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熵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脸去。 戚灵灵心里咯噔一下,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她已经能区分大佬眼神的温度变化——即使大佬长年保持在零度以下,但零度以下也有高低之别,如果他正常状态是零下十度,那么刚才那一眼至少有零下六七十度。 都怪这多嘴的boss,大佬已经不,亡羊补牢都来不及了。 偏偏小蓉还火上浇油,嗤笑了一声:“盖弥彰。” 戚灵灵都快哭了:“闭嘴!” 小蓉挑挑嘴角,从袖中出一条金丝软鞭,轻喝一声,照着戚灵灵面门过来。 戚灵灵连忙向旁飞出,她身后的一棵树应声倒下,鞭梢击打在地上,刹那间土石飞溅,如一阵暗器雨飞向两人。 两人连连后退,形容颇有几分狈。 小蓉轻蔑地一笑:“还以为有什么本事,原来只是嘴上功夫。” 一边说,一边挥鞭不断,那鞭子看起来不像是法器,但在她手中威力无匹,每一鞭都带起飞沙走石,戚灵灵和祁夜熵显然难以招架,节节败退。 反观小蓉,却是从容不迫地挥舞着鞭子,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后,仿佛牧人驱赶羊群。 不一会儿,戚灵灵和祁夜熵就被到了道观门口。 戚灵灵往后用力踢了一脚,木门应声而开,两人退入庭院中,祁夜熵用力把门一推,随即是“砰”一声钝响,似乎是用大石之类的东西堵上了门。 小蓉冷笑了一声:“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我么?想做缩头乌,正好瓮中捉鳖。” 她照着木门便是重重一鞭,木门连同堵门的石台一起四分五裂,她提鞭飞了进去。 水镜外的看客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 最焦急的当属汤元门众人,虽然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不说出口,但他们心里都有同样的念头:这次小师妹和小师弟怕是凶多吉少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太冒进啊……”老羊长老捋着胡须笑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算得走运。” 说着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太衍宗的评审。 太衍宗评审道:“未必,我看他们今天在观里呆了半,又将观中道士转移到山下,想来有什么后招。” 老羊:“你说埋在院子里的那些阵石符咒么?两个炼气期弟子捣鼓的那些东西,能顶什么用。后面就看其他弟子的发挥了。” 太衍评审嗤笑了一声:“你说的是一进秘境就被抓的那个,还是掉进茅坑里的那个?” 即便是在这么千钧一发的关头,太衍评审的话还是引起一片乐的笑声。 裴谌掉进茅坑又从里面“炸”出来的场面留下的印象难以磨灭,尽管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一跳出茅坑就立刻给自己施净诀,一连施了大概有上百个,气海都快空了,这辈子打从出娘胎就没那么一尘不染过,可水镜外的观众和水镜里的他自己,鼻端仿佛还是有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裴谌这一跌一跳,甚至分去了汤元门二人组不少注意力,因为很多人都想看看这嵩弟子会不会想不开自寻短见。 但是这位外门弟子情异常坚忍,非但没有自寻短见,也没放弃任务,又在城中转悠了一天,到处打听汤元门两人的行踪。 太衍评审对汤元门并没有什么好,但他还是盼着两个弟子能争气点,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敌人。 众人凝神屏息看着小蓉跨过门槛,一步步朝庭中走去。 小院子里树影婆娑,月光从枝叶间洒下,落在水濡的青石板上,反出点点碎银般的光。 两人并不在庭中,但小蓉似乎并不着急,这白云观只有巴掌大,没多少藏身之处,即便从后山逃走,也逃不出多远。 就在这时,禅房的西窗前似乎有道人影闪过。 小蓉挑了挑嘴角,踹开房门走了进去,果然,房间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我玩腻了,”小蓉冷声道,“猫捉耗子的把戏只有跟聪明人才好玩,你们太蠢,我看错了。” 话音未落,她一鞭甩出,角落里的人发出“啊”一声,显然是戚灵灵的声音。 水镜外众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林秀川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 可就在这时,那人影上忽然窜出一簇火苗,内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小蓉心知上当,用鞭子将那东西卷过来一看,却是用竹子、稻草扎成的假人——甚至称不上假人,只是徒具人形,最可恶的是那东西的头颅位置了个甜瓜,嵌着两颗石子当眼,头顶着稀稀疏疏的几头发当稻草,挖去一块三角形当做嘴巴,额头上还写着“小蓉”两字。 任谁冷不丁看见这种东西心里都会不舒服,哪怕是小蓉这种夺舍的恶鬼,也自心底涌出一股恶寒。 一恶寒,不免就愣了愣,就这一刹那,那甜瓜忽然“砰”一声爆开,一颗杏子大小的东西照着她的面门极速飞来。 小蓉反应很快,当即扔下剩下半个假人,闪身往左一避,那东西打在她右肩上,似乎是某种暗器。 伤处传来刀割一般火辣辣的疼,她觉那东西像是活物一样往皮里钻,钻到碰上骨头再也没法钻时,突然向四周伸出许多钢针,将她肩膀扎了个对穿。 剧烈的疼痛袭来,顿时红肿瘙难忍,那两个不干人事的,还在暗器上淬了毒。 顷刻之间。她的整条右臂几乎已提不起来了。 “说了你是个傻子吧,还不信……”悠悠的声音从后窗飘来,是那女修的声音。 