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香,表了心意,人群或跟着游街队伍往前,或是散开,潘垚朝李燕芳说了一声,就提着灯笼,拉着江宝珠耍去了。 “潘垚,你这灯笼真好看。”江宝珠看着潘垚手中提着的灯笼,面上有 羡之意。 潘垚抬了抬手中的灯,不无得意,“好看吧,巨龙衔珠,我爸给我做的。” “好看!”江宝珠附和。 确实是好看,潘三金做龙舟的,龙头刻了百八十个都不止,这龙灯被他刻得威风凛凛,还给它上了 彩,更 威严。 江宝珠没有食言,往口袋中一摸,捏着一张五角钱,在潘垚面前挥了挥,得意洋洋道。 “过了个年,我兜里都有钱了,走吧,咱们找画糖人的老伯去,我请你吃一个大的。” 潘垚瞧江宝珠那神气劲儿,乐得不行。 “那就多谢宝珠了。”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朝搭戏台的地方跑去。 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伶人涂着厚厚的颜料,还有二胡铙钹快板等声音。 唱到 彩处,下头一片的叫好。 不过,小孩子都不喜 听戏,各个躲在外头玩,寻他们自己的热闹。 各式各样的画糖人,稻草垛上 成一串串的糖葫芦,砰砰响的炸炒米……空气里都是香 又甜滋滋的滋味。 糖人摊子前,江宝珠豪迈地掏出兜里所有的家当,一张簇新的五角钱,大声道。 “伯伯,给我来俩!” “哟,真是瞧不出来,小丫头还是个富的啊。” 卖糖人的老伯瞧了一眼五角钱,知道小丫头心思,乐呵呵的捧了两句。 顿时,江宝珠乐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潘垚捏了捏江宝珠的手心,笑眯眯道,“一会儿,我也请你吃冰糖葫芦。” 不远处,扛着冰糖葫芦草垛子的老太正摇着竹筒,里头装了竹条子,摇起来“沙沙沙”地响。 她张嘴便喊道,“糖葫芦,卖糖葫芦嘞。” 江宝珠瞅了瞅那裹着麦芽糖,红彤彤又 人的糖葫芦,直咽口水。 还没吃,好像就有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涌来。 …… 摊主瞧了眼潘垚手中的龙灯,二话不说,就画了个龙形的糖人。 糖 在板上凝固,最后竹签子一沾,铲子一铲,就是一 是麦芽甜味儿的糖人。 “好喽,吃不完明儿再吃,天气冷,这糖搁得住!” “谢谢伯伯。”潘垚和江宝珠道了谢。 下一秒,两人就张大了嘴,朝糖人咬去,直把糖咬得“嘎嘣嘎嘣”脆响。 摊主老伯摇头,小娃娃牙口就是好。 …… 潘垚又看了娘娘回 ,热热闹闹的队伍往临水 方向走去,回了 , 门大关,大家伙一窝蜂地涌上, 呼地摇着娘娘轿子。 江宝珠不解,依依不舍的将糖葫芦舔了又舔。 “潘垚,他们这是在干嘛啊。” 潘垚:“沾福气呢。” 听到能沾福气,江宝珠也想凑热闹,奈何个子太小,只得作罢,跟着潘垚一起在二楼往下看。 …… 热闹过去,大家脸上带着 足的笑意,搭着伴往家方向走去。 北风一阵一阵吹来,空气里有硫磺的烟气,今儿月亮很圆很亮,照得青石镇的石板都好像 淌着清水一样,沁凉沁凉的。 就是不打灯笼,也能瞧得见道路。 各家院子前的火堆还有一点烟气,在寒风中翻卷着火星子。 李 芳几人摇了船来,江宝珠舍不得潘垚,潘垚想了想,索 就陪着她一道坐船了。 水哗啦啦地响,机器轰鸣声很大,寒风吹得人缩着脖子夹着腿,一双手也缩在袖筒里,躬着背,好像这样就能抗住冻骨的寒风。 “让你瞎臭美,这下冷了吧。” 大风衣和小脚 漂亮又时髦,不过不扛冻。 一行人里,何美娟冻得脸 发白。何富贵一边数落,一边拿自己带的军大衣袄子,往闺女身上披。 “穿上!” “爸,你还给我带衣裳了?”何美娟惊喜,“谢谢老爸。” “这时候知道爸爸好了?”何富贵板着脸,“走的时候,我喊你穿上大衣,你说这啥来着?土老帽!这衣裳哪里土老帽!