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男子眼前移动快速得好似凭空消失了似的长情,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声音低低冷冷道:“果然是气不完整的珠子,你能从中得到的力量也不过如此而已了么?” 在身后响起的长情的声音让男子浑身一震,只见他迅速一个反身,起手又朝长情袭来,明明每一次每一招他都已经掐到了长情的命脉,可长情却都在下一瞬在他手中消失不见,使得男子的面愈来愈狰狞,那因异变而变得扭曲的身子亦变得愈来愈膨。 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此时已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怪物。 长情一直没有抬起他的手,他只是在不断避开男子的攻击,像是就要这般让他渐渐变得扭曲,同时注意着男子的面及眼神变化。 男子的速度愈来愈快,长情的速度便也随之愈来愈快,可不管男子再如何加快速度,他也总是会慢长情一步,他始终碰不到长情分毫。 因为始终碰不到,男子的内心渐渐变得疯狂,模样狰狞到了极点。 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得到了力量,为何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 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 忽然,只见男子用自己那森然白骨的手抠进他的那完好无损的手臂里,竟是将自己手臂上血给生生抠了下来,然后—— 放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臂上的血如方才他这只白骨森然的手一般,纷纷从臂骨上落了下来! 他嚼着自己血而沾在嘴上的血,已经不是腥红,而是暗蓝! 他的眼睛,也尽数变为了幽蓝,一丝一毫的血腥都不见了! 从他身体里散发而出的浊气,在他将自己的血咽下喉咙之时骤然膨!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笼在其中! 他的力量,骤然间比方才强了数倍! 见状,长情的手,终于抬了起来,眼神沉沉。 “纳命来吧——!”只听被急了的男子嘶吼一声,当即就朝长情扑了过来。 刹那间增强了无数倍的力量伴随着浓浓的浊气扑到长情面上身上,震得他的长发及衣袂翻开。 长情未再躲避,而是抬起手接住男子的攻击,既然对手已经全力以赴,他至少该拿他当一回事,尽管他本就不将对方这已经拼尽全力的攻击放在眼里。 就在男子以为他这回能取走长情的命以及心脏时,他自己在这刹那间停了下来! 但,这似乎并不是男子自己想要停下来,因为他自己面上都出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之。 可他的的确确是停了下来,不仅是停了下来,便是连他的身子都变得动弹不得,他森森白骨的双手,像失去了力道一样轰然垂了下来。 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子,看着他震惊的神,显然男子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就在这时,他化为白骨的双臂肩胛处开始汩汩出血来,因他身子异变而停止血的被削断的双腿处也开始涌出血来,紧着是他异变的身子渐渐恢复原样,他周身的浊气则是在慢慢散去。 男子此时似已忘了疼痛,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渐渐恢复原貌的身子,惊骇得双眼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嘴里喃喃道:“不,不,我的力量,我的力量……不要走!” 男子边颤着声喃喃说着骇然的话,边抬起双手想要将那些从他周身散开的浊气抓回来,可他的双手哪里还能动弹。 抬不起双手,竟见他张开嘴要将那些浊气吃进自己嘴里来! “主上,主上!我要去见主上,主上一定有办法给我力量!”男子愈说愈惊骇慌,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忘了他还有一个对手要对付,只惊恐地自言自语道,“对!我要去找主上!” 长情将抬起却还未出招的手垂下,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陷进了自己心中泥潭里的男子,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主上? 男子说完,转身便要跑,这时他忽然又能动了起来,可他才一转身,他那没有了双脚的腿突然一歪,他重重地跌趴到了地上。 就在男子使劲侧起身想要坐起来的时候,一颗红的珠子从他心口位置浮了出来,珠子里动着腥红的微光,丝毫杂质都没有,就像一颗通透的血玉珠! 男子在看到从自己心口处浮起的红珠子时,他惊骇得面无血,他想要抬手来抓住这颗玉珠,偏偏已经化成白骨的双手早已不听他的使唤,他想要张嘴来咬,可他扑过来的时候珠子已经浮起超过了他所能够到的高度,而他,已经无法站起来。 他已经无法够到那颗珠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珠子慢慢浮起。 “不,主上,你说过可以给我力量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男子因恐惧而颤抖不已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他脑袋一歪,身子砰然跌回地上。 长情则是在这一瞬间伸出手,将那还在慢慢浮起的红珠子抓进了手里来! 当那颗红珠子被长情抓在手心之时,只见他的手骤然一颤,瞳眸微睁。 夜之中,他身上的暗绯长衫在这一刹那间变为明亮的绯,同时一头青丝尽数变为纯白之,眸赤红! 不仅如此,那珠子之中动着的红气忽地从珠子里溢散而出,终是变成了一颗透明的空珠子,如沈萤从青青身上取出的那一颗一般。 长情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垂在自己身前的白长发,将已然变得透明的玉珠捏在指尖,眸光沉沉,若有所思。 夜很沉,亦很静,百姓皆在睡中,本就没有人知道这街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情盯着指尖拿着的透明玉珠看了一小会儿,而后将其收进了带里,继而在倒在地上的男子单膝蹲下了身。 只见男子双目暴突,嘴也还微张着,心口已经没有了起伏,长情将手指凑到男子鼻底,已然没有了呼。 他,已经死了。 