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萤以为墨裳会拒绝,毕竟她从未见过墨衣墨裳将遮挡他们容貌的面具或面纱取下来过,她从未见过他们的模样,此时她在这儿,墨裳会让她看到她的脸? 谁知墨裳竟是柔声答应道:“好。” 沈萤怔住。 而后,只见墨裳“松”开了山索加,抬手取下了将面纱固定在自己发间的发簪,出了她的脸来。 在看见墨裳的脸时,沈萤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这是,这是—— 这不是她的脸么!? 墨裳竟是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前世的她与这个世界的沈萤长得一模一样便已足够让她震惊,可如今,墨裳竟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山索加在见到她的时候会把她当成阿蘅,难怪山索加会说她和他的阿蘅一模一样,原来不是相像,而真的是一模一样。 那——她前世的死,她今生的活,真的只是巧合? 可这世上岂会有如此的巧合!? 沈萤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墨裳,瞳眸慢慢紧缩。 墨裳究竟瞒着她多少事情!? 山索加看着他思念了七千年等待了七千年的人,此时除了哭,什么话都不说了。 却是听得墨裳不厌其烦地柔声哄孩子似的他道:“阿加,不哭了可好?该哭疼眼睛了,听阿蘅的话,乖乖的不哭了可好?” “阿蘅,你还记得我。”山索加却是哭着突然道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像我记得阿蘅一样。” “汝是吾的阿加,吾又为何不记得汝?”墨裳怜道。 她让山索加别哭,可她自己的眼泪却如何都止不住。 她在温柔地笑着,眼眶里的泪却在不停地出来。 她的眼泪如同她的形态一样,半透明的,哪怕落到地上,也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可阿蘅你已经走了,就不会再记得我的。”山索加定定看着墨裳,痛苦悲伤道,“阿蘅你为什么还记得我?” “吾记得汝,不好么?”墨裳笑得温柔,却也笑得悲伤。 “不好不好不好!”山索加这会儿却像突然疯了一样往后退开两步,闭着眼用力摇着头,大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阿蘅走了就不会再记得我了的!可阿蘅还记得我,这就是说阿蘅本就没有走!” “阿蘅没有走,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是!我不要阿蘅像我这样!这样很伤心很难过!我不要阿蘅伤心不要阿蘅难过也不要阿蘅哭!我只要我自己记得阿蘅就够了,就够了!” “阿蘅,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不走!?你明明跟我说你要走了的!”山索加愈喊愈大声,愈喊愈悲伤,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大喊,“可阿蘅你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就 ☆、399、我你!【二更】 看着山索加血不止的左肩,沈萤脑子里一时无暇多想,作势就要上前为他治伤。 可她的脚还未及跨出,却发现山索加整个人—— 正在慢慢变得透明! 且听墨衣在旁声音幽幽道:“无用的,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汝救不了他的,便是墨裳都救不了他。” 沈萤在墨衣淡淡幽幽的话里听到了无尽的叹息。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墨衣的叹息声。 可她却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独自在此孤寂了七千年,等候了七千年的山索加就这么,就这么…… “为什么没有用?”沈萤紧紧抓着长情的手,哽声问墨衣道。 她手腕上被长情生生咬出的口子还在血,长情眉心的芍药还在亮着诡异的光,可这些她此刻都顾不得了。 墨衣默了默,却是微微摇头,没有给沈萤答案。 仿佛这个答案太悲伤太绝望,连他都不忍说出口。 只听沈萤又问:“那他,有轮回么?” 就算今生无法与他的阿蘅相守,那来世或者再来世,或许在某一世,他又能见到轮回后的墨裳呢? 这个问题,墨衣依旧没有回答。 然,他的沉默就已经是他的回答。 沈萤将长情的手抓得更紧,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坐在地的山索加和墨裳,眼眶和鼻尖酸涩不已。 长情将她揽进怀里,亦在看着墨裳与山索加。 此时此刻,他们身上的异样已不足让他们在意。 “疼么?”墨裳定定看着山索加血不止却又在渐渐变得透明的肩,颤声问道。 谁知山索加却是笑了,笑得甜甜的,开心极了的模样,道:“不疼,我见到了阿蘅,什么都不觉得疼了。” “傻瓜,傻瓜……”墨裳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不仅声音在颤抖,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汝为何总是这么傻,为何,为何……” “因为我阿蘅,我不想忘了阿蘅啊。”山索加说得很顺口,就像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一样。 