小蓉恼羞成怒,当即破窗而出,追到了又一重院落里,可月光下仍然只有个孤寂的小庭院,四下里空无一人,草丛里有一物闪着微光。 这次小蓉不敢掉以轻心,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是块微微发光的石头,少女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想起曾听祖父说海外有种留声石,可以将人的声音“锁”在里面,需要的时候再放出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小蓉不由警惕起来,她轻轻抚了抚肩头的伤口。 这具身躯毕竟不是她的,与她不能完全契合,而且绵病榻数月,膝盖还有伤,最重要的是,受了伤之后恢复起来比常人要慢许多,若是毁了…… 她不敢想下去,便即张开嘴,一股黑雾似的东西从口中钻出。 水镜外的观众们眼见黑雾聚成人形,人形渐渐凝实、变成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娇小女子,栩栩如生,与活人几乎无异。 有人惊呼:“鬼修!” “短短半年,竟然已经修出了实体……” “汤元门那两人真是倒霉,竟然遇上这种狠角……” “说不定两败俱伤,最后让那嵩外门弟子捡个大漏呢……” “对啊,他不是打听了他们一天吗?正在往山上赶吧……” 有人往裴谌的水镜里一看,他果然是在山路上疾行。 七星派的长老挠着头冥思苦想:“这一关有这么厉害么?不对,老夫应当没记错,上一回有弟子碰到这个秘境,那侍女本没有主动离开躯壳,最后被试炼弟子打出躯壳,立刻魂飞魄散。” 北宸道君闻言微微蹙眉:“前辈不会记混了吧?” 七星派长老斩钉截铁:“绝不会。”第一次看的时候他可是为这人的命运红了眼眶呢。 他站起身:“藏经阁应当有历届试炼记录吧,老夫眼皮跳得厉害,心实难安,还是去查一查稳妥些。” 太衍长老觉得他小题大做:“试练塔几千年来从未出过岔子,能有什么事。” 话刚出口,他就想起了几千年来第一次出岔子的问道天阶。 众人也都想到了这一茬。 不可能有这种事吧?他们心想,但心里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 水镜中,戚灵灵和祁夜熵躲在院墙下,通过藏在暗处的水镜把小蓉变身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她接住往后仰倒的公主躯壳,动作轻柔地抱起她,放在一间空屋子里,这才折返回来。 看见这一幕栩栩如生的样子,戚灵灵的心往下一沉,正常的魂魄如烟似雾,风一吹就散,能凝成活人似的实体,表明她的修为比他们预料的更高。 小蓉放好尸体,提着鞭子回到庭院中,四下一望:“出来!” 话音未落,一鞭打下,狂风乍起,庭中树木拦折断,连一株百年老槐都未能幸免。 这一鞭子要是在自己身上可不得了。 戚灵灵转头看了眼祁夜熵,大佬还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真的能行吗?她心里没底。 正想着,祁夜熵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开始捏诀。 只见他不急不缓地轻动修长手指,捏出一个个复杂的手诀,十分优雅,十分赏心悦目。如果不是情势危急,戚灵灵很愿意好好欣赏,可现在她只关心大佬行不行。 正大逆不道地揣测着,一道莹白微蓝的光划过天空。 戚灵灵神一振:“成了!” 祁夜熵捏诀之余还不忘瞟她一眼:“小师姐觉得意外?” 戚灵灵:“……”不敢不敢! 紧接着,天空中出现一道又一道白光,如一条条银丝相互织,渐渐变成了一张网,白光在网上淌,犹如水银。 水镜外的人懵了,他们从没看见过这种东西,这是汤元门的秘术吗?再说这是炼气期修士能搞出的东西吗? 汤元门的几人更懵。 舒静娴:“小师弟这招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看向大师兄:“林秀川?” 林秀川苦笑:“不是我教的。” 秦岸雪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道:“这阵法看着有点眼……对了,不是皇里那些道士用来对付小师妹和小师弟的阵法吗?” 众人经他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当时那个阵法。 秦巍心大,挠着后脑勺:“原来如此,还好还好……” 舒静娴一巴掌拍在师弟背上:“哪里好了?不觉得更可怕了吗?那时候他们在逃命哎!” 一边逃命一边还偷学了人家阵法,然后现学现卖,结合少得可怜的符咒阵法知识,融会贯通,出一个大大超纲的东西。 对了,他还把挖出来的暗器循环利用,勤俭持家到令人发指。 还有比小师弟更恐怖的存在吗?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对于大佬现学现卖的法术到底有多大作用, 戚灵灵心里没什么把握,但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卖力地吹彩虹:“小师弟, 你可真是个天才!” 祁夜熵不为所动, 连个眼神都欠奉,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很简单”, 好像在说, 做不到的人和猴子有什么两样, 让戚灵灵又想起了当年读大学时被那些天才学神吊着打的遭遇。 行吧, 你是大佬你清高。 另一边小蓉已然察觉不对劲, 一跃飞至半空, 提鞭便朝空中去,鞭过处网一分为二,她立即收鞭突围, 然而不等她逃出网罗,那张银丝网又重新合在了一起,她一头撞在网上,头脸仿佛被烈火灼伤,立刻冒出丝丝黑烟。 小蓉痛嘶了一声, 跌落下来, “砰”地撞在青石板上, 只见她白皙的脸上留下烧灼的网状痕迹,活像刚从烤网上取下来。 戚灵灵不由吃了一惊, 问祁夜熵:“这是什么原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