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来景只觉得绝望。 这时,只听铿锵一声,有利刃相碰的声音,与此同时,那破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赵来景一惊,捂着脑袋看了过去。 只见一柄像古时候钱币拼成的小剑立于半空,直指西南方向,也是它将勾魂的锁链劈开。 这会儿,勾魂链像一条长蛇一样,在半空中游弋。 “修行之人?”那道幽幢的声音又响起。 锁链另一头,鬼差盯着潘垚,眼里有忌惮之 ,却刚正不肯退后。 “冥界拘亡魂,这是我们的差事,任你修为再出众, 骨再不凡,也没有越界干扰轮回的道理,这是僭越!” 潘垚也是头一次见到鬼差,也是托了这会儿甲马符踏入虚空之境,这才能窥到这九幽的一角。 听到鬼差这话,她连忙否认。 “鬼差大哥误会了,只是这匹纸马和我有些渊源,而且,它背上驮的不是亡魂,而是生魂,情急之下,我这才拔了剑,还请大哥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鬼差凝神一看,果然,纸马上的赵来景身上有些许生机,虽然黯淡,却是 寿仍有的生魂。 瞬间,鬼差没好气了。 “不是,你还不是鬼,不好好在躯壳里待着,跑到 间做什么?还瞧着我就跑,你跑什么?” “真是糊涂虫一个,还活着也不知道吱一声!” 赵来景委屈,他又不是老鼠,怎么会吱? “您一直追我,我自然得跑……”再说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那尾巴扬起鬃 的纸马有些许通灵,它倒是聪明,见潘垚出手相助,这会儿也不奔跑了,踢踢踏踏蹄子,驮着赵来景就来到潘垚的身后。 没有奔跑,罡风不浓烈,赵来景还受得住,勉勉强强便支着身子立了起来,不像方才那样爬伏。 也是因为这样,在潘垚出言提醒之后,鬼差这才看清,方才自己追了一趟寂寞。 它重重地哼了哼气,眼睛很凶的剜了赵来景一眼,却还是收了那勾魂链。 潘垚见它穿一身古时皂吏的衣裳,身上鬼炁也浓郁,知道这鬼差是老鬼,便拱了拱手,向鬼差赔礼道歉。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 ,客气一些,礼数多一些,总是更妥当的。 “要是大人赏脸,回头我们供奉一桌,化些金银元宝下去,也能表达下我们的歉意。” 小姑娘说话好听,又有礼数,软话说了几句,鬼差白忙活一通的郁气散了散。 它将手中的哭丧 往地上一杵,“客气客气,我名叫彭一耘。” 潘垚了然,通了名字,这便是允了他们供奉,回头这事儿便揭过了。 只听西南那处有铁链拖地的声音,烟雾渐起,鬼差和数匹驮着包袱的纸马一样,向西南方向的九幽走下。 潘垚摸了摸身边的纸马,颇觉稀罕,这纸马是她扎的那一匹,前两 见到尾巴微微翘起,那时就道纸人不点睛,纸马不扬鬃,今儿一见,这都通灵了! 纸马也亲昵地蹭了蹭潘垚掌心。 “啊!”突然,赵来景指着潘垚,一脸见鬼的表情。 “我认得你!” “你是芭蕉村潘师傅的闺女儿,咱们在造船厂见过!” 恩? 见过? 潘垚这才抬头,朝纸马上的赵来景看去。 赵来景 动,两只手比划了k的手势,凑在一起,搁在自己眼睛上戴眼镜。 “是我呀,那天我去船厂订船,还戴了眼镜,蛤嫲镜!你记得不?” “呀,是你呀!”潘垚认出来了,也是好意外。 她回想着她爸对他的称呼,试探道,“赵来景?你是赵来景?” “对对对!就是我!”赵来景 动坏了。 这会儿,他瞧着潘垚就跟瞧着亲人一样,两眼泪汪汪了。 可不是亲人么!虽然小姑娘人小小模样,不过,看她刚才 出的那一手,这可是有大本事的! 他现在这副模样,遇到这小姑娘,真是好比旱苗儿得遇甘霖,下了一场及时雨! 真是祖宗保佑! “你怎么在这里?”潘垚不解,“是出了什么事吗?” “嗐,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提起这事,赵来景吐苦水。 他将自己算完命,回去的路上遭受的无妄之灾说了说。 “可真是倒霉透了!” “明明我是连姑娘家的手都还没拉过的清白小伙子,那群人硬说我撬了人墙角,又说我对姑娘始 终弃,上来就一顿揍!” “半点不分青红皂白!” “……那一下斧头砸下来时候,我就知道要糟糕……别的没什么,就是放不下我老妈。” “两三年前,我爸出了意外,那时她就要垮下了,要不是有我这不省心的儿子要 心,我怕她都要撑不住!” 