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管阿蘅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阿蘅是想杀他还是想要困住他,他都喜阿蘅,喜那个会对他笑会嫌他笨会对他生气的阿蘅。 他不恨阿蘅。 他只是想等着她,而已。 沈萤看着山索加手里的花环,再抬头看他脸上的泪,点了点头,浅笑道:“好啊。” 沈萤说完,微微低下了头,以便山索加将花环戴在她的头顶上。 山索加小心轻柔地将花环戴到了沈萤头上,面上出了心意足的笑,问道:“阿蘅,你喜吗?” “喜。”沈萤又岂会连这么一句小小的谎话都不舍得给这个哭得像个泪人又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大男人,“你编得很好看,我很喜。” 阿加,汝编的花环很好看,吾很喜。 阿加,汝以后不要再跑了可好?吾不是每一次都能找到汝的。 阿加,汝答应吾,从今往后万莫再杀人了可好? 阿加,汝就乖乖地住在这里,吾以后每个月都来看汝,可好? 阿加,汝不要总是哭可好?眼睛不知疼么? 阿加,汝总是这般,让吾都不知该拿汝怎么办才是好…… 山索加定定看着沈萤,眼泪忽然决堤,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怎么都止不住。 山索加的泪让沈萤有些慌,只见她扶着身后的树要站起身,一边着急地对他道:“哎,你别哭啊,好好的你怎么又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啊?” “阿蘅,你喜花环,那你——”山索加看着慌着急的沈萤,哽咽着问道,“你喜不喜我?” 这个问题,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问过阿蘅,可阿蘅那个时候只是笑着对他说“汝永远是吾的阿加”,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他那时候以为,阿蘅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也喜他。 可终究是他太无知太天真,阿蘅本就不喜他,阿蘅从来就没有喜过他。 阿蘅就连骗他,都不愿意。 沈萤被山索加这突然的问题问得怔住了。 虽然她觉得眼前这个大男人哭得像个泪人孩子似的不能在这个时候伤他的心,可是这样的问题又怎是能欺骗人的,她的呆货还在等着她回到他身边,她的肚子里还有她和呆货的孩子,这样的谎言,她说不出口。 只见沈萤看着山索加眼泪婆娑是期待的眼睛,轻声道:“抱歉,我叫沈萤,漫天萤的萤,我不是你所说的阿蘅。” 沈萤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山索加的问题,但她这样的回答已经再清楚不过。 她不是阿蘅,她是沈萤,他不是她的相识,也更不是她心中的。 沈萤以为山索加或发疯发狂,就像在小溪边那样,谁知山索加却是站着一动不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而已,泪一直一直。 看着看着,山索加慢慢蹲下了身,又受伤似的环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在他自己圈起的港湾里嚎啕大哭,浑身颤抖得厉害。 沈萤的右手掌心一直在亮着微微的红光,可墨裳始终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即便不相识,可山索加悲伤的嚎啕大哭声依旧让沈萤觉得难受,想要安安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是好,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会刺到这个亦疯亦傻的大男人。 可山索加像是哭不够似的,一哭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要哭得山崩地裂才甘心,沈萤实在听不下去了,便也在他身旁慢慢蹲下了身,安他道:“喂,你别哭了行不行,你再这么哭下去,我都想要和你一块儿哭了。” “我不要阿蘅哭!”沈萤的话奏效了,山索加猛地抬起头,急切地又一次道,“我不要阿蘅哭!不要!” 阿蘅每一次哭,他都觉得心很疼很疼,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在一下一下捅着他的心一样。 可是阿蘅每一次哭都是因为他,让他恨不得了结自己。 山索加哭得两眼红肿,现在他的眼眶里还有泪涌出来,偏偏他还要说不要别人哭。 “你不要我哭也行,你不哭了我就不哭。”沈萤道。 山索加赶紧左一把右一把地抹眼泪,着急的模样是真的担心沈萤跟他一块儿哭,只见他一边抹一边道:“我不哭,我不哭了,我不要阿蘅哭,不要。” 纵是如此,他也还是抹了很久才勉强止住泪。 沈萤着肚子蹲不了太久,是以她将身子稍稍往后沉,坐下了身来,看着山索加还斛旋在眼眶里的泪,无奈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我不是孩子。”山索加一脸认真道,“我已经长大了,也学会了很多很多,我已经成长到能够娶阿蘅为了。” “……”沈萤更无奈了,“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是阿蘅。” 沈萤说完又立马用警告的口吻对他道:“你的眼泪,忍住,不准哭。” 山索加果然没有哭,他憋住了。 沈萤心中叹气,真是的,对待这种孩子样的男人,就得拿出对那个呆萌傻面瘫一样的态度来。 过了会儿,只听山索加噎噎道:“可是阿蘅,我好伤心好难过,我还是想哭,怎么办?” 山索加说着,又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泪,可就算如此,他的泪还是滚滚往下淌,他仿佛已经泣不成声,只一声声反反复复地喃喃着:“阿蘅,阿蘅,阿蘅……” 沈萤觉得她快要被山索加的眼泪和哭声得疯了。 就在她忍不住又要说什么时,只听山索加悲伤道:“我知道你不是我的阿蘅,你不是。” 沈萤诧异地看着山索加,怎么突然就承认她不是他的阿蘅了?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阿蘅。”