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铭将季凝打横抱了起来, 便往庄内走。 季凝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腾空而起。 她惊呼一声,死死攥住了简铭的衣襟。 她好歹还记得周围都是人, 只“啊”了一声之后,便把余下的惊叫都咽回了肚子里。 谁能想得到简铭忽然来这么一出啊? 谁也没想到。 在场众人,无不被这眼前的情形惊得险些跌掉下巴。 偏偏, 简铭还在身份最高贵的那位, 季凝又是他的夫人—— 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夫 , 又是主子, 谁能说出什么来?谁敢说出什么来? 玉篆早看呆了。 她戳在原地, 好几息没动弹, 像被钉住了一般。 侯爷竟就这么着, 把姑娘抱起来了? 好……好帅气! 玉篆使劲儿 了一口口水,才缓过神来,第一眼就是去瞄向萧寒。 萧寒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着实称不上脸 好。 他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理所当然地抱着季凝的简铭, 以及被简铭打横抱着、一张脸羞成了桃花 的季凝。 季凝不知道萧寒心中作何想法, 萧寒这么盯着她,让她觉得更窘迫了,下意识地去推阻简铭的手臂。 简铭原本矫健的步子一顿, 斜眉瞥向萧寒, 淡淡一笑:“夫人伤了脚, 还请萧总管去寻一位妥帖的娘子来,为夫人涂抹药油。” 简铭的语气还算客气。 萧寒却不大买账:“小主人好端端的, 怎么会伤了脚?” 这就有些质问的意思了。 简铭英眉微挑, 似是没料到萧寒胆敢“以下犯上”。 他玩味的目光, 在萧寒的脸上迅速扫过, 像是要看透萧寒的心思与身份。 萧寒的眼里唯有季凝的安危,他是不怕简铭的。 简铭的目光扫过他,他便挑衅般地 了上去。 一时之间,两个人倒像是针锋相对似的。 周遭的气氛古怪起来,连简铭身后的众护卫都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他们无不将手按在了 间悬的刀剑上,只等着简铭一声令下,或是萧寒敢于对侯爷不敬,便要不客气了。 而萧寒身后的几名庄汉,皆面面相觑起来,都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也是不想招惹常胜侯的。 局面尴尬,季凝成了被夹在当中的那个最尴尬的。 一面是她的田庄总管,一面是她夫家的人。 扪心自问,季凝对这两方皆没什么 情。 田庄是她父亲送给她的,萧寒也是她父亲介绍给她的,她过去甚至连萧寒的存在都不知道,遑论其他? 而她“夫家的人”,简铭身后的这些侍卫,她一个都不认识。 就是简铭,这位她名义上的夫君,此刻正将她抱在怀里的人,过往屡屡回护于她,却也没少对她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季凝在侯府里的这段时 ,得了不少简铭的照顾,亦因为是“常胜侯夫人”的身份,没少谨小慎微,甚至忍气 声。 季凝迅速地在心里权衡了一番。 其实也不必太过权衡,谁弱谁强明摆着的—— 常胜侯府明显是豪横的那个。 便是眼前这十几名护卫,要将田庄上的人如何如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品军侯的爪牙,要欺侮一群普通庄民,简直就如捏死几只蚂蚁一般。 田庄到底是自己的田庄,包括萧寒在内,所有的庄民皆当自己是主人,季凝怎么可能不保护他们? 如何保护? 季凝的脑筋转得飞快,忽的“嘶”了一声,眉头大皱。 “小主人你怎么了?”萧寒果然被 引了目光。 “脚疼……”季凝嘶声道。 听她这么说,萧寒真就不敢耽搁了,更不得和简铭针锋相对了。 “随我来!”他脚底生风,在前面引路。 简铭抱着季凝紧随在他后面。 周遭的气氛总算松快了许多,季凝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怎么就觉得,头顶上方简铭的 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呢? 萧寒将简铭引至田庄里一间干净的屋子中。 简铭也没客气,将季凝放在了屋子里的一张榻上,动作很是小心翼翼。 萧寒旁边瞧着,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简铭,直到简铭有所察觉,也看了过来。 萧寒绷直身体,向季凝道:“我这便去叫人拿药来。” 说罢,又看了简铭一眼,才匆匆离去。 季凝看得出,萧寒对简铭似是很有些忌惮。 照理,身为季凝的手下,认季凝为小主人的,该对简铭这位季凝的夫君,恭恭敬敬才是啊! 何况,简铭还是执掌一方军权的一品军侯呢! 季凝纵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也瞧得出萧寒对简铭很是戒备,而且隐有不愉之意。 