潘垚看着纸马上的赵来景絮絮叨叨,说自己怎么个不省心法,也正是他的不省心,他妈妈才更要强。 牵挂的事儿多了,人也慢慢地走出来。 如今,要是再经历丧子之痛,她又怎么能承受得住? 赵来景面 担忧,“她肯定急坏了。” 说来也怪,那下斧头砸下的时候,那人面容狰狞,力道很大,绝对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他真以为自己要活不下来了,陷入昏厥时,只觉得玉兰花的香味特别的浓郁。 赵来景:“真的,我觉得是那花 救了我一命,好香,特别的香!” 他回忆那时的 受,“就像从天上一直往下坠一样,晕头转向的,等我再睁开眼睛,我就在一条大河边了,好多人在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两袋包袱……河里还泡了好几张脸,好吓人啊。” 潘垚也见过,“那是黄泉。” 赵来景心有余悸,“后来,小白瞧到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特别合它眼缘,它就驮着我就往外头跑。” “我们跑了好久,幸亏遇到你,不然刚刚我就得被抓了。” 旁边,纸马咴律律地叫了两声,只见它抬起前蹄,脑袋微昂,自豪模样。 不错不错! 它可是勤快的马儿,没有得闲差,只驮一包行囊的道理。 它还将人给驮回来了嘞,生魂可比包袱重多了,累死它喽! 潘垚听明白了纸马的话,有些意外,“你爸爸是赵祥鹏还是赵祥程?” “赵祥鹏是我爸,赵祥程是我叔叔。”赵来景意外,“小仙长认得我爸和我叔?” “不是。”潘垚摇头,“我认得你 ,你们家烧包袱的花包袱是我画的,纸马也是我折的。” 赵来景眼睛瞪得更大了些,一拍大腿儿,“缘分啊!” 这会儿,再看大白马,他可算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从何而起了,敢情是他烧包袱那天,拉着人尾巴唠嗑,唠嗑出来的缘分! 大白马踢踏踢踏了两下前蹄,好像再说是的是的。 再看潘垚,赵来景恍然模样。 “对对,我妈那天是提了一嘴儿,说花包袱是我 去芭蕉村找一位大仙帮忙的。” 那时候他也没有留意。 芭蕉村,那不就是他订龙舟的村子嘛! 瞬间,芭蕉村这个村子在赵来景眼里多了几分神秘,不单单龙舟做得好,看事算卦也准,刚才听那鬼差的意思,这小姑娘还是修行中人? 人杰地灵,小小的一个村子,当真是人杰地灵! 潘垚眼睛弯了弯,也觉得是缘分。 既然是缘分,那就送佛送上西,帮人帮到底,这下,潘垚也不急着回去,回头对马上的赵来景说道。 “ 灵离体太久对身体不好,会变成傻瓜的,我先送你回去吧。” 听到傻瓜这个词,赵来景面皮跳了跳。 这会儿,他虽然通体轻盈,但是这风吹得身子很痛,就像是吹到骨头中一样。 他将这情况和潘垚说了说,不放心地问道,“要不要紧啊,会不会吹坏了?” 潘垚:“不要紧,刚刚马儿跑得快,你吹了些罡风,不过,你这次是真的遭了大罪,得好好养个一年半载,端午的划龙龙是别想了。” 赵来景遗憾,“坐龙头也不行吗?我就扔扔鞭炮,敲锣打鼓都不用,不累人的。” 潘垚:…… 她艰难道,“这……这样啊,那你别掉到河里,伤口别沾水就行……要不,你还是问问医生吧,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 转过头,潘垚就鼓鼓腮帮子,不再说话,抬脚继续往前走了。 可恶,难怪大家都喜 当有钱人,这金钱的味道真是太香啦! …… 依着生魂和□□的牵绊,潘垚带着赵来景寻到第一医院的住院部。 赵来景后知后觉,“对,我伤得这么重,就该往医院这边找。” 白马将人驮到大门口,前肢微微弯了弯,让赵来景下了马,潘垚和赵来景往病房里走去,白马在走廊外头静静等着。 才进病房,瞧到趴睡在病 边的丁桂香,赵来景心中一阵酸涩,他讷讷开口,想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妈-- 短短两三天,他妈妈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人瘦了,瞧过去也憔悴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