山索加将自己抱得紧紧的,泪水不断落到他的臂弯里,“虽然你和我的阿蘅长得一样,可我知道你不是她。” “不,准确来说,你是她,却也不是她。” 山索加说完,将脸完全埋进了自己臂弯里,让沈萤瞧不见他的脸。 已经过了那么那么久了,阿蘅的魂魄已不知轮回了多少次,就算魂魄依旧是阿蘅的魂魄,可人早已不是阿蘅的人了,不是那个会叫他阿加的阿蘅,不是那个会心疼他哭的阿蘅。 哪怕是阿蘅的轮回转世,也不是他的阿蘅了。 他的阿蘅,早就已经死了。 可他明明知道阿蘅已经死了,他却又一直在执着等待着什么? 明明知道已经不会再等得到他的阿蘅…… 不会再有人为他洗头梳头,不会再有人心疼他的眼睛疼而让他不要再哭了,不会再有人开心地听他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新学到东西一一告诉她了。 这天下间,除了阿蘅,谁都不会要他。 可到了最后,连阿蘅都不要他。 山索加埋头在自己臂弯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转头看向沈萤,看向她明显凸起的肚子,问道:“你怀了孩子了,是吗?” 沈萤听着山索加突然这么一问,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情不自地出足的浅笑,“嗯,是的,我怀了孩子了。” 山索加看着沈萤不然出来的足浅笑,神黯然,心中是苦涩悲伤,又问道:“是他的孩子对吗?照白的孩子。” “照白?”沈萤微微蹙起了眉,“我相公叫莫长情,情意绵长的长情,不叫照白。” 沈萤还是觉得这是个疯子,明白的事情很多,搞不清楚的事情也很多,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 可偏偏墨裳说他不是疯子,只是个傻子。 “长情……”山索加喃喃念了一声长情的名字,又问,“那他和照白是什么关系?” “我从来没听说过照白这个名字。”沈萤很无奈,“你若是要知道长情和照白之间是什么关系的话,你也得先告诉我照白是谁啊。” “照白是一个谁见了都想和他成为生死之的男人,至少我是这样,阿夜也是这样。”山索加又是喃喃。 沈萤觉得这个回答等于什么都没有说,非但没有让她知道照白是谁,而且还多出了一个阿夜。 不对,阿夜,阿夜…… 这个名字好悉! 是在她梦中出现过的名字! “阿夜又是谁!?”沈萤随即问道。 “阿夜是照白的生死之。”山索加道。 “……”沈萤没法忍了,“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么说,我觉得我能知道什么?我都说了我不知阿蘅,你也承认了我不是阿蘅,你还偏要说一些只有阿蘅才听得懂的话,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那我就走了!” “不要走!”山索加一听沈萤说要走,他立刻慌了,眼泪又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阿蘅不要走!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已经等你那么那么久了,你不要走!” 虽说很清楚沈萤并不是阿蘅,可山索加那无处安放的情思在面对沈萤时还是把她当成了阿蘅。 沈萤当然不走,她不过是唬唬山索加而已,她可是还要知道阿夜是谁,照白又是谁。 他说阿夜是照白的生死之,或许,照白就是她梦中那个与阿夜在芍药花岭中结拜为兄弟的妖族男子。 山索加是真的怕沈萤生气走开,所以他赶紧道:“照白是妖帝,阿夜是大辰帝君,照白和阿夜是生死之,也是我这个于世不容的怪物的生死之。” 沈萤震惊住,因为山索加的话。 照白是妖帝,阿夜是大辰帝君,那就是上古三帝之一的辰帝,他们两人,竟是生死之!? 可墨衣墨裳明明与她说过,是辰帝亲手诛杀了妖帝并将其车裂的啊! 他们兄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阿蘅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山索加前边可是问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照白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口口声声说的阿蘅的人是妖帝!? 沈萤觉得震惊太多思绪太,她本就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虽然心中太震惊,不过沈萤还是先回答了山索加前边的问题,道:“我相公长情不是照白,他只是照白的后人而已。” “照白的后人,照白的后人……”山索加又是自言自语地喃喃,“也是,也是,妖是没有魂灵的,他不可能是照白转世,更不会是照白,照白还在我这儿呢,他又怎么可能是照白呢……” 沈萤觉得山索加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她很想要从山索加这儿知道些什么,却听山索加又是悲伤道:“可就算是他的后人,阿蘅你能和他结为夫更是怀了他的孩子,阿蘅你的心愿也终是了了对不对?” 沈萤抿了抿,然后小心轻声问山索加道:“你的阿蘅,是不是喜照白?” 只见山索加的身子猛地一颤,显然沈萤说对了。 因为说对了,所以沈萤又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发狂发疯。 山索加没有发狂也没有发疯,他只是泪得厉害,然后点了点头,伤心绝望道:“阿蘅不喜我,阿蘅喜的是照白,可是照白不喜阿蘅,为了这个事情,我和照白见一次打一次,就算我打不过他。” “可阿蘅不喜我就是不喜我,哪怕照白不要她,阿蘅也不要我。”山索加又嚎啕大哭起来,抱着自己悲伤地大声喊道,“阿蘅为什么不要我!阿蘅,阿蘅!呜呜呜——!” 山索加悲伤的大哭声令沈萤动容。 可她却只能在这种时候抓紧问山索加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这儿等阿蘅,等了多久了?” 他和照白打过架,照白是上古妖帝,那他—— “七千年了。”山索加呜呜的哭声中尽是浓浓的悲伤,“我在这儿等阿蘅,已经等了七千年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