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脸骤然黑沉:“谢蕴,朕让你喝汤,没让你说这些废话,你再不听话,朕有的是法子你就范。” “四面楚歌,何必固执……” “你有完没完!” 殷稷一声爆喝,显然已经耐心告罄,“钟白!” 钟白忙不迭过去,他不知道殷稷想让他干什么,紧张得手足无措,殷稷却只是把汤碗进了他手里,而后一只手举勺,一只手捏住了谢蕴的下巴。 “既然你不肯自己喝,那朕就只能给你灌进去了,你最好配合点,呛到了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谢蕴极力挣扎:“我不喝……殷稷别再……” 殷稷手上用力,硬生生将汤水给她喂了进去,眼见她喉间动了动,这才松开手,可下一瞬谢蕴便歪倒下来,刚喂进去的汤全都吐在了殷稷身上。 “谢蕴!” 殷稷怒吼一声,额角都已经凸起了青筋,钟白大惊失,谢蕴这举动属实有些过分了,莫说皇帝,就算是个下人被这么吐一身怕是也要恶心了。 “皇上息怒……” 谢蕴费力抬起头来,她也有些茫然,她其实已经进去了,可大约是太久没进食的缘故,就在喝进去的一瞬间,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将刚喝进去的汤水硬生生挤了出来。 呕吐的强烈反应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本就是在求殷稷,出了这么一遭,对方只怕是恶心的起身就走,真的再也不会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 她无力地解释一句,然而殷稷还是如她猜测的那般站了起来,连勺子都丢回了汤碗里。 “谢蕴,朕仁至义尽了。” 第331章 血是黑的 殷稷起身就走,衣角自眼前划过时,谢蕴本能地伸手紧紧抓住。 “别,别走……” 殷稷低头看了一眼,脸黑沉:“你既然不识好歹,朕自然懒得浪费时间,放手。” 谢蕴艰难摇头:“我真的不是有意……” 殷稷仿佛耐心告罄,抬手轻轻一拽,便将谢蕴绞紧了手指才抓住的衣角拽了出来,他仿佛觉得衣裳被这一抓脏了似的,抬手轻轻弹了两下。 “那又如何?如此戏耍朕,你不会以为朕还会怜惜你吧?” 他语气里充了嘲讽,若是以往即便谢蕴心里再怎么笃定,面对这般情景也绝对不会说出来自取其辱,可此时此刻,她却连逞强的心力都没了。 “自然是……不然我还能依仗什么呢?” 她断断续续开口,仿佛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打从悔婚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这般明确地表达出对殷稷对她的重要,她这样的子,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殷稷不由怔住,连钟白都睁大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四下静谧,连水声都细不可闻。 钟白回神后忍不住摁住了心口,他看向忘了动弹的殷稷,心里生出一点希望来,事情好像还会有转机,他希望谢蕴能得偿所愿,但不只是为了她,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殷稷眼下的困境就解了。 “皇上……” 他忍不住开口,却被一声是嘲讽的轻笑打断:“真是难得,以往朕用尽手段迫,你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遭逢大变,谢姑娘果然是不一样了……” 殷稷慢慢转过身去,再次垂眼看向了谢蕴,眼底却没有一丝柔软,“更无所不用其极了……为了让朕听你的话,你还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啊。” 谢蕴仿佛被他的神情刺痛了,难堪地闭上了眼睛:“我只是想救你……” “你凭什么?!”殷稷咬牙道,他脸瞬间紧绷,仿佛回忆起了极难堪的过往,神情似笑还哭,“你欠了我那么多,现在想一条命就抵了是吗?” 心脏尖锐地刺痛起来,他抬手摁住口,明明并不觉得愤怒和难过,有的只是悲凉和可笑而已,可仍旧疼得厉害。 谢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可却从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这个女人只是不想欠他的而已。 疼痛越发剧烈,他不得不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能死于这可笑的旧伤,更不能因为谢蕴出事,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妥当。 他背转过身去不敢再看谢蕴,一下一下深呼,等那尖锐的痛楚缓解下来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冷硬:“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谢蕴,朕绝对不会让你如愿,这笔债没有人会和你讨,但如果你真的这么有良心,那就背负一辈子吧。” 他再没回头看一眼,抬脚就出了门,心都是懊恼,他今天不该来,更不应该对谢蕴心软,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 钟白匆匆追上来,手里还端着刚才被殷稷进手里的汤碗,眼看着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劝。 殷稷抬手将那碗汤打翻,在刺耳的碎裂声里他摁住了心口:“调几个太医过来,告诉他们,谢蕴要是出了事,朕拿他们是问!” “是。” 太医很快被调了过来,就住在谢蕴隔壁的房间里,随叫随到,门口的值守也换了更加可靠的军。 廖扶伤端着汤药进去的时候,谢蕴正伏在头发怔,她神情几近木讷,那么呆了许久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廖扶伤叹了口气:“谢蕴姑姑,别再闹了,皇上雷霆震怒,您就是再怎么折腾自己,他也不会来了。” 刚才殷稷的话谢蕴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是她把事情搞砸了,怨不得旁人。 