说完,他却又变得悲伤,“可我就要忘记阿蘅了,我想着记着阿蘅这么这么久,却还是要忘记阿蘅了,阿蘅,你生气的对不对?” “不生气,吾怎会生阿加气。”墨裳泪如泉涌。 “阿蘅,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阿蘅你这样哭,我觉得心好难过好难过,阿蘅你以前不会这样子来哭的,是不是我不够听话做得不够好,所以阿蘅你才会这样一直哭一直哭……”看着墨裳如何都停不了的泪,山索加伤心得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阿加汝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墨裳摇了摇头。 “那阿蘅你为什么要哭?”山索加巴巴地看着墨裳,小心翼翼地问,“是不舍得我吗?” “是。”墨裳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可是……”山索加忽地就哇哇哭了起来,“可是阿蘅本就不要我啊,你又为什么会不舍得我!阿蘅,我不要你骗我,不要你骗我!” “吾没有骗汝,没有,没有……”墨裳伸出手,想要抱住突然就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山索加。 可不管她伸出多少次手,都只会是徒劳。 山索加已经变得比她还要透明,很快就要在这天地间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他又泪眼汪汪地巴巴看着墨裳,小心翼翼道:“阿蘅,照白的臭胳膊给你了,很快你就要见到他了对不对?你高兴吗?” 墨裳却是想也不想便摇头。 “阿蘅你为什么不高兴?”山索加泪汩汩,“你喜他的不是吗?快要见到他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墨裳没有回答,只是着泪摇头又摇头。 她已经悲伤得说不出话。 只听山索加又出声了,依旧问得小心翼翼的,“阿蘅,我就快要走了,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墨裳点点头。 “阿蘅你,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过我?有没有一点点想过我?”他不求多,只要阿蘅有一点点喜他一点点想念他,他就心意足了。 “傻瓜,傻瓜,傻瓜……”墨裳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却只是反复喃喃他是傻瓜。 就在山索加面期待的神黯下来的时候,墨裳忽然右手捧住山索加的脸颊,同时—— 对着他苍白且已然透明得快要消失的吻了下去! 山索加眼眸倏然大睁! 不仅是因为墨裳这突如其来的吻,还因为,他受到了这个吻的温度! 冰凉的,带着眼泪的咸味。 也几乎就在这一瞬之间,只听墨衣一声无法冷静的惊呼声:“墨裳汝疯了!” 在一旁的沈萤与长情此时看到,本当透明得快要消失的山索加竟又变回了原来模样!真真切切存在的一个人! 而墨裳,竟似也有一瞬间变得不再透明!而是像山索加一样是真切存在的! 惊于眼前这倏然间的变化,长情发现,墨裳的左手,正死死抓着苍龙古剑的剑刃! 没有身的她明明就碰不到这人世间真真实实存在的东西,可她此刻却的的确确握住了苍龙古剑的剑刃! 震惊的墨衣上前来就要拂开墨裳紧握着苍龙古剑的手,可她却死死抓着不放,亦紧紧贴着山索加的不愿意离开。 她紧闭着眼,已泪成河。 她仿佛看见那浓密得没有一点光的林子深处,那个蜷缩在地浑身是血的少年,蓬脏污的头发,瘦小的身子,可却有着一双她从未见过的澄澈眸子,像是月华一样干净,像孩子一样单纯,偏偏在见到她的时候充了惶恐不安与抗拒。 那一刻,那双对她充了恐惧的纯净眼睛就像一头小鹿似的撞进了她的心,令她非但没有杀他,反像养孩子一般把自己会的东西一点点教给他。 无人知晓,与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是她从小到大最开心的,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一点点学会像人一样生活的本事,她会觉得很开心,不管是看到他终于会一个人生火还是听到他终于能清楚地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都是美好,看着他笑她会觉得开心,看着他哭她会觉得心疼,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一点点长得比她高,她心中的喜悦本就无人知晓。 甚至有时候看着孩子一样的他,她会认为,他就是她的,他生来是为等着她,而她生来也不过是为了他,为了不让他一直等待。 可这终究不过是她心中的想法而已,她很清楚她生来这世上是为了什么。 她生来就注定不凡,注定不能过平常人过的子,注定不能像平常人一样,自己所。 所以,她注定要辜负她的阿加。 阿加,阿加…… ‘阿,蘅,阿蘅叫……阿蘅,阿蘅是阿蘅的,名字。’ ‘阿蘅,我饿了,我想吃鱼,可不可以?’ ‘阿蘅,你看,花儿!和阿蘅一样好看的花儿!’ ‘阿蘅,我编的花环,编给阿蘅的,好看吗?’ ‘阿蘅,阿蘅你不走好不好?我,我不想要阿蘅走。’ ‘阿蘅,我乖乖的,我听阿蘅的话,那阿蘅什么时候来看我?’ ‘阿蘅阿蘅!阿蘅你来看我了!我自己有很乖很乖的!我没有跑,我也有乖乖地自己烧饭吃,可是我烧的饭不是黑了就是好硬好硬,没有阿蘅烧的好吃。’ ‘阿蘅,为什么你才来两天就要走?是不是我做错了事惹阿蘅生气了?’ ‘阿蘅,我看到那边寨子人好多好多,我偷偷去看了,我听到他们说成亲,阿蘅,什么是成亲?’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