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从粮铺里。” 宣宁:“……” 宣宁:“…………” 好家伙,原来还是个联合产业啊。 宣宁很快理清了这条奇奇怪怪的产业线:粮铺“响应”知县的号召,只卖一点低价粮。背地里偷偷卖高价粮,排骨他们估计只是其中一种途径。但总之,城里气氛紧张,不许随意出城,这些都助长了粮铺的地下生意。 知县的想法很好,但没能得到落实,看着就像一场作秀。 嗯……也可能是脑子不太聪明? 信息太少,得不出有效的结论,宣宁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但看到了巨大的市场。她眼巴巴地看着排骨手里的钱袋,试探道:“你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粮铺给你们多少成?” 排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没有成。但是粮食是我们送的,每家每户抓一小把,一天的口粮就出来了。我们这些穷乞丐,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一粒粮食都买不起,粮铺的活计谁敢不做?” 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经历过太多的不幸,排骨说话的语气中自带嘲讽。 而几个王家村的村民视宣宁为贵人,都知道村子以后的发展全靠她。偶尔心血来的想法都奉为圭臬,只言片语都绝对听从。现在听了排骨的话,都有些不高兴,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宣宁正再三考虑自己的想法有没有疏漏,一抬头就看见,一边是王家村的村民,一边是排骨。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表情一个比一个凶狠,甚至龇牙咧嘴,颇有要冲上去咬一口的架势。 而她,坐在正中间,像个随时准备吹哨的裁判。 宣宁:“……” 她有些头疼地了额头:“停停停,冷静一下,来,都转过身去坐下。生意面前,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好好谈一谈。” 宣宁的计划是这样的。 排骨照常从各家各户收钱,用各种方法说服他们买高粱,然后去粮铺买黍米,回来找宣宁换成高粱,给人家送回去。 这两种粮食在粮铺里价格差距不大,排骨把钱全换成黍米,然后把当天粮铺高粱的价格告诉宣宁,宣宁计算过后会把足量的高粱给排骨,并按分量给他们成。 总而言之,小院变成了一个隐秘的粮食中转站。对粮铺来说,该拿的钱拿到了,该卖的粮食也卖出去了,宣宁这个二道贩子对他们的生意没有影响。如无意外,背后的势力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搜查。 至于那些买粮食的人,也没有亏损,甚至因为现代种植的都是多次选种改良得到的粮食,质量比粮铺里买的还要好的多。 谈的还算是顺利。 就是两边互相怪气,气得宣宁拍了桌子。唯一的一张老旧瘸腿桌当场阵亡,排骨一脸悲痛,伤心绝,哭得差点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桌子是他亲弟弟。 宣宁被烦的不行,松口给他一笔粮食做赔偿,排骨立马眉开眼笑,亲自动手?把桌子劈成了几块,准备以后当柴烧。 宣宁:“……” 生意还没开始,她就背上了债。 算了算了,就当看影帝表演的门票了。 超市自带的配送小哥实在太显眼了,第二天,宣宁他们用粮食借了辆板车,她随手指了个视野不开阔的方向,出城以后走了很久,直到确保在城墙上绝对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了,才在超市下单。 悉的轰鸣声,悉的蓝衣服,宣宁为了别太招眼,还额外买了一些东西,放在最上面给粮食们做掩护。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把东西运了回来,王长青还提前把完好的面饼收集了起来,送给了门口的军官。众人推着车,拐进了小巷,然后背着东西悄悄回到了排骨他们的小院子。 排骨他们买好了粮食,正坐立不安地在院子里等他们。见终于有人回来,赶紧跑上去接过袋子,在村民的帮助下把封口打开,捧起一捧高粱,愣愣地看着它们散落回袋子里,然后又重新捧起一捧…… 这个步骤重复了几次,排骨才回过神,往嘴里了几粒。 “粮食,是粮食,这么多……”排骨喃喃道:“是真的粮食,是真的……” “真的真的,”宣宁笑着拍了拍手:“快干活吧,不然你们要送不完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惊醒了排骨,他从地上捡起死皮赖脸磨来的称,脸动的有些发红:“兄弟们,干活!” 第14章 、第 14 章 黎明时分。 天微微亮,燕子就醒了。 她躺在上,屏住呼,支起耳朵听了一会。 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人走动。 燕子放下心来,轻轻推了推旁边睡得正香的丈夫。 丈夫孙平安很快醒了过来,赶紧起身穿好衣服,把底的小匣子藏在衣服里,悄悄推开一道门,左右看看,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一路顺着墙走,一片落叶也能让他吓得呼暂停,短短一段路出了一身冷汗,等好不容易看见巷子拐角处的排骨,孙平安才略略松了口气。 两人也不说话,孙平安把匣子递过去,排骨擦了擦手上的汗,打开了木匣子。 里面放了五支手工木簪子,设计简单,胜在打磨的人认真细心,用料是普通的木头,也没上漆,但是摸起来一点刺都没有,原木的颜反而有种古朴的韵味。 排骨点了点头,把簪子放进自己带着的小盒子里——里面已经零零散散放了些小物件。孙平安偷偷扫了一眼,发现没有什么新花样,知道邻里街坊们像他家一样,已经把会做的东西都试了一遍,以后只做最赚钱的那种了。 比如那些木簪,当时燕子快嫁给他的时候,母亲刚刚生病去世,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去买了药,连木簪子都买不起。他就坐在门槛上,照着人家摊子上的样式,给燕子每样都做了一个。 后来家里的情况好转了,他们也有了孩子,整天忙前忙后的,也就把这份手艺落下了。他还以为下次用到是会女儿长大以后,没想到这么快就重新捡起来了。 孙平安微微有些出神,直到排骨拿出一个淡黄的本子,在上面画了五个歪歪扭扭的簪子,又戳了戳他的胳膊,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还全换粮食?” 他犹豫了一下,道:“给我来一带小花的头绳。” 看排骨准备落笔,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要最便宜的就行。” “行,”排骨呵呵笑着,调侃道:“光给媳妇买头绳,不给孩子买块冰糖,小心晚上闹得你睡不着觉。” 头绳小小的一个,带几朵红或者黄的小花,编个辫子正好扎在辫子尾巴上,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自从邻居陈木匠给媳妇买了一个,燕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的辫子。 不过头绳可不便宜,质量也好,小花水洗都不变。他这几天赶了赶工,多做了一簪子,买头绳还是可以的。 但是排骨说的也很有道理,孩子们一直被拘在家里,不能出去玩,也没有零嘴。要是再知道自己买了头绳但没买点好吃的,这几天恐怕就没那么听话了。 “要……两块冰糖。”冰糖也不便宜,小孩子嘛,吃那么多糖做什么,牙吃坏了可怎么办。 排骨一一记下,米黄的大演草里写了除了他谁都看不懂的简笔画。头绳和冰糖排骨一直随身带着,当场就给了,其他的第二天会有其他人来送。孙平安小心地把东西收好,又遛着墙准备回去了。 走到一半,面遇到了邻居陈木匠,两人都吓了一跳,招呼都没打,各自低头急匆匆地走了。 走了几步,孙平安脚下的步子一顿,悄悄转了个方向,趴在拐角看陈木匠要买什么。 陈木匠从怀里掏出一个雕花的小匣子,排骨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 藏在一边的孙平安有些羡慕,陈木匠本事一般,在县城里排不上号。但手艺人就是手艺人,那个小匣子就能值不少钱,每次陈木匠换了东西,他家都能飘几天味。 正想着,孙平安就看见排骨回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架子,递给了陈木匠。 那是个很奇怪的架子,上面有五颜六的小花,每种花的颜都不一样,花瓣颜鲜,还亮晶晶的,像是会发光,非常好看。 那是什么? 孙平安还没来得及猜测,排骨鼓起嘴巴,朝着架子吹了口气,上面的小花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风车啊。 