了,太后也懵了,眼看着人走到了门口她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子:“你给哀家站住!” 谢蕴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来,刚才脸上那十分彩的表情此时已经雪融般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了深沉的波澜不惊。 “太后还有何吩咐?” 想起她来到长信后的所作所为,太后脸逐渐铁青,之前她见谢蕴失态,还以为是牵扯到了谢家,她难以自控,现在看来,分明是她故意做戏。 “你在戏耍哀家。” “奴婢不敢,”谢蕴半垂下头,姿态看似恭敬,身上却不见丝毫卑怯,“奴婢只是生来胆小,贪生怕死而已。” “你胆小?” 太后被气得心口剧烈起伏,好半晌她才冷笑一声:“哀家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既然听了刚才那番话,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话未尽,意已明。 要么听话,做她的棋子;要么就做个不能说话的死人。 谢蕴微微一笑:“可惜了,奴婢两条路都不想选。” 秦嬷嬷脸狰狞:“你以为由得了你吗?来人!” 几个孔武有力的内侍出现在长信院子里,挡住了院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先是蔡公公落水,再是奴婢出事,太后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太后眼冷厉:“蔡喜是失足落水,而你,则是秽闱,被哀家处死,皇帝要是还想给自己留几分颜面,就只能忍了这口气,还要为他御下不严来和哀家请罪。” 谢蕴仍旧神不变,只扫了一眼周遭:“那夫,想来太后也准备好了,竟不在这里吗?” 太后冷冷一笑:“你就不必心这些了,你死了之后自然会有人来认,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生,还是死?” 谢蕴脸也冷了下去:“奴婢说过了,太后给的两条路,奴婢都不想选。” “那就是没得谈了。” 太后微微一抬下巴,内侍们会意,纷纷近谢蕴一步。 “太后就不好奇,奴婢为什么要陪太后演这么久的戏吗?” 太后没开口,秦嬷嬷倒是叉冷笑了一声:“谢蕴,你未免太小瞧太后了,先前你给萧嫔出谋划策的时候,太后就知道你诡计多端,早就有所防备。” 她看了眼沙漏:“这个时辰,早朝的确应该结束了,乾元也去人通风报信了,但那只是应该,今天的早朝,会有很多事情,皇上不开身的。” 谢蕴一愣,扭头看了眼门外,脸微微变了。 秦嬷嬷放肆地笑了起来:“就凭你个黄丫头,还想和太后斗?这次就当是太后教你个道理,姜还是老的辣。” 话音落下,她脸陡然冷厉:“动手!” 内侍们立刻蜂拥而上,将谢蕴反剪双臂到了太后面前。 眼看着她再无力反抗,太后嗤笑了一声:“不识时务的东西,现在你想求饶,哀家也不想用你了,拉下去,杖毙。” 内侍们拉着谢蕴就到了院子里,刚将人推倒在地,杀威还不等抬起来,长信大门就被推开,良嫔惠嫔与一众太妃说笑着走了进来,看见眼下的情形顿时愣在了门口。 良嫔脸诧异:“这是怎么了?” 秦嬷嬷瞬间僵住,后妃和太妃们怎么会赶在这时候过来? 眼下的情形该怎么解释? 她无措地看向太后,可太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谢蕴推开内侍站起来,朝良嫔走了过去:“是太后关心皇上,传奴婢来问几句话,现在说完了,正要走呢。” 良嫔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谢蕴,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本许久不见皇上,也有些事情想问问姑姑,待会姑姑随本一起走吧。” 谢蕴低头应了一声。 良嫔这才上前一步,遥遥看向太后:“臣妾给太后请安,惠嫔姐姐得了个新鲜玩意儿,说要献给太后,臣妾便跟着来凑个热闹,路上遇见几位太妃,便同行了,叨扰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