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他低垂着 角,毫无情绪地说,“煤气爆炸。” 陶枝愣了愣。 她没有问下去,江起淮就也没再说话,他背着她平稳地往前走,按亮电梯按钮的时候,陶枝身上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背上的衣料。 她到现在还记得这些新闻,是因为大一的那年假期,付惜灵在一家报社做假期实习生打杂。每天跟着带着她的老师跑来来去,晚上回来一整天去了哪儿,接触到了什么事件都要跟她说一说。 陶枝当时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新买的一堆镜头上,也就都随便听听,没太在意。 但其中一场煤气 漏爆炸事故还是给她留下了一点点印象,据说当天上下左右的邻居全部都幸运地没在家,只有出事的那一户,父子两人死亡。 陶枝当时怎么怎么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和江起淮联系到一起。 而这个意外,恐怕也不一定真的只是个意外。 她脑子里一片混 ,恍惚间听见耳边有人在叫她,陶枝猛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家门口了,江起淮站在门锁前,耐心地看着她:“密码。” 陶枝咬着嘴 ,报了一串密码。 江起淮按开了门锁,推门进去,付惜灵大概今天晚上又在加班,屋子里一片漆黑,没人在。 陶枝回身关上了房门,晃了晃腿。 江起淮将她放下来,侧身看着她拍开了廊灯。 玄关光线幽微,陶枝背靠着门,没进去,她仰着头看着他,声音有些哑:“是江爷爷吗?” 江起淮逆着光,头垂着,看不清情绪:“是吧。” 陶枝眼眶有些发热,她往前走了半步,抬手抱住了他,脑袋埋进他怀里。 她一手环着他的 ,另一只手在他背上很轻地一下一下顺着:“没事了。” 她的手柔软温热,声音很浅,低柔又轻缓地:“爷爷老啦,也累了,所以只能保护阿淮到这儿了。” 她仰起头来,在昏暗之中看着他,深黑 的眼睛明亮而 润:“以后就轮到枝枝接班了,”她说着 手,踮起脚尖来,手指摸了摸他漆黑的短发,轻声说,“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我们阿淮的。” 江起淮看着她,听着她温柔的话, 受着被她指尖触碰着所传递过来的力量。 少年时年轻气盛,又似乎总有点儿英雄情结,觉得事情要做到最完美才行,觉得自己要保护全世界,要做心 的姑娘的英雄。 殊不知其实没有哪一条路是可以做到完美的,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在面临失去了。 也没明白没有谁能彻底成为谁的天空。 他们都要在对方的搀扶下披荆斩棘,做彼此的英雄。 - 陶枝本来就忙了一整天,晚上喝了酒以后又哭又作的折腾一晚上,应该是很累了,江起淮去厨房冲了个蜂 水的功夫,她已经倒在 上睡着了。 衣服没换,妆没卸,澡也没洗。 小姑娘脸埋在枕头里只 出小半张脸,眉头皱着,嘴巴瘪起来,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江起淮将蜂 水放到 头柜上,在 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她,而后抬起手来,指尖顺着她拧在一起的眉轻轻捋了捋,然后划过 翘的鼻梁,落在柔软的脸颊上。 江清和事情出的很突然。 陶枝的那件事情之后,江治故意伤人被抓,因为是前科犯,被判了几年。 再次被放出来的时候,江起淮已经读大学了。 江治被释放的那天,江清和一反常态去接了他回来。 他瞒着江起淮把江治带回家,做了很多好吃的,给他买了身新衣服,带他去洗澡理发。 江治有没有变化,江起淮不知道,他只是后来才知道,江清和让他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江起淮接到了江清和的电话。 老人的声音没什么不对,依然是不急不缓,笑呵呵的语气,让人听着仿佛就能想象到他眼镜后笑得弯弯的眼睛。 江起淮那段时间趁着假期在外地跟着系里一个研究院的学长做项目,要学的东西太多,每天都很忙。江清和只跟他讲了几句话,在挂掉之前突然问:“阿淮,上次你给我申请的那个微信,视频要怎么打?”他慢悠悠地说,“爷爷想看看你。” 江起淮应了一声:“好,我晚上回酒店教您。” 江爷爷连说好,顿了顿,又突然说:“算了……还是算了,不看也行。” 他声音很低地喃喃道:“爷爷想最后帮帮你,看见你,爷爷就舍不得了。” 江起淮当时没来得及细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晚上回酒店以后给江清和打了电话,又发了个视频过去,江清和全都没有接。 第二天,他接到了医院和警局的电话。 江清和是当场死亡的,消防赶到的时候江治还剩下一口气,他被送到医院抢救,没几个小时,也断了。 警察说,江治当时是被江清和护在身下的,大概是父母在孩子面对危险的时候,出于本能的条件反 。 