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雯难得见梁昳这样,笑着替那晚做注脚:“情和气氛都烘托到位了,再不发生点儿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梁昳的反击由此得来。 佳雯不恼,反倒哈哈大笑,笑完才评价梁昳和周景元:“景元没怂,你也很勇,很好!般配!” 梁昳“嘁”一声,挪到边,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听见佳雯又说:“其实,我很怕你因为阿姨和叔叔的事情受影响。” “怕我会抵触谈恋?” “我担心你因此规避风险。” “情的事没法从其他人身上剧透。”况且,男人的海誓山盟最怕时间的考验,你侬我侬的甜言语听过就过了,即便昨晚被周景元说她“没个忌讳”,梁昳心里也始终揣着清醒,“今宵有酒今宵醉吧。” “没错。”佳雯在那边点头赞同。 梁昳准备洗漱,约佳雯过几天碰面细聊。 临挂电话前,佳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周景元呢?我记得你提过,有个同事好像对你有点儿意思,但你不喜。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周景元,愿意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别人?” 梁昳不是没得选,但她挑了周景元。 “因为他从不掩藏心思。” 昭然的喜,周景元从一开始就坦坦地呈给梁昳看,纵然被旁观者检审,他也全然 没有被嘲笑、被拒绝的担心,也不怕被辜负。 梁昳说:“太珍贵了。” 第49章 落第两百二十七秒 周景元人刚到厂门口就接到余田的电话,说老赵大发雷霆,大骂“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把那种狗货堆去他面前”。 “不是让你先拉去库房吗?” 周景元蹙了蹙眉。 “工人听岔了,以为一定要搬去老赵那儿修。”余田已经骂过人了,但老赵那边需要人来安抚。 周景元叫他别管了:“老赵要骂就让他骂去吧。”说着,自己拐去办公室拿了一条烟一盒茶,随后径直往老赵的独立车间走。 他人一面,正在吹茶沫子的赵吉盛登时就把手里的茶杯盖子朝他扔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老子就知道是你小子捣的鬼!” 周景元眼明手快地接住杯盖,走进来,边走边茫地问:“什么我捣的鬼?” “少给我装!”老赵气呼呼地从他手里抢过杯盖,“哐”一声盖到茶杯上,“这种货,除了你还有谁敢搬来我跟前找晦气!” “这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了,老赵——”老赵再疾言厉,周景元都不怕,毕竟从小跟在他股后面长大,对他的脾气摸得透透的。周景元说着,从旁拖了把凳子过来坐下,打趣他,“这几十年在远星怎么就没攒下点儿好人缘呢?” “老子不稀罕虚假繁荣。”老赵本不中他的计,指着靠墙的餐边柜,没好脸,“是我手艺退步了,你不好意思开我?要拿这种东西来给我上眼药!” “天地良心,老周把我开了也不会开您呐!” “那你给我说道说道。”老赵多看那餐边柜一眼都嫌烦,问周景元柜子到底什么来路,“这种次等货绝对下不了远星的生产线。” “可不是!我当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老赵心里大概有了底,脸缓和不少,打趣他:“景少爷没当场把它砸烂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老实代吧,谁的?” “你管是谁的。”周景元笑,顺手将烟和茶搁到桌子上,“我拉来就是让你看看,木头要能用就修一修,要是烂木头就砸了重做。” “什么人值得你兴师动众?”老赵撇撇嘴,“豆腐盘成价钱。” 周景元笑一笑,没接话。 老赵从他的笑里品出点名堂,问:“机场那姑娘的?意乔的老师?” “嘿——”周景元没料到老赵记这么好,“您不做木工改算命了?” “你追人为什么要我干活儿?不干,自己做。”老赵一边笑,一边大张旗鼓地撂挑子。 “您是我师傅啊,我那三脚猫功夫您最清楚不过。” “管他什么功夫,好歹亲自做出来,才有诚意。”老赵想了想,给他折个中,“怎么说也得自己动动手。” “行!”周景元答应下来,端了他的茶杯去饮水机旁,道,“好歹也跟你在车间泡过,动手难不倒我,不然说出去多跌你面儿啊。 老赵由得他起身水,顺便敲打他:“少给我使嘴上功夫。” 周景元笑:“拧多少螺丝,上多少镶钉,您尽管吩咐。” “这才像话嘛!”老赵多少有些“老父亲”心态,过来人的经验之谈,“你拿出诚意来,付出了,别人也能受到。” 周景元把茶杯放到老赵手边,笑:“我反正‘诚心’想砸柜子。” “你,我还不知道?”老赵看一眼他送来的烟和茶,全是自己几十年吃惯的牌子,眉一横,指头隔空点他,“吊儿郎当惯了,其实再真心不过了。” 周景元笑得狗腿又市侩:“礼多人不怪嘛。” 老赵起身去墙角,围着餐边柜绕一圈,拿指关节在柜子各处敲了敲。周景元跟过来,随他一起在柜门前蹲下。 