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峥并没有她这么不当回事,气氛也没得到半点缓和,反而更凝重了,他双眸紧盯她,沉声道:“我娘弥留之际,我告诉她,她的儿媳叫于七,她咽气的时候都还以为她的儿媳是个叫于七的姑娘。” 俞千龄脸上不着调的神情褪去,目光有些复杂起来。所以那个时候容峥是想娶她的?他们之间的情并不是错觉,确实是那种互有情愫的恋人?也是,容峥这样的人,确实不会做出随随便便亲女子的事情,那他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俞千龄正想问他,容峥却先开口质问她道:“你当初为何要不告而别?我娘临终前想见儿媳一眼,我找了你很久,直到我娘离世,我都没能把你找回去,也没能看她最后一眼,你为什么要走?就连一句话也不留,留给我的就只有一个找不到的假名字。”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她在他眼中却看到了沉寂三年的悲与愤。多年之后,她释怀了,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甚至一直在怨她,这三年里也一直怨着她吧。 俞千龄有点无措,不知从何说去,半响才道:“我以为不告而别的人是你,我那天回来以后没有找到你,后来我在铺子里等了你五天,你一直没回来,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你去哪了,我以为你不告而别了,也离开了,我那时候生你气,就再没回过那里,我不知道你在找我。” 似乎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信服,他又道:“我收到我娘病重的消息,来不及等你回来便赶回家去了,但我临走时给你留了书信,你也没看到吗?” 俞千龄真的没看到,她一开始是不相信白容会不告而别的,她翻找了整个家,都没找到他留下的只言片语,只是发现家中的值钱的都不见了,他的衣服也带走了大半。 “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到处找过了,真的没看到你留下的书信,我寸步未离的等了你五天,以为你再多的事五天总会回来和我说一声的,可我五天没等到你,也不知道你真的家在哪里,去哪里能找到你,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才会离开的。” 不管她到底看没看到那封信,说到底他们之间从未信任过,也可以说是她从未信任过他。 他道:“我的家就在那,我无论去哪里都会回到那里,你所知道关于我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是因为我娘病重没办法早些回去,可你就这么不辞而别了。我不知道你的真名,也不知道你的出身,更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我这里,你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的事你从来不跟我说,我不问不是不在乎,我只是在等你告诉我,可你一直都没有,还以为我对你就像你对我一样不坦诚。” 面对他的质问,俞千龄有点百口莫辩了。当初她年纪小,本来也是个贪玩没耐的子,在白容之前,她也从未有过什么情经验,那种情窦初开的懵懂她很茫然,也不明白,后来找不到白容的时候,她甚至还自以为是的憎恨了他很久,可现下看来,错的那个人似乎是她…… “我……”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回到那个有点情窦初开,茫然无知的自己,“对不起,我当初真的不知道,我就以为是你先不告而别的,毕竟你那么不寻常,我一直以为你是隐瞒身份暂住在那里,我……”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当初遇到白容是个意外,她那时候就喜到处野,听说林家村有许多手艺高超的铁匠,就过去想找人炼制个趁手的兵器,找了一圈就找到了白容。他当时在一堆老头子里显得格外出挑,便成功引了她的注意,她观察他的手艺,竟又是毫不输人的娴和高超。而且他做事的样子特别的认真,即使穿着脏污的布麻衣,也能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可他是个怪子,她花钱找他炼制一把剑,他不干,说只给有缘人做事。俞千龄也是倔脾气,就上他了,嚷着要做他的有缘人,赖在了他家里,每天跟着他,赶都赶不走。 朝夕的相处,使得俞千龄对他越来越兴趣,他会铁匠,也会木工,还烧的一手好菜,补补也不在话下,而且学识渊博,仿佛什么都懂。而他所谓的有缘人,都是一些穷苦人,他甚至赚不到什么银子,每的吃食,不是自己种的,就是山里挖的,或是乡里乡亲送的。明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人缘却特别的好。 后来她在他家住久了,乡里乡亲都叫白家媳妇,起初她只是觉得这个称呼好玩,后来这个称呼似乎无形之中把他们拴在了一起。 渐渐地,白容会等她回家吃饭,会试着做些她喜吃的,会在夜里挑灯替她补衣裳,会在进城赶集的时候给她买东西回来。俞千龄自小备受宠,什么都不缺,却在白容这里找到了不一样的受,她和他像一对普通的穷苦小夫一般过子,他从厌烦她,到对她百般纵容,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愉悦,那便是她情窦初开的情愫。 即便是现在,她面对白容,都是一种不一样的情。 容峥看着她,问道:“你当初着我,是不是只是想让我替你做把剑,你的目的达到了,就可以洒的离开了。” 于容峥而言,当初的俞千龄更神秘,她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着他想要一把剑,后来他做好了,却藏了起来没给她,心里大概是有些怕她拿了剑就走。