长情将手从男子鼻底拿开,往下朝他的衣襟及带移去,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长情眼睑微垂,看不出他心中想些什么,他慢慢站起身,抓起男子的衣领,作势便要将他往客栈的方向拖。 然,他才走了两步,便发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忽然变轻了,然后,就什么重量都没有了。 因为那男子的尸体,竟是化成了沙子,又由沙子化成了齑粉,最终随着夜风消散在了夜里,唯留下长情手上还拎着的他的黑衣,以及那双被长情的无形剑削下还稳稳立在地上的脚。 没有了人,却有一双血淋淋的脚在那儿,在夜里看起来森可怖,只怕任是谁见了,都会被吓一跳。 长情看都不看自己手上拎着的衣裳便将其扔到了地上,继而抬起手,朝那双血淋淋的脚的方向翻飞着手掌。 待长情重新跨开脚步时,地上不见了那双脚,只在那个地方,留下一滩血浆,连鞋子都不见了。 他竟是将生生的一双人脚连着鞋子给削成了血浆!连泥都不是,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他甚至,看都没看那双血淋淋的脚一眼。 此时,客栈大堂的门开了一扇,本是黑暗的客栈大堂里也亮起了火光,云有心正拿着灯台站在打开的门后边,浅笑看着长情,温和道:“夜已深,长情是要到楼上陪弟妹,还是依白里所言,非要与我边喝边说不可?” 没有关切的话,更没有询问方才外边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云有心的态度就好像是一个等朋友喝酒等到深夜却还没见朋友来的无奈之人而已。 云有心看不见,他的生活,本就不会需要灯,无论白黑夜,于他来说,都一样,他手上的灯,是为长情亮的。 他不需要灯,可他的兄弟会需要。 “喝酒。”长情抬脚跨进了客栈门槛。 云有心边关上门边浅笑道:“长情不陪着弟妹只怕不合适。” “有二哥陪着萤儿,天亮之前我回屋便是。”长情径自走到了方才云有心一直坐着的桌子旁,开衣摆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云有心又道:“只怕弟妹着急着想要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算此时把萤儿唤醒,她也瞧不见什么。”长情拿过酒壶,却不是往杯盏里倒酒,而是将酒水倒到了自己手上,做净手之用,一边淡漠道,“既是如此,明晨再说,也无差别。” 云有心笑得更无奈了,“看来,你是非要让我边喝边说不可了。” “但是,长情你可是要把壶里的酒倒干了。”云有心说完,将灯台放到了桌上,虽然无奈,却还是在长情对面坐了下来。 “壶里的酒没有,坛子里的酒还在便是。”长情用壶里的酒洗了双手,将空了的酒壶放到了一旁,而后站起身,径自往柜台上拿了一坛子酒,顺便再拿了两只碗,“酒盏是给女人用的,男人喝酒当用大碗。” 说完,他将碗以及酒坛一并搁到了桌上。 “长情,你这是偷人店家的酒喝。” “明阿七你把银钱给店家补上就是。” “你拉我喝酒,不是应当你来掏银子?” “不管。”长情两个字就拍了板。 云有心笑得愈发无奈,“罢了罢了,哪一回你都是如此,难怪阿风总要说你不要脸。” 云有心说话时,长情已经拔开酒坛上的封盖,给他倒了一碗酒,道:“今夜就喝这一坛。” “哦?今夜长情你如此好说话?” “你若想醉,半壶便能罪。”长情将酒坛放到了一旁,“你若不想罪,几坛也醉不了你。” 云有心浅笑着将酒碗移到自己面前来,“总是被长情你看得太明白,真是有些什么事情想藏都藏不住。” “怎么,当真不愿意和我说?”长情将酒碗在云有心的酒碗上轻轻碰了一碰,而后捧到嘴边,自己先饮了一口,“你的光股我都不知看了多少回了,还有什么是说不得的。” 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这是什么话,这能有什么联系。” 长情没有接话。 云有心捧起酒碗,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待他将酒碗放下时,他面上温和的浅笑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惆怅。 “是与小慕儿有关的事,或许,我是在逃避吧。” ☆、202、双双下黄泉,有个伴 沈萤做了噩梦。 梦里,邢方业眼里坐在血泊里抱着昏睡不醒的青青哭,眼里出的泪都是血泪,然后,便是他们二人惨死的画面,这两个画面一直轮变换着,让沈萤终是在这噩梦中惊醒了,惊得甚至坐起了身来。 长情在天亮之前回了屋,他没有睡,只是坐在沿上守着沈萤,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透明玉珠,沉思着什么。 这会儿沈萤突然坐起身,长情赶紧关切地问她道:“萤儿可是梦靥了?” 榻对面几步之处便是窗户,晨光从窗户漏进了屋里来,长情此时逆光而坐,晨光不太亮,沈萤有些看不清长情的脸,但听着长情的声音,却是莫名地让她心安,只见她忽然抬起手,抱住了长情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一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一边朝他颈窝蹭脸。 沈萤这大清早的亲昵举动让长情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还是轻轻抱住了沈萤,抚抚她的脑袋,有些着急地问道:“萤儿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扑到了他怀里来。 “做梦梦到家小姐和邢家公子的死状了。”沈萤在长情颈窝里闷声道,“一对有情人,便这么没有了。” 长情默了默,道:“好歹是双双下黄泉,有个伴。” “……”沈萤张嘴就在长情颈上咬了一口,本是难过的心被长情这么一句话得无言以对,“有你这么安人的没有!?” 长情又默了默,才又道:“不管他们之中留着谁人在这世上,终究是悲伤与痛苦,相伴下黄泉,也没什么不好。” “……”沈萤虽然还是很嫌弃长情的安,但好歹这后一句话比前一句话像话不少,才又闷声道,“也只能这么安自己了。” “萤儿不难过了。”长情轻抚着沈萤的脑袋,用自己能有的最温柔的语气道,“这不是萤儿的错。” 沈萤还是抱着长情不撒手,似乎只有抱着他,受他身上的温暖,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长情的颈窝里轻轻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她温暖的鼻息拂在长情的颈窝上,像一羽在挠着他,有些难耐,长情没有忍,只见身子往前一倾,抱着沈萤将她倒在了榻上,将她箍在怀里,让她挣不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