孙平安觉得有些新奇,多看了两眼,随后这种新奇变成了垂头丧气。一个风车做这么好看干嘛?一看就不便宜,这不是诚心抢钱吗? 孙平安不想再看了,转头贴着墙往家走。 边走边想,冰糖还是先不给了,等陈木匠的儿子开始炫耀新玩具,他再拿出来,好歹能让那两个小兔崽子安生一点。 孙平安家吃完早饭,磨出簪子的雏形,已经在做进一步细化的时候,徐府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易。 排骨换了一身进徐府专用衣服——不久前宣宁给他拿钱新做的,原本的衣服实在太寒酸,走不到府门前就会被赶走。 小门后已经有几个丫鬟在等他了,排骨规规矩矩地作了一圈揖,笑得一脸纯真:“姐姐们久等了。” “行了,谁管你这些破规矩,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排骨麻利地拿出一个个头绳和小发卡,还有一小堆冰糖,各式各样的调味酱。 同是丫鬟,彼此之间也是有等级地位之分的。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先选,把自己之前定下的东西挑出来,又看了看排骨新带来的东西,算好价格给了钱,说好下次要捎的东西,转身就走了。 接着是老爷身边的,太太身边的…… 等有头有脸的丫鬟都走了,排骨面前的东西也不剩几样了。小丫鬟们才敢围过来,叽叽喳喳地讨论。 “这个样子不错。” “我觉得红头绳更好看。” “还有没有上次那种蝴蝶结啊?宽宽的缎子做的,下面还垂着两条,风一吹就飘起来,那个最好看了。我特意找人借了钱,就等着买一个呢。” “可别,彩霞买回去献给那位姨娘了,老爷都夸呢,你也带,小心被卖出去。” …… 排骨脸上的笑一直没变过,耐心解答了所有问题,又一一收钱结账。 这些小丫鬟买完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急着走,又纷纷拿出自己的绣活。有手帕,荷包,带等等,还有自己打的络子,排骨按照自己的方式把这些都画下来,准备带回去,让宣宁挨个估价。 跟小丫鬟们闲话了一会,套了点消息,排骨和她们说好下次把钱和她们要的东西带过来,借口还有其他事情,离开了徐府。 街上还是没几个人,不过排骨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他看四下无人,这才拐进了一条小巷,然后绕了一大圈,回到了落脚的院子里。 宣宁他们现在待的院子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卖了这么久的东西,宣宁的两个钱包都鼓了起来,她让排骨买下了这个院子,终于睡上了久违的铺,盖上了被子,从野人状态回到了文明社会。 排骨回来的时候,她其实也刚回来。她现在有了两个地方要跑,一个是县城里,可以买进卖出不少东西,作为中间商,宣宁赚了不少差价,手里的阿x姆茶就是明证。 另一个就是王家村所在的地方,宣宁他们在外面忙活的时候,村长他们也没闲着,不仅按照江大的要求继续训练,还找到了合适的土地准备开荒。宣宁中途回去了一趟,又叫来“商队”留下了一些粮食,还买了一些可以做种子的粮食和蔬菜。 除此以外,她还买了玉米和地瓜,为了不浪费这批种子也不浪费时间,宣宁去超市的图书区,买了好几本书才找到一本语焉不详提了一点种植方法的。用意念在超市里看完,依葫芦画瓢给村长复述了一下。 至于能种成什么样,谁知道呢,宣宁表示自己只知道它们都可以煮着吃,具体怎么种,那些在地里耕种了几十年的老农比她更有发言权。 眼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躺椅,见排骨回来,也没急着问今天生意怎么样,而是问道:“排骨,你之前说你那一片有个木匠?” “对啊,”排骨进屋拿出一个木匣子:“看,今天刚收上来的,漂亮吧。” 宣宁现在不是很在乎漂不漂亮的问题,她兴趣的是另一件事:“那你知道铁匠在哪吗?我这有点活需要木匠和铁匠一起做。” “什么活?” “我想做一批农具。” 开荒太难了,宣宁只是回去看了一会,都觉得酸背痛腿筋,同时也深深明白了村民们对土地的热——那简直是用生命在开荒!每一寸都沾着血和泪。回来以后,她就开始翻那几本书,还真让她找到了几张农具的图片。 种地她是真没接触过,不过照样子画下来她还是会的,剩下的活,她准备教给专业人士解决。 摇椅的声音在小院里回,宣宁摇了两下,终于发现不对,慢慢停了下来。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