汤药被递了过来,廖扶伤小心地举着勺子:“姑姑,喝一点吧,咱们如今有皇命在身,您若是还不肯喝,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太医想喂一个人吃东西,自然有的是法子,只是过程不太体面罢了。 谢蕴闭了闭眼,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徒增狈。 “我自己……喝。” “好好好。”廖扶伤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将碗递了过去,谢蕴抖了几次手才拿住勺子,颤巍巍喝了一口,她唯恐自己再吐出来,进去后便紧紧咬着牙。 然而热淌进胃囊,没有痉挛,没有搐,身体平静得不可思议。 谢蕴僵住了,只有一次而已,偏偏赶在了殷稷面前,怎么就这么巧…… 她目悲凉,难道是天意如此吗?天意不许她说服殷稷,不许她替殷稷去走那条绝路。 可是凭什么?皇家不曾养育过殷稷一天,凭什么要用他去收拢皇权?而那些被天下供养,自小享受着皇家尊荣的皇子们,却只要轻轻抬手,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到底是凭什么?! 她很不甘心! 如果当初她没有轻信齐王,如果能如愿和殷稷完婚,谢家没有倾覆,那先皇还敢这么算计殷稷吗? “姑姑,再喝一点吧。” 廖扶伤见谢蕴僵立不动,唯恐她又改了主意,催促里带着几分忐忑,好在谢蕴回神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将那碗汤喝了进去。 廖扶伤松了口气,却也不敢给她吃太多。 “姑姑先歇着,若是有余力就稍微走动走动,明早我再来。” 谢蕴没再开口,目光落在沿上,刚刚有人在这里坐过,她抬手一下一下地摩挲,龙涎香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周遭,虽然闻不真切了,却仍旧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还不到认输的时候,她还有事情可以做。 她翻身下地,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甫一落地便一头往地上扎,桌椅顿时翻倒,险些砸在她身上。 门外的军听见了动静,却只是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动,他们牢记之前两个军的教训,对屋子里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只要看好门就好。 谢蕴撑着地面,花了好些功夫才站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周遭,她要写一封信,一封该送往北地边的信。 可这毕竟是下人房,并没有笔墨纸砚,好在先前蔡喜将她的衣物送了过来,她取了件干净的里衣铺展开来,咬破手指打算写字。 可指尖却没有血迹,她挤了挤也毫无用处,只得将伤口咬得更深了一些,血珠这才渗出来,可却只写了一个字谢蕴便愣住了,她的血是黑的。 第332章 仇人上门 廖扶伤说过,她没有中毒。 可她的血却是黑的。 她的确中毒了,还是剧毒。 那到底是廖扶伤出了问题,还是她的身体不对劲?又或者,那是什么奇毒吗?奇到让人诊脉都诊不出来? 谢蕴脑袋里一团麻,半分头绪也理不出,心口却空了一下,虽然她在一心找死,可打从廖扶伤说她没中毒之后她便以为这条命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现在才知道原来并不是。 那什么时候会毒发?她还有时间说服殷稷吗? 让殷稷亲手推她出去的这条路是不是没有时间走了? 她在凳子上坐下来,脸被烛火映照得晦涩不明,不管这毒还有多久,她都不能冒险徐徐图之了。 她垂眼看向自己刚刚写下的“父”字,静了很久才挤着指尖用乌黑的血迹接着写了下去:“父亲母亲在上,女儿谢蕴拜上……” 原本的信不能写了,可她却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虽然让殷稷亲手推她出去的确可以让世家以为他在服软,放松对他的控制,为他争取时间,但毕竟是豺虎豹,早晚还会吃人。 而此举也必定会让谢家对他心生芥蒂,他们固然不会弑君,可也绝对不会如她所愿,动用谢家隐藏下来的那些力量,给予殷稷任何帮助。 眼下只能破釜沉舟搏一把,纵然风险很大,可她已经无路可走。 她抬眼看向虚空,眼底闪过锋芒,先皇,这局棋我也要落子了,我只此一子,你我比一比如何? 指尖越发用力,她额头沁出冷汗,四肢都在哆嗦,显然气力已经完全不足以支撑她站立,可她的信还没有写完,再怎么疲惫她也绝对不能这时候倒下。 十手指来回咬了两遍才将堪堪将一封信写完,她仔细地晾干折叠。 算算子,谢淮安将谢家人送去北地安顿下来之后,如果要折返回来救她,应该也快到了。 等这封信送到北地,谢家再做出反应,希望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她将信收起来,跌跌撞撞栽回榻上,正要松一口气,却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试探着了腹部,好像不疼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凝神仔细受了一下,那火烧似的却是真的痛楚不见了,她身上只剩了饥饿留下的无力和虚弱。 这算什么?她都确定自己中毒了,却又不疼了……难道这毒这般灵,想让她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吗? 她哑然失笑,可心里却冒出个更可信的猜测,但她不想提,更不想徒烦恼,倒是明天可以让廖扶伤再诊一诊脉,若是能看出什么来,兴许还有机会,若是仍旧什么都看不出来,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一夜倏忽而过,第二天天刚亮门就被敲响了,谢蕴有那一碗补汤垫底,总算有了几分神,开口喊了进,太医这才推门进来。却并不是她以为的廖扶伤,而是另一张有些眼的面孔。 许久不见,冷不丁一见到对方谢蕴险些没能认出来,好一会儿才开口:“张院正,真是许久不见。”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