母亲病情暂且稳定下来,他得以回家找她的时候,他发现他藏起的那把剑不见了,然后俞千龄果然也不见了,一走就是三年,直到今才再见。 俞千龄摇摇头:“起初是,后来我更想跟你在一块,我那时真以为是你不告而别的,我也不知道那封信为何不见了……”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来,她决心离开的那天,是夏亦忱半路上接她回去的…… “娘的!夏亦忱这个混球!” 容峥听到了她的咒骂声:“你说什么?” 俞千龄有些烦躁的揪揪头发:“总而言之,是我当时被耍了,误会了你,才造成了现下的局面,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我现下成婚了,已经有了家室,你……愿你也早觅得良缘吧,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反正她是不可能把自己劈成两半,送他一半的。 容峥半天没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为何成婚?你成婚前与那人不是不认识的吗?” 俞千龄有点颠三倒四道:“就是有点急着成家,觉得他还不错就嫁了,现下相处的好的,他是个不错的人。” 容峥向她走了几步,停在离她只有半个人的距离,他俯身,对上她的双眸,问她道:“你早就把我忘了吗?” 莫名的,俞千龄的心里突突跳的厉害,似乎回到了他第一次亲她的时候…… 那时,他们在河边洗衣服,她是第一次洗,拍打衣服的时候水溅的脸都是,他抬袖子给她擦,两人的脸便越离越近,瓣上一软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回过神来以后心里扑腾扑腾跳的厉害。 俞千龄出神的这会儿工夫,容峥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吓了一跳:“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容峥伸手扶住她躲避的后脑,带着些许酒气道:“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忘了我……” * “怀今,你站这做什么,找到人了吗?”钟霖远远就瞧见时怀今站在走廊处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紧挨在一起十分亲密的两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公主的规制,除了俞千龄还能是谁? 他吓了一跳,忙看向时怀今,他近来本红润了一些的脸,又变得煞白起来。 钟霖顿时就火了:这个混账公主!早就知道她朝三暮四的劣改不了!这才一会儿的工夫又搅和上了一个! 钟霖气冲冲道:“看着有什么用啊!走,跟我一块过去,把他们给分开!她现下都有你这个驸马了,怎么能这么做呢?你别怕她,这事本来就是她不占理!” 时怀今拉住冲动的钟霖,摇了摇头:“别过去了,我没事的,你四周查看一下,别让什么闲杂人等看见了。” 钟霖真是恨铁不成钢,媳妇都当他面给他戴绿帽子了,他居然还要帮她把风! “怀今……” “去!”这是时怀今第一次对他大声呵斥。 钟霖心里虽然气,但他此时更同情自己兄弟,动了动嘴,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去做事了,独留时怀今一个人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动!刺不刺!突然有点萌俞容cp了…… _(:3」∠)_ 我们小今今的心,千疮百孔了…… 第58章 第五十九章 尽在咫尺的面容,让俞千龄竟有些久违的仓皇无措,直觉告诉她这很危险,伸手抵在了他的膛推了他一把,躲开了他的桎梏,笑得有些僵硬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脑子糊涂了,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白容可以说是打开她新世界的人,在他之前,俞千龄对男人不是打骂驱离,就是称兄道弟,从未产生过男女之情这种微妙的情,她自然不会忘了他。但当初的那种恨与纠,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现下他靠的那么近,难免还是会引她不自在。 她现下毕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不能沉旧情不忘,想想自己吃醋的小驸马,脑子清明了一些,从他身边走开了:“以前的事情孰对孰错,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知道,你也不是个那种小肚肠之人,毕竟……” 容峥拉住她的手,把她强拽回来,对上她的双眸道:“我找了你三年,这三年来你找过我吗?” 俞千龄一愣,看着一脸质问的他,是有些心虚和愧疚的。她一开始的时候是很难受,想过要去找他,但夏亦忱一直在旁边劝她不要去,自降身份去找一个不在意她的人没有意义。她那时有些自负,这么一听便也没去,等子久了,她对白容的情也就淡了,有新的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自然就不怎么在意那份懵懂的情了。 容峥见她久久不答,便也明白了,有些不死心的问她:“若是你选驸马的时候我在京中,你会不会选我?” 俞千龄不是个记恨的人,若知道容峥就是白容,她一定会找容峥问清楚当年的事,误会解释清楚了,他对她仍有旧情,自然是更好的人选的了。 她有点为难道:“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用,我终究也不是你的良人……” 容峥打断她,扬声道:“我只问你会还是不会!” 俞千龄多少年没被人这么质问了,一时间有点愣,把实话说出来了:“会……” 容峥一直紧绷的面容在听了她的回答以后,终于缓和了一些。 