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镇似是有所预料,摆了摆手:“罢了,尽力就好。” 军医松了口气:“是,统帅的伤也该换药了,属下钻研了一副新药,兴许能好得快些。” “得了空我就过去,你去吧。” 军医这才退了下去,呼德连忙将竹筒递了过来:“统帅,钉子已经种下了,想必用不了多久,眼下的危机就能解了。” 楚镇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人心这种东西,就是这般容易拿捏,多亏你了,你们兄弟的功劳,会在我攻破皇城时,写在英灵塔里。” 呼德面动,英灵塔,那是大周历代开国功勋才有资格进去的地方,这是给勇士最大的殊荣。 “谢统帅!” 蛮部暗汹涌,丰州面上却还是风平浪静,眼下不好贸然开战,可将士的练却不能落下,殷稷便决定去巡视一番,谢蕴替他系好盔甲的系带,又抚平了袖口,瞧着英姿的年轻帝王,不自觉笑了。 “别太逞强,你这身子可经不得折腾。” 殷稷啧了一声,有种被小瞧了的错觉,可谢蕴说得又没错。 “你不随我去吗?这行里应当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还是等大婚之后吧,”谢蕴开口婉拒,“现在去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殷稷有些失望,谢蕴的身份在丰州算是过了明路,可毕竟还缺一个大婚的程,难免会招惹一些闲话,他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是让谢蕴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么久,他多少有些不安。 “你今天会做什么?” “就是些琐事,不会太劳神。” 殷稷其实想听她说一句不会离开行,可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也不能强求,只能吩咐蔡喜好生伺候着,这才带着玉走了。 谢蕴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等人走远便匆匆折返,她还有些不能让殷稷知道的安排,得趁现在赶紧做了,等一切安排做好,时辰已经到了中午。 她看了沙漏,心里默默算着时间,殷时只给了她三天时间,昨天算一天,今天是一天,明天晚上就必须要出发了,赶在天亮之前,就得让蛮部的人发现苏青桃的棺椁。 说起来,郑寅也该到了吧…… 说曹,曹到,谢蕴这边念头刚落下,蔡喜就颤巍巍来禀报,说郑寅求见。 她连忙了出去,半路上就遇见了驾着马车的郑寅,他担心城里有细,没敢直接用棺材,只用草席裹了裹就进马车带了进来。 好在天气寒冷,尸身并没有异味,只是白惨惨的有些渗人。 郑寅没有假手他人,自己亲自给苏青桃涂了脂粉,又用面团调整了一下苏青桃的脸型,等他做完这些对方已经和原本的容貌有了差异。 谢蕴让人抬了自己特意定做的棺材来,将人放了进去。 “你下去吧,我再给她换套衣裳就行了。” 郑寅连忙开口:“这种腌臜事,还是臣来吧。” “好歹是个姑娘,”谢蕴委婉回绝,“还是我来吧,你昼夜兼程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见她这般坚持,郑寅只好退了下去,顺手还带上了门。 等脚步声走远,谢蕴才看了眼棺材,随即指腹摸沿着棺材摸了下去,当碰到一个凹槽时,轻轻一扣,过于厚实的棺材底部便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间来,那高度刚好能容下一个人。 她会在苏青桃身上也下上狱火生的毒,到时候殷时不管是发现了苏青桃不是她,想去烧毁药引,还是想要为他自己解毒,都会暴药引的位置,而跟去的人也就有了机会能拿到,到时候即便送不出来,也可以藏到一个殷稷找得到,殷时却发现不了的地方,等待大军攻破蛮军大营,这场持续了三年的谋害便能终止了。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她再次抠下凹槽,暗格慢慢合上,她垂眼看着那张苏青桃那张被郑寅画得已经看不出来是死人的面孔:“若事成,我会让你入土为安的。” 她给苏青桃换了衣裳,关门走了出去,月光明晃晃地撒下来,意外的明亮,她仰头看了一眼,瞧见那银盘似的月亮,这才想起来快到月中了,怪不得这般明亮。 十五会是个好子,希望那天唐姑娘能和她兄长重逢。 她有些不舍得这月,靠在廊下一直看着,殷稷回来的时候便瞧见了她这副样子:“怎么就喜在风口站着?” 他话里带着无奈,却还是走了过来,用后背挡住了面吹过来的凉风。 “想着你也该回来了,就在这里等等你,练得如何?” “我大周兵强马壮,岂是蛮兵能比的?” 话虽如此,殷稷却还是叹了口气,“可惜我虽握天时人和,却抵不过地利之险……明天我打算亲自带当地老农去看看那片沼泽,试试能不能找到旁的法子。” 去城外的沼泽?那么远,这一来一回的,岂不是要到晚上了? 可那时候棺椁也该出城了…… 谢蕴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她垂下眼睛没有情绪,声音却哑了一下:“明什么时候起程?” “最晚也得卯时吧,早去才能早回。” 谢蕴没了言语,殷稷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可是在担心明天的谋划?” 他抓住谢蕴的手:“你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安排,明只要他们带着人面,我就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不要轻举妄动。” 谢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殷稷不知道殷时如今的疯狂,更不知道这举动会刺殷时,让他真的毁了药引子,可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殷时诡计多端,我怕他会对唐姑娘做什么,所以只要他把唐姑娘送过来,就让他们带棺椁走,不要阻拦。” 殷稷蹙了下眉头:“阿蕴,你是认真的吗?你可知道,这么做无异于放虎归山。” 