家里有这样一件袄子,别提多有面子了!” “对了,你刚刚抢的那花呢?” “对哦,我那花呢?” 何美娟一通找,结果没找着,估计是刚才人多,拥挤的时候,挤掉了。 “算了算了,反正爸你也不喜 我祈那花,丢了就丢了吧。” 何美娟手一 大衣兜里,不是太在意。 何富贵又被气了一通。 …… 船舱里是何美娟和何富贵说话的声音,潘垚和江宝珠一起,偷偷 了挡风的青布,眯着眼睛外头看。 风透过 隙往里头吹来,凉飕飕的。 李燕芳没法,解了脖子上的围巾,一半围在江宝珠脖子上,一半围在潘垚脖子上。 好在围巾够长,两人亲亲密密的凑一处,倒也不显得勒脖子。 突然,潘垚看着河中心,诧异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江宝珠连忙问。 “没什么,就是瞧见一条鱼跳到水面上了。”潘垚随口扯了理由。 “在哪呢,鱼大不大,我怎么没有瞧见鱼。” 耳朵旁边是江宝珠嘀嘀咕咕的声音,潘垚没有理会,只凝神看着江心的一幕。 只见朦朦胧胧中,靠东边方向的江面上有薄雾升腾,氤氲成缥缈之境。 在这薄雾里头,隐隐有两条船驶来。 船的样式有些老旧,大约一米半的宽度,四五米长,船里坐了好些个小娃娃,男娃娃留着冲天小辫子,女娃娃梳着两个小包包头。 一船是男娃娃多,里头两三个女孩子给大家分糕点糖果。 另一船女娃娃多,里头两三个男娃娃帮忙摇橹。 前头摇橹的是一个戴着斗笠,打扮利索的成年女子。 船影只一晃,又隐入了浓雾之中,叫人瞧不真切。 潘垚惊奇得不行,原来老仙儿说的,送子是一船一船的送来,男娃娃一船,女娃娃一船,果真是这样。 和江宝珠分别后,潘垚往芭蕉村方向走。 月光沁凉地落下,潘垚提着那盏龙形灯,也不用甲马符,只慢悠悠的往前走。 冬夜别有一番景致,路边的荒草落了白霜,月 下像是闪着莹光一样。 路是白的,树梢头是白的,就连屋顶好似都覆着一层白,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传来,让这一路不至于太过冷清。 走到一半时,潘垚听到一道哭泣的声音。 是小孩子的哭声,声音又尖又细。 “好了好了,不哭了,小六再去娘娘那儿,等明年时候,让娘娘再给你寻个好人家,成不成?” 女子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 “可是阿大,阿二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明明一般大,再等明年,我就得喊他们哥哥了。” 说着说着,小娃娃委屈又起,眼睛里蓄起大大的泪珠,嘴巴一扁,又要哭了起来。 潘垚凝神一看,只见前头氤氲着雾气,一大一小牵着手,大的那个,赫然就是自己在船上时看到的,那撑篙送两船娃娃的女子。 这会儿,她手边牵着个小娃娃,脚步慢慢。 小娃娃扎着冲天辫,那一身衣裳红 的,就像石榴花一样,这会儿正伤心的抹眼泪呢。 似乎是注意到潘垚的目光,女子转过了身,潘垚没有避开目光,冲她笑了笑。 女子有些意外,“修行中人。” 她身边那叫小六的男童咬着手指头,也看了过来,只见他小小的个子,约莫两三岁模样,还是三头身,肚子鼓鼓,四肢像藕节,这样回头一瞅人,眼泪汪汪,可怜又可 。 “是龙。”小六被潘垚手中的灯笼 引住了目光,停了哭泣,指着潘垚手中的灯笼,稚气的开口。 潘垚见他喜 ,就将灯笼往小六身边凑了凑。 小六人小胆子大,瞧见巨龙嘴巴里的那团烛火,探出手就去抓。 “小心。”潘垚喊了一声,同时将灯笼往后藏了藏。 不过来不及了,这会儿,小家伙的手指头被火燎了下。 他愣了愣,随即呜哇一声,又大哭了起来。 女子轻轻拍了下他的手,声音还是温柔。 “叫你调皮,火怎么能碰。” 潘垚瞧到,女子指尖一点,小六指尖 起的泡消了下去,只在食指上留了点淡淡的痕迹,不痛之后,小六也就不哭了,还冲潘垚腼腆地笑了笑。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