俞千龄瞧见了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似乎让他误会了,忙道:“但是你要明白,我们已经是有缘无分,过去的也不会重来,我现下有驸马,也不是个……” 容峥还是没听她说完,又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个面首?” 俞千龄愣愣道:“啊?”有啊,可那是个假的啊!他莫不是也想做她面首吧?她还真不知道自己魅力有这么大。 她忙道:“面首都是养在深宅供人玩乐的东西,你前程似锦,总不会……” 容峥说:“不会,我不会当你面首的。” 俞千龄闻言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的时候,又听容峥道:“如此看来,你的驸马并不得你心意,不然你为何还要找个面首?” 俞千龄一听,真是百口莫辩了,正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解释的时候,后面有人喊她:“千龄!” 敢这么喊她的也没几个人,俞千龄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时怀今来了,忙把容峥还抓住她的手甩掉,转身走向时怀今,故作镇定道:“跟老国公说完话了?”说完她默不作声的观察时怀今的神,不知道他方才看到了没有。 时怀今的神很寻常,仿佛方才什么都没看到,他点了点头,看向站在原地正打量他的容峥,笑道:“这不是容大人吗?久闻容大人大名。”说完看了俞千龄一眼,那笑容总觉意味深长。 俞千龄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她还否认自己认识容峥呢,转脸的工夫便和容峥单独在一处,定是让时怀今误会了吧。 她忙道:“我刚才就见他眼,方才出来透口气正好遇见他,我们三年前见过,只是他那时候不叫容峥,你说巧不巧?竟在这遇上了。” 时怀今闻言了然的点点头,只是看容峥的神事情不像是那么简单的样子。 他道:“那还真是巧了,久别重逢是缘分,我也早想认识一下容大人,不如哪容大人方便,请容大人到府上一聚,毕竟这一时半刻的,千龄若是想与容大人叙旧,也叙不完啊?” 俞千龄一听这个糟心啊,暗暗瞥了时怀今一眼:你这糟心男人,还有把情敌往自己家领的吗?还嫌有个风翎不够啊! 她正想用什么办法阻止此事,一直没说话的容峥走到时怀今面前,毫不客气的在他身上打量一番,道:“好啊,等下次休沐的时候,我便登门造访。” 时怀今站到俞千龄身边,伸手揽上她的,对容峥温笑道:“之至。” 俞千龄头都要大了,被时怀今揽着,身上却像长了虱子一般不自在。躲开吧,时怀今会误会,不躲开吧,容峥若是一怒之下闹起来怎么办?这新旧情人打起来,她多为难啊。 但似乎是她对自己的魅力太过自信了,谁知容峥转身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容峥一走,时怀今揽着俞千龄的手也松开了,还站开了一些,道:“我们回府吧。”说完自顾自往回走。 俞千龄见他走的也不是出府的方向,跟上他:“你去哪啊?” 时怀今边走边道:“既然要走了,总要跟主家说一声,也要叫上文公子才是,而且钟霖方才还帮我找你呢,我既然找到你了,自然要和他知会儿一声,你先出府去吧,免得回到席上被人绊住了脚。” 俞千龄觉得他说的在理,便点了点头:“行,我先去外面等你。”说罢脚步一转,跟他分开了。 俞千龄走了,时怀今停下有些匆匆的脚步回头看去,她边大步星的走,边四处张望,一看便知道她正在找人,找的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 时怀今对容峥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是容侍郎的庶子,自两年前考中探花入工部当职,便名扬京城,挤身成了三杰第二。但他为人十分低调,甚少与旁人来往,有怪才之称。彼时俞千龄该是远在北疆,他们到底如何相识的?又有怎样的过往? 从他们方才亲密非凡的举动来看,他知道这次定是和夏亦忱那次不一样的,俞千龄虽然拒绝了容峥的亲近,却没和他翻脸,仍在一处说着什么,便说明她对容峥有情……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龄:魅力太大真是糟心,旧情人对我念念不忘,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急的。 首回复(匿名的小今今):打醒他,狠狠地打。 第59章 第六十章 俞千龄没能找到容峥,这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影儿都找不到,难不成真等他下次登门再说啊?那她和时怀今就别想好好过子了。 这人也找不到了,俞千龄在门口等时怀今,想想方才时怀今的反应应当是什么都没看到,不然他怎么会邀容峥到府中去呢?可他现下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会知道,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晚还是要知道。 但如何说就成了问题了,和自己的夫君聊旧情人,想想都刺。 俞千龄叹了口气,叹自己时运不济。 这时,时怀今和文修远被钟霖送出来了,时怀今面正常,文修远面却有些发红,想来是被灌了不少酒。哎,把人家邀请来,结果替他们挡了不少酒,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俞千龄走过去关心道:“仲卿,你这还能骑马吗?要不让钟霖辆马车把你送回去吧?” 谁都还没说话呢,钟霖先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俞千龄抬眸瞥他一眼,钟霖比她脾气还大了,愤愤瞪了她一眼。 怎么回事?喝顿酒还把他给喝大了?竟然敢瞪她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