第747章 再扮我一回 “明天殷时不会出现,来得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底下人。” 谢蕴开口解释,“杀不杀都不能影响大局,可万一殷时有留手,这般举动反而会让你陷入险境。” 殷稷的眉头仍旧拧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谢蕴,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谢蕴在维护殷时? “阿蕴,”他沉片刻还是开了口,“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谢蕴指尖一颤,面上却未分毫:“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不想因为一时意气就让你承担风险,你是大周皇帝,如果真的在这里出了事,后果会不堪设想。” 殷稷垂下目光,虽然没再言语,可看得出来并没有被说服,谢蕴捧着他的脸了:“你要沉得住气,等毒解了之后,我们才能放开手脚,眼下还是谨慎一些……别让我担心,好吗?” 虽然心里还是有疑虑,可谢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殷稷也不好再坚持,只是有一点他很不解:“你为什么这般笃定,殷时不会出现?” “你不是说上次的时候重伤了他吗?”谢蕴语带无奈,“他素来吃不得苦,怎么会忍痛前来?” 这解释也说得过去,但殷稷的思绪还是有些拐弯:“你对他还真是了解。” 明知道这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可他话里还是带了点酸味,谢蕴捏捏他的脸全做安抚,将这茬糊了过去,开口催着蔡喜传膳。 人端了热水来给两人净手,谢蕴看着铜盆里自己的倒影,脸上的平静有些维持不住,她对殷时何止是了解,当年她可是夜夜都在钻研他啊。 晚膳很快送上来,谢蕴心里有事,得她没什么胃口,便不停给殷稷夹菜,殷稷起初还老老实实地吃,后来实在吃不下了,不得不抓住了她的手。 “娇娇,再吃下去你就算谋杀亲夫了。” 谢蕴狐疑地摸了下他的腹部,果然鼓了起来,她只得放下了筷子,却吩咐人拿了斗篷来,这是要出门,殷稷看看天:“这个时辰要去哪里?我陪你吧。” 他也跟着起身,在外头奔波一天,好不容易回来能和谢蕴说几句话,她竟然又要走,还偏偏是赶在这种时候。 说也奇怪,明明谢蕴对他还算坦诚,计划也十分顺利,不管是殷时的回信还是苏青桃的尸体,都已然安置妥当,可他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每每谢蕴不在自己眼前,他的心便会控制不住的提起来。 这情况其实早在很久之前,谢蕴刚回之后就有了,但最近却忽然有加重的趋势,他不明所以,却控制不住。 “我去寻大姐姐说些体己话,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你跟着去做什么?” 她将站起来的殷稷又摁了回去:“不必等我,早些安歇吧。” 殷稷有些不甘心,一路跟着她走到了门口:“真的不用我陪你吗?城里不太平,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我会带着人的……” 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谢蕴已经走远了,殷稷啧了一声,很是不,对着蔡喜抱怨:“一天不见,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想朕?” 蔡喜低着头没理会皇帝的牢,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让人回答。 “……还是想的,不然也不能给朕夹那么多菜……” 殷稷果然不用他开口,很快就哄好了自己,起身进了内殿,翻开暗吏的奏报看起来,却一眼就看见了窦兢两个字,这两窦宅的动静很多啊…… “窦将军?” 谢蕴一出行就瞧见有人站在影里,那身形有些像窦兢,便下意识开了口,可对方却在听见她声音的时候,转身就走,速度很快,追都追不上。 “莫非是我眼花了?” 她没再纠,带着几个护卫径直朝谢英夫妇所住的地方去了,却没走正门,反而钻进了后门所在的小巷子:“你们就在外头候着吧,我去去就来。” 护卫应声,立在巷口守卫,全然没看见身后的谢蕴在推开后门后并没有进去,反而放轻脚步沿着巷子拐了出去,然后进了一座民宅。 井若云正守着炭盆在烤红薯,见谢蕴来了便将一个烤红薯拍打干净递了过来,谢蕴见她拿得那般稳,还以为红薯不烫,接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她将红薯放在一旁,抓着井若云的手看了看,以往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掌心不是疤痕就是茧子,厚厚的一层。 “你这手……” 井若云将手了回去:“吃红薯吧,烤得可香了。” 见她不想谈,谢蕴也没强求,隔着帕子抓住了红薯,随口问起她这两天过得如何。 井若云似是很喜这小院子,明知道现在不是季节,种了也活不了,可她还是开了一小片菜畦,种上了萝卜和红薯。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吃到自己种的东西……” 她语气里带着向往,谢蕴笑了笑:“会有机会的,到时候也给我一些尝尝。” 井若云连忙点头,掰着手指头说想种什么东西,但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气氛忽然间就沉凝起来,片刻后谢蕴先开了口:“我今天来,是想说……” 她有些难以启齿,井若云却笑了:“你需要我帮忙了是吗?” 她抬手抓住谢蕴的手:“如果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很高兴,你需要我怎么做?” 谢蕴越发说不出口,她的要求其实有些过分,会让井若云陷入一个十分糟糕的境地,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能再扮我一回吗?” 第748章 就此别过 井若云定定看她一眼,垂眼笑了起来:“好啊。”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