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来一阵清冽的味道,短促得像风,倏忽而过。 嘴里的蛋仔碎屑不受控地溜进去,易佳夕噎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瓶纯净水递到她面前。 易佳夕看一眼水,再不耐烦地看一眼梁霁辰,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她一手掩嘴,一手捏着蛋仔,用嘴开瓶吗? 这人,好像有点笨啊。 梁霁辰停顿片刻,被她的眼神一,竟然懂了。 眼见绿灯亮起,他左手握方向盘,车子冲出去,右手单手握瓶,用大拇指和食指将盖子扭开,递给易佳夕。 “你自己拿着。” 潜台词好像是:我不可能喂你喝。 水是凉沁沁的,易佳夕小口小口的抿着,嘴角带笑。 也不算太笨,就是有点木。 易佳夕指挥着梁霁辰从城东开到城西,跨了一座桥,钻了过江隧道,还是没个目的。 梁霁辰终于看出点什么,停在路边,问她到底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梁霁辰开车太稳,她都有些犯困,慵懒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去处吗?” 梁霁辰想了想,竟然说,“有。” 他调个头,好像真有目的地。 “去哪儿?” 他镇定地答:“我家。” 车窗外夜景变换,远处高楼大厦,灯火璀璨,易佳夕歪歪地靠着,眼里的光亮慢慢熄灭,她的脸苍白冷漠。 易佳夕不置可否,但心中有些失望。 现代人讲究高效,连恋约会都不再投入太多,对回报率斤斤计较,恨不得速战速决,第一次约会就想登门入室者比比皆是。 她只是以为,梁霁辰多少会有些不同。 道貌岸然,她想。 等他停下车,易佳夕正在考虑该如何同他周旋,虚与委蛇或是挖苦讽刺一番都是她擅长的,却不知为何,对着梁霁辰偏偏使不出来。 十多分钟后,梁霁辰把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 她还没说话,梁霁辰先一步松开安全带,说,“你在这儿等一下。” “等什么?”易佳夕看着他。 梁霁辰:“我进去给你拿耳环。” 她愣了一下,“然后呢?” 他奇怪地看了易佳夕一眼,“然后我送你回家。” 说完,大约是易佳夕的眼神有些茫,梁霁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明天要早起。” 潜台词是: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游车河。 易佳夕听明白了,一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低头笑了。 她原本想开玩笑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却突然觉得多此一举,她能猜到梁霁辰会怎么回答。 本就是自己误会了,再一问,更显得小人之心。 梁霁辰拉开车门,就要出去,易佳夕“哎”了一声,轻轻拉住他的衣服。 他停住,回头看她,目光停在易佳夕的手上。 她没用力,手指松松地挂在那儿,梁霁辰稍稍用力就可以摆,他却没动,直到易佳夕自己松开。 “不用了,放你那里吧,”易佳夕强调,“暂时。” 冷风吹进来,梁霁辰迟疑着关上车门,“你不要吗?” 易佳夕说,“要是要的,但另一只又丢了,等找回来你再给我吧。” 没想到,梁霁辰竟然问,“你很容易丢东西?” “是啊,”易佳夕点头,极认真地答,“我经常丢东西。” 时间越晚,路上车子越少,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易佳夕楼下。 梁霁辰发觉不对,“你家离滨音大近的。” 易佳夕对他微笑,“是很近,出门走五分钟就是。” 他顿了顿,“那还要我来接。” 易佳夕坦白,“我只是试试,没想到你真会来。” 说完,她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这么直白。 