江起淮当时站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看着医生递过来的死亡通知书,还茫然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前一天才刚刚通过电话,老人家还兴高采烈地跟他说隔壁楼赵老头家多了个孙女儿,白白胖胖的很招人喜 ,还兴致 地让他教他怎么用微信视频。 为什么只过去了一夜,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后来的几天,他接到了几个邻居的电话,他出事的那天本来就是工作 ,会待在家里的人很少,而江清和早在很多天之前就提前用各种理由在当天把可能留在家里的邻居全都支走了。 江起淮想起老人呢喃着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看见你,爷爷就舍不得了。 江起淮不知道看见他,江清和会不会真的舍不得。 他只知道,他最后终究还是舍得了。 - 陶枝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起先做了一大堆 七八糟的梦,后来就一直梦见有一只狗不停地舔她的脸,从眉 舔到眼睛,又到鼻梁,最后 润的鼻尖抵在她的脸上。 陶枝睁开了眼睛,看见江起淮坐在 边地上,手指搭在她脸上,他 线紧绷,眼睫低低垂着,浅淡的眼眸幽暗,仿佛看不到尽头。 她一动,他像是猛然被惊醒了,近乎茫然地转过头来,视线像失了焦一样,空空地看了她几秒,才抓住了实景。 “醒了?”他声音沙哑。 陶枝朝他眨了眨眼睛:“我睡了多久?” 江起淮看了一眼表:“没多久,”他将 头柜子上的蜂 水递给她,卧室里暖气很足,水还是温的,“先喝点儿水,然后洗个澡再睡。” 陶枝没动,侧身躺在 上看着他。 江起淮也没催她,只耐心地等着她缓神儿。 陶枝手肘支在枕头上,撑着下巴抬起头,忽然看着他说:“殿下。” 这个称呼尘封了太久,江起淮顿了下:“嗯?” “没事,我就是觉得,”陶枝黑眼弯起,微挑的眼角还带着惺忪睡意,她看着他叹了口气, 足又依恋地说,“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你还是枝枝的江起淮,这种 觉就很好。” 江起淮愣了愣。 他微低着眼笑了一声,原本锋利冷然的眉眼被黯淡夜灯笼着,看起来淡漠而温柔。 “我永远是枝枝的江起淮。” 第75章 咕噜噜 江起淮是不是不行! 年少的时候, 最大的愿望无非是“希望我喜 的人也喜 我”。 长大以后很多时候就会变了,可能会无奈地变成“希望我喜 的人也能遇见他喜 的人”。 陶枝一度觉得她的愿望从前者变成了后者,并且始终在洗脑般地安 自己, 这没什么的。 生活本来就像一部电车一样, 到了某一站停下来, 总是会要下去一些人。 她没想过他会回来。 甚至这些年, 她始终都连这样的期望都不敢有。 因为有些想法就是只要开了个头, 就会失控一般没完没了地朝外翻涌。 昏暗的卧室里只开了 头柜上放着的小小一盏星空夜灯, 星星点点明白 的亮光映在天花板和墙壁上, 陶枝脑袋撑在枕边看着 边的人, 然后忽然倾身探过头去。 她伸长了手臂,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往上抬了抬,然后闭着眼吻上他的 。 江起淮静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反应, 他随手将手里的蜂 水放到一边地板上,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反客为主站起身来, 弓着 低垂着头。 他力道很重,动作却绵长。 不知道怎么, 陶枝从趴在 边主动探身过去的姿势变成了半靠在 头,仰着头, 被动地接受他的亲吻。 肢发软, 身体滚烫。 舌尖被他抵着撤开一点距离的时候,陶枝大口大口呼 着空气,仰起头看他, 眼神有些 茫。 他的声音同样带着 息,嗓音沙哑低沉:“要洗澡吗?” 陶枝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她顺从地点点头:“要。” 江起淮垂头,轻轻啄了一下她的 :“去吧。” 陶枝稍微回过一点神来, 她舔了舔嘴 ,然后结结巴巴地问:“那,洗了澡以后要干嘛……” 她这话暗示得直白又明显,江起淮碰着她 瓣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 他笑得低低沉沉,连眼里都含了点笑意,看着她说:“洗了澡以后睡觉。” 陶枝抿了抿 ,慢 地蹭下 ,走进了主卧洗手间。 她心跳快得像是要整个蹦出来了一样,耳道里像是在开飞机,轰轰地震着响。不知道是酒 的作用还是因为过于紧张,脑子还有些晕晕的,整个人飘乎乎,甚至有点儿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她将头发盘起来飞快地洗了个澡,赤着脚出来的时候轻轻敲了下洗手间的门。 “你给我拿件睡衣。”陶枝隔着门一边小声说,一边想着为什么这种时候了她还要在乎穿不穿睡衣出去。 但是就让她直接这么出去,还是有些艰难。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