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边出生长大,没有喝热水的习惯,李铮有。 两人还没有恋的那段时间,简小楼经常做些能做得来的家务,例如烧水、熨衣服。 恋以来,他好像就什么也不做了。不过他的短期班课程即将结束,面临考试,也的确比从前是忙碌很多。 李铮忽然间想,说不定,这就是个小坏蛋。 简小楼正拿一双眼睛,从下往上地偷觑李铮的脸。 “别讨好我了。”李铮发现他这般那般的坏处,也对他讨厌不起来,故意用不高兴的语气道,“先把我气得够呛,再做点好事哄哄我,你说你是不是坏透了?” 简小楼默不做声。 李铮道:“不吃零食吗?那我就收起来了。” 简小楼的手指在桌边扣扣索索。 李铮道:“不和我说话,我就走了。” “走去哪里?”简小楼以为他又要出去,说,“很晚了……我一个人害怕。” 平时他嘟嘟囔囔说这个害怕那个害怕,怕的东西还不少。 怕黑,怕鬼,怕多足虫子,还怕看医生。 李铮常当他这些嘟囔是撒娇,会亲亲他抱抱他,无非谈恋的正常作。 今天情况特殊,亲热也亲热不起来,还有点尴尬。 李铮说:“害怕你还坐在外面,怎么不锁好房门睡觉?” 简小楼道:“你又没说你去哪里,还回不回来。” “就是说,刚才还是在等我?”李铮道,“怎么我问你,你又不理我?” 简小楼又觑他,说:“不想理你。” 李铮道:“那又来给我烧热水?小楼,你是不是太言行分裂了?” “什么是言行分裂?别说我听不懂的话。”简小楼道。 李铮直白地说了出来,道:“分裂就是说,你一边喜我,一边又有homophobia。” 简小楼:“……” 李铮道:“我说的对吗?” 一边喜他,想和他谈恋,一边又恐同,害怕和他发生实质关系。 真的就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简小楼说。 “为什么不知道?你自己想的,你不知道?”李铮难得的咄咄人,很想听对方说实话。 简小楼道:“人一定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聪明,我是个笨蛋,不行吗?” 李铮:“……” “我很失望。”沉默许久,他说,“我今天有点伤心了。” 简小楼面仓惶,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喜和你接吻,每次你吻我,我也都觉得很幸福,可你今晚说的那样,我不想,我害怕。” 今晚李铮提出的请求,只是一点接触,离确实发生关系,还远得很。 “害怕什么?”李铮道,“怕真的变成我这样的gay?你厌恶我这样的人?又和我恋?你真的太矛盾了。” 简小楼不可思议道:“我厌恶你?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喜你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一小时前说我是个混蛋,只在乎你的dick。”二十二岁的李铮,也还会做这种与恋人翻旧账的事,还会想在争执中占据主动。 没想到简小楼说:“你本来就是,有好几个晚上,你都偷偷摸我了!” 李铮大惊:“哪有这回事?!” 简小楼道:“就是有!” 李铮不是装作清白,他实在就是清白的。 但两个人睡一张,晚上或有碰触,让这个恐同直男误会了什么,也未可知。 “我没有,”李铮当真有些生气了,道,“我知道了,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低级的人,那你喜我什么?” 简小楼反问道:“你又喜我什么?” 热水壶一声鸣笛,水烧开了。没有人管它。 沸腾的水汽在简小楼身后氤氲升腾。 他犹如站在一片雾气里,漂亮到不真实。 李铮知道自己喜这人什么,漂亮,撒娇,很上进,拥有卓越的表演天赋。 还喜对方的坏脾气,撒娇耍赖都带着独特的蛮横,时不时发作一下的多疑,哭,还不讲道理。 他对简小楼的喜,常常让自己都到茫然。对一个人的任何优点缺点,统统都喜,这是对的吗? 现在,他不想把以上真实答案告诉简小楼,这会让他在这场对话里彻底落到下风。 他只是说:“我这么低级的人,当然就是喜你长得好看。”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后悔了。 简小楼出一种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说:“我不喜你了。” 李铮:“……” “我喜你的全部,你就只喜我好看?”