老赵抠了下柜门里的胶水条,习惯伸手,周景元立马起身,跨两步,从工具箱里摸一把起子递给他。 老赵意地接过来,笑说:“行啊,基本功没忘。” 千穿万穿马不穿,周景元得意道:“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老赵没说话,只是手里起胶条的时候,嘴角一直扬着,放不下来。门边条出些切割面,老赵仔细看了看。 “不是好材料吧?”周景元心里有数。 “中不溜的,要说多差也不至于,反正够不上好的那一档。”老赵客观评价,同时问他,“你想怎么改?” “换好材料,增加储物空间。餐边柜嘛,怎么着也得既美观又实用啊。” “是不是被人叫‘小周总’容易飘?跟我说话还大套起来了!”老赵才不惯他的臭病,“说具体要求。” 周景元当真不客气:“中空的框架承托全部换实木承托,加一个上柜,要榫卯整装的。” “你怎么不叫我重新给你打个新柜子!” “也不是不可以。” “滚!” “怎么还急眼了?”周景元笑得张狂,“你叫我提要求的。” 老赵就知道挨上这小子的事准没轻松的,他也不打算跟他客套:“行!我可以给你改,但有两点——不准催单,工时、工费你单独结给我!” “成。”周景元本不担心老赵的手艺和出货速度,绝对的按时按质。 老赵重新坐回木工桌前,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一口,说:“看你最近一心扑在那个什么手工定制展示厅上,我以为你要改走艺术家路线了。” “展示厅只是个名头,重要的是造几个生活场景展示我们的产品。” “这还差不多。”老赵放下茶杯,玩笑道,“我们木工关心的可跟艺术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周景元问。 “我做一把椅子,我关心它够不够结实,坐起来舒不舒服,能不能坐很长时间。艺术家关心的可能是,它够不够漂亮,能不能第一眼就引人。” “我觉得不冲突,毕竟你做一把椅子也会考虑它够不够美观,也关心顾客会不会看到它、想买它。”周景元毕竟是年轻一代,他对各行各业没有那么多固有的刻板印象,也比上一辈更兼容,“只是说,手艺人的考量会更全面。这种考量从草图开始,贯穿整个制作过程,包括木料的选择、制作接合,刨、削、砂,以至最后的上漆,不单单只把焦点着眼于美观上,更重要的是实用。” 老赵收徒弟其实没什么条条框框,唯二看重的是品和手艺。要论木工手艺,周景元绝对不是老赵最引以为傲的徒弟,但要论学习能力,周景元绝对是他最得意的那一个。其他学徒碍于身份,对老赵毕恭毕敬,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而周景元不会,他在学校就是刺儿头,在厂里更是横着走,对老赵尊敬有之,却不会把他的话奉为圣旨,凡事辩证来听,边听边思考,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所以,老赵对他“既又恨”,喜他活学活用、脑子灵光,也之深责之切地骂他“对手上的活计不上心”。 每每如此,周景元都混不吝地回他一句:“我要是上心了,得饿死你多少徒子徒孙啊!” 老赵知道他来车间就是图一乐,未来也不可能靠木工手艺吃饭,由得他去了,只是自己时常想起来还是觉得遗憾。 今天,与周景元一番对话让老赵觉得也许这并不是遗憾——一个对木工手艺有深刻认知的年轻人,他站在比老一辈手艺人更高的行业高度和技术审美来促进整个行业的前进和发展,也许比他单纯继承木工手艺更有意义。 只是这个“脑子灵光”的人现在看起来很不灵光,正傻里傻气地握着手机笑。 周景元看着梁昳发来的消息——“你把梨给我顺走的?” 他笑着打字:“才发现?” “幼不幼稚?”梁昳问他。 周景元才不管她怎么给自己定,坚持:“反正不准你分梨。” “那你有没有看看黄历?” “什么?” “昨天适不适合在一起?” 这题周景元会答:“看了,诸事皆宜。” 梁昳大概被他整无语了,直接回了一串省略号,紧接着又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你什么时候顺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猜。” “不猜。” 水果篮里统共就剩两个梨子,周景元昨晚走的时候顺手就揣风衣兜里了。不是怕她搞什么劳什子的“分离”,而是惦记着梨子清清甜甜的味道和那个梨子味的吻。 他自然没法朝她坦白自己的小情思,只囫囵代了“作案”时间和方式。 过了一会儿,梁昳回过来四个字:“偷摸狗。” 周景元笑,不争辩,换了别的话题:“去团里?” “嗯。” “吃早饭了吗?” “门口便利店买了,路上吃。” “下午下班我来接你?” “要不顺路的话,你别大老远跑一趟了。” 周景元男朋友的自觉:“往第一天就烦我了?” “……那你来吧。” 征得同意,周景元高高兴兴地锁了屏,抬头汇上老赵意味 深长的目光,笑起来:“怎么了?” “真该拿镜子给你好好照照,你看看你现在笑的样子……我都懒得说你。” “那你说说呗,我笑成什么样了?” 老赵白他一眼:“跟天的猫一样。” 周景元不恼,回敬老赵一句:“咱们师徒半斤八两。”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