这可真是奇怪。 玉篆见萧寒匆匆而去,和季凝对视一下,慌忙追了出去。 季凝的月事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等萧寒折腾来人和药,可不更耽误工夫? 玉篆追出去,就是为着给季凝想法子解决的。 季凝知道。 萧寒是个男子,玉篆当然不能直通通地告诉他,他的小主人究竟是怎么了。 季凝相信玉篆是有法子和萧寒掰扯明白,尽快一解自己的窘境的。 是以,看玉篆离去,季凝反觉踏实。 萧寒和玉篆不在,萧寒手下的几名庄汉纷纷散去,各忙各的去了;简铭手下的护卫,则各司其职,极有条理地在庄口、路上、屋门外把守, 本不用简铭吩咐。 此刻,让季凝觉得不打踏实的,是与简铭独处一室这件事。 季凝不是不曾和简铭独处过。 她刚到常胜侯府的时候,就在漆黑的深夜里,在侯府的祠堂之外与简铭独处过。 可那时候是不一样的啊! 让季凝和简铭针锋相对,她敢。 她可是曾朝简铭扔过 子的,普天之下敢这么对简铭的,还真没几个人。敢这么对简铭的女子,季凝则是独一份。 此刻让季凝再对着简铭扔 子、瞪眼睛,她还真做不来了。 季凝以前读过的话本子里面,那些数落自家男人的妇人们,总 把“臭男人”云云的挂在嘴边,男人好像就是“臭的”。 就在不到半刻钟之前,季凝还被简铭抱着。现下虽然离了简铭的怀抱,简铭身上淡淡的皂角和澡豆的味道,像是在季凝的鼻子里生了 儿,挥之不去的那种。 简铭这个人,从外表到气息,处处透着干净、清冽,和“臭男人”丝毫都挂不上关系。 这么干净的一个人,季凝怎么忍心拿 子丢他,让他的身上、脸上沾了灰尘呢? 当然,前提得是,她能把 子,或者别的任何东西,顺利地丢在简铭的身上、脸上。 简铭身手了得,季凝是见识过的。 当然了,季凝不忍心那么对简铭,不止是因为“怜香惜玉”。 好看的男人,也是香是玉啊!—— 美之心人皆有之。 谁规定的,只许男人乐意看好看的女人,女人就不许乐意看好看的男人呢? 季凝觉得自己这么想,亦大有道理。 虽然,这种想法是不能够诉诸于言语的。 太……羞.人了! 她就这么没边没沿地胡思 想着,浑然没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已经与简铭独处了许久。 直到简铭忽然开口:“觉得如何?难受吗?” 季凝从梦里被敲醒似的,抬眸,愕然地看着简铭。 简铭背着手,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越发显得身形修长 拔。 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膜。 季凝呆了好几息,觉得这样的简铭,更像是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神祇了。 她眼底黯了黯,继而为自己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古怪心思而更觉得古怪—— 有什么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 刚才不还抱过她来着? 还是主动抱她的…… 季凝的脸一红。 身为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当众抱着,虽然这个男子是她的名义上的夫君,虽然她的夫君口口声声地说她伤了脚,这也够让她难为情的啊! 谁说只有当众被抱着,才难为情? 私下里被抱着,也难为情啊! 咦?我在想什么? 季凝脸上的桃红 ,更深了。 她慌张地抬眸。 简铭眼神玩味地瞧着她,似是在问她正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季凝目光往旁边飘,生怕简铭看透她心里正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简铭犹盯着她,不肯放过她。 季凝头皮发麻,心道他不会看出我心里面正把他比作“如花似玉”什么的吧? 季凝只能硬撑着抬头,努力朝简铭挤出一个笑。 这么一副有些傻呆呆的笑脸,衬上她姣好的面庞,还有两颊上引人遐思的红晕,让简铭瞬间愣了愣,紧接着劈手就去摸季凝的额头。 季凝:“……” 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动作极轻地按了按,唯恐大些力气就伤着她。 掌心之中,靠近虎口的位置,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攥握兵刃的结果…… 季凝双颊上的红晕更深了些,脑子里怎么还有点儿晕乎乎的了? 跟真的发了烧似的。 天晓得,她只是鼻腔里又闻香识玉地嗅到了简铭的气息—— 皂角与澡豆的味道,淡淡的,干净的味道。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