简小楼忍着眼泪说,“我就是一边喜你,一边homophobia,那我就是害怕,不可以吗?” 这是李铮想听的实话,真听到也没有高兴。 他在做什么?迫一个忍着恐同心理与他恋的人,承认矛盾,和恐惧。 “李,我没喜过人,但我被很多人喜过。”也许是怕表达不清楚,简小楼换了英文来讲这段话,“我没上大学,不是我考不上,也不是我家里不起学费,是我的高中老师总在扰我,我和家里人说,没人信我,说我不想好好学习,说我是在演戏骗人。” 他说高中老师,用的是“she”,而不是“he”。 “那我就真的不好好学习,我真的去演戏了。工作的那家小剧院薪水很低,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真的上了表演,总之有一天,我忽然就决心要做个演员。” “因为我是离家出走,我爸妈好长时间都不理我,没有地方住,也总是吃不,我想留在剧院里,就得讨好剧院的几个负责人。” “有一个最坏的,他比我爸爸的年龄还要大,白天有演出,晚上他就想让我去他房间,我每次都没有去,他就找理由扣我的钱。有一次上台前,他偷看我换衣服,被我发现了,我把戏服蒙住他的头,叫其他同事来捉偷东西的贼,同事们以为他真的是小偷,就和我一起打了他。” “那是前年圣诞节,那次以后,我差不多就失业了,剧院不安排我的戏。那个老家伙,他让人传话给我,让我当面对他道歉,他会给我机会。太恶心了,我才不要去,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吗。”?“后来我看到报纸上的广告,用我所有的钱,买了张火车票,来了纽约。”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我上了你。” 第二十章 家庭联系人 辩证学说,所有事物都有两面,高颜值也是如此,英俊帅气的人能在成长路上得到让普通人羡慕的助力,也会遇到普通人能闪避的伤害。 李铮被说服了,或者说无形中这和他一直以来的猜想是契合的。 出于尊重,他没详细问过简小楼的过往,但他以资助人身份和简小楼父母有过电话沟通,这个在芝加哥开中餐馆几十年的华人家庭家境不错,简小楼本人勤奋好学、积极上进,而华人家庭往往对教育非常重视,简小楼读书到一半,本身就是不太合理的。 简家长辈不太支持儿子学习艺术表演,也是真的。 李铮本质是个把浪漫作信仰的人。 他和简小楼在暴雪来临之前相遇,雪夜中互生好,一年多的朝夕相对里,上了对方。 这在他的情逻辑里,是一道几近完美的轨迹。 他问简小楼:“你说你喜我的全部,真的吗?” 简小楼还有着自揭痛处的尴尬,低声道:“真的。我是没有你聪明,不会有人喜另一个人的全部,我知道这很蠢,我就是很蠢。” 李铮道:“刚才我骗了你。” 简小楼:“……什么骗了我?” 他脑补能力一,马上翻脸道:“你出去做什么了?难怪去那么久,果然不是只去买了东西,你去见谁了?” 李铮疑惑道:“我见谁了?” “谁知道你去见谁?”简小楼愤愤不平道,“就你那个叫alex还是alva的同学?他最讨厌了!总是想约你晚上见面,你是不是去见他了?” 李铮还需要想一想才知道他说的是谁,哭笑不得道:“你是说alexander?他只是想找我聊些工作上的事,他有些瓶颈期,你在想什么东西……刚才坐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等我,原来是怀疑我去和别人约会了?” 简小楼大概是早就怀疑这位亚历山大觊觎李铮,听李铮解释是为工作也不信,道:“瓶颈期是什么?脖子生病了吗?你还会中医?” 李铮用英文解释了什么是瓶颈期。 简小楼半信半疑道:“反正你不要理他,我不喜他。” 李铮摊手道:“你是个小气鬼。” 简小楼别别扭扭不承认,说:“我不是。” “连我看看你的dick你都要发脾气,还说不小气?”李铮道。 简小楼:“……” 李铮道:“我说我骗了你,是说,我不是只喜你的外表。” 简小楼抬眼看他。 他说:“我也喜你的一切,我们两个可能都很蠢。” 简小楼抿了抿,道:“我就知道。” 这和李铮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他以为这小哭包会哭出来。 简小楼道:“这就是我上你的原因。” 很不讲道理的一句话,因为你我的全部,所以我才你。 可是李铮这次听懂了。 我愿意忍耐恐同和别的恐惧,要与你相,是因为你不同于其他人,你不只看到我的漂亮外表,也看到这外表下的一切,这是我你的理由。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