梁霁辰却好像并不在意,他更直接,“我是想顺便把耳环给你,还有这段时间的甜品钱。” 一言不合,又开始针锋相对。 火花在看不见的黑暗中迸裂。 易佳夕心情出奇的好,笑着说,“不用给我钱,你喜吃就好,不过——” 她话锋一转,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小店下周开业,以后想吃来店里,不打折,不外送。” 梁霁辰收下,目送易佳夕离开。 她步伐轻盈,身形瘦削纤细,走路的时候不会东张西望,也不回头,夜风吹得衣袂翻飞,很快隐没在大楼里。 副驾驶的椅背被易佳夕调节过,梁霁辰想起她刚才为了不系安全带所耍的小把戏,心中忽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是得多轻多瘦,才能逃过安全带提醒装置的知? 自那天后,易佳夕真的没再送甜点外卖。 薛玮憋到第三天,终于忍不住来问梁霁辰,“那天晚上,您跟易小姐闹崩了?把人惹生气了?” “没有,”梁霁辰想着易佳夕那晚下车时眉眼含笑的样子,说,“她那天开心的。” 薛玮抓抓头发,“不可能吧,那怎么不给你送吃的了?” 他暗自后悔,那天就不该提前开溜,只是因为不想做电灯泡,就毁了许美伦老师对他的信任。 老师说了,梁霁辰就快而立之年,一点都不急,她身为老师不能坐视不管,他作为助理也要适当推波助澜。 这下好,给推到死胡同里去了。 梁霁辰把那天易佳夕给他的名片拿出来,“等她开店了,去这里买。” 薛玮沉浸在懊恼中,自言自语着,“真不该让你俩单独相处,又给气跑了……” 梁霁辰清了清嗓子,静静地打量他,“很闲是吧?” “我忙得很!”薛玮心里一抖,抢了名片就跑。 y.bakery,预计下月初开业,装修完成后,还要跟进员工招聘,媒体宣传一干事项,正是忙碌的时候,虽说易佳夕把大部分事情都分配出去,还是少不得焦虑。 最烦的是,徐明华在这时候通知她,老太太有事要宣布,明天得去一趟。 第二天,嘉禾苑,易佳夕驱车前往,佣人开门将她进去,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偏房里摆了张方方正正的桌子,姚金玲坐主位,姑姑易文姗和姑父邱志坐一边,易嘉泽大剌剌地坐在他们对面,看见易佳夕进来,沉默着拉开身边的椅子。 厅里没开灯,调暗,气氛死气沉沉。 “有什么事?”易佳夕当没看见,语气生硬。 老太太头发梳成发髻,端坐着倪她一眼,一板一眼地说,“坐下。” 易佳夕深一口气,木着张脸坐下来,余光注意到易嘉泽在观察她。 郁,伺机而动,冷血动物一般的眼神。 所谓的有事,其实在场众人早已得知消息,老太太宣布要将集团的酒店产业给易嘉泽打理,正式退休。 老太太从烟盒里出一,徐明华直直地站在旁边,弯为她点烟。 那毕恭毕敬的架势,真像是得了李莲英的真传,易佳夕忽然笑出一声。 全桌人都看向她。 桌上青烟缭绕,姚金玲开口,声音沙哑冷硬,“我老了,该到休息的时候了,嘉泽经验尚浅,集团会有人不服,这方面,文姗,志,你们要提携帮衬些,知道吗?” 易文姗含糊地支吾一声,脸很不好看。 姚金玲又问易佳夕,“听说你了个饭店?” 这个“”字决定了老太太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决定了易佳夕本不必多解释,“算是吧。” “给自己找点事做也好,个人问题也要抓紧了,自己积极一些,知道吗?” 易佳夕淡淡地“嗯”了一声。 姚金玲点头,弹落烟灰,“刚才说的事你没意见吧。” 桌子人,目光又集中在易佳夕身上,这一回和刚才不同,气氛紧张。 充暗示,鬼鬼祟祟。 易佳夕盯着墙上那面老式钟摆,“我没意见。” 有人轻轻了口气。 她不关心是谁,为什么,只知道现在六点了,是吃晚餐的时间,不该坐这儿大眼瞪小眼开会。 老太太意,吩咐开饭。 徐明华也坐下一起。 桌子的菜,可惜被残留的烟味毁了,易佳夕吃了两口,放下筷子起身要走。 “这就了吗?”老太太问。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