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通关,以贺关今时今在“寿蚨”地位,已经不需要再值守太平间。 今晚轮到金水值夜班,临时老家来了个初中同学约他玩,他正愁找不到人代班。 放大假的贺关闲人一个,身上有伤没回老家看,省得她担心。他每天的任务只有输和睡大觉养伤,白天睡多了到晚上睡不着,索帮金水值一晚。 夜班时间从晚上九点到第二天九点,一起值班的同事,偷摸溜号,不知道跑到哪里闲逛。 贺关刷会儿手机,肚子饿,锁了铁门出去觅食。 随便找家医院外面的小店,快速解决一碗酸辣粉,贺关又买瓶冰镇可乐,往回赶。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白里有太还不觉得,夜里的风已经展现出深秋的威力,开始往人骨头里钻。 贺关不怕冷,里面一件短袖黑t恤,外面仍是旧朽朽的牛仔夹克。 顶着一头被风拂的半长发,一张俊脸棱角分明,像个不修边幅的落拓公子哥。 有来往的女侧目,他就打个响亮的气嗝,故意恶心人家。 等被嫌弃了,他又回过头,故意勾坏坏一笑,把人姑娘惹得脸红心跳。 跟恶作剧似的,要多欠,有多欠。 经过住院部楼前的小花园,贺关的无聊小游戏已经玩下去大半瓶可乐。最后见底的仰头喝完,他忽然看见了徐百忧。 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徐百忧今天也穿了件中硬的牛仔风衣,过膝的长款。 照例的阔腿和平底鞋。 端坐花坛边,手里举着一包面纸,旁边还坐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女人声音不大,但哭得伤心,肩膀一一的。 贺关站着不动的这一会儿功夫,徐百忧傻傻看着女人哭,没说过一句话,面纸也没送出去。 聪明一人,居然连安人都不会,真没用,贺关心想。 太平间里没活人,他不能久留,忍不住再多瞅两眼徐百忧,恋恋不舍地走了。 回到办公室,打发时间的游戏不想玩了,找乐子的抖音小视频也不想刷了。 脑海中的窈窕倩影挥之不去,一脸烦躁的贺关把手伸进兜里摸烟。 烟盒带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自由放飞的字体不算好看,记录着一个手机号码。 这是那天在胡氏私立医院接完电话,贺关随手记下的。 原本烦躁的脸更加烦躁,甚至出厌恶之。 烂纸条扔进垃圾篓,贺关盯着那里发了会儿呆,又用脚勾近垃圾篓,从里面翻出纸条。 暗啐一句口,像是骂他自己。 抖一烟,没点。 贺关拿起手机,拨通了上面的号码,“喂,我是贺关。” 那边短暂静默后,响起一道矜骄到有些刻薄的女声,“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贺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一门之隔,徐百忧的手一顿,只觉里面声音很耳。 没细想,铁门开了,目光撞进一双戾气浓重的黑眸,她与门里的人同时一愣。 第19章 第十九朵花 徐百忧师兄妹三人加完班去医院,时间赶的不凑巧,碰见大师兄孙学夫俩吵架。 起因要从icu护工找孙学人萧妍打听老人病情说起。 半昏中的孙母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人如槁木,枯灯瘦捻一般,随时都有燃尽熄灭的可能。 icu护工经验老道,得知老人时无多,建议萧妍早作打算。别等人走了,再慌慌张张准备身后事。如果有需要,她可以介绍靠谱的殡葬服务公司。 能稳稳妥妥送老人最后一程,也算是儿女们尽的最后一份孝。 护工的建议不无道理,萧妍便去同孙学商量。 奈何孙学是个大孝子,眼前最听不得这种话。人的一片好意送进他耳朵里,就变成了恶言恶语。加之睡不好吃不好情绪不稳定,孙学这脾气发得又急又烈,当众斥责起萧妍。 人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一句追一句往上顶。 什么不仁不义,自私自利;什么不晓得心疼老人,只心疼钱;什么没照料过老人一天,还故意咒他母亲死…… 难听的话说干道尽,撂下一句最伤人的——离婚! 好好先生孙学平里对萧妍百依百顺,猛不丁发这么凶险一通火,她当时就被吼懵了。反应过来辩白两句,再听孙学要离婚,萧妍有如五雷轰顶,哭着跑掉。 师弟妹们见状,只能分头劝,徐百忧追出去开解嫂子,李政和熊定方留下来宽孙学。 夫之间闹矛盾,有时候真的没有谁对谁错。 要错只能错在,夫沟通用错了方式方法。 吵架往往也只是矛盾化的表象,也许夫相处早已出现了嫌隙。 清官难断家务事,徐百忧一个外人,更不便多说什么。 拆开的面纸举了久久,她出一张递给萧妍。 “谢谢。”心灰意冷的泪像淌不净似的,萧妍着漉漉的眼角,噎噎道,“你大师兄天天待在医院里守着老人,女儿冒咳嗽七八天不见好,他都不问一句。我能怎么办,要照顾女儿要上班,只能紧赶慢赶把手头的工作赶完,请假送女儿回娘家。” 做孝子不易,做孝子老婆也不见得轻省,萧妍同样腹牢和委屈,“女儿病刚好点,我就赶回来帮忙。他说我没照顾老人,对,我是没像他那样寸步不离,可他每天吃的三顿热饭,是谁做的?天上掉下来的吗?他不顾惜自己身体,我替他顾惜,我错在哪儿了?!” 萧妍心里有气,音调越扬越高,句末处板一抻,尖声利嗓地质问身旁人。 她知道孙学这个小师妹子清冷,不可能跟着自己一起数落孙学的不是,只想听几句体己的话。 徐百忧心若明镜却并不擅长此道,默默接过她手中润的面纸,又递出一张。 “百忧,让你们看笑话了。”孙学发脾气不讲夫情分,可萧妍还要脸要面子,“谁都知道人一旦住进icu,钱就像不是钱似的,一万两万水一样天天往里扔。我要真心疼钱,我能把女儿的教育基金取出来应急吗?” 徐百忧理解地点点头,“大师兄刚才人不冷静,都是无心之言。” “再无心,也不能提离婚吧。”萧妍绞着面纸,再度眼泛幽怨的泪花,“他妈病情摆在那里,谁都知道撑不了几天。他前尽孝想不到,我帮他想到,提前打算早做准备,反倒落得狗咬吕宾。难道非要等到人走了,才手忙脚四处打听吗?” 办过好姨婆的身后事,徐百忧有发言权,“嫂子,你考虑的没错。” 沉思片刻后,她又说:“大师兄现在力不从心,可以暂时先瞒着他联系好适合的殡葬服务公司。我家人过世的时候,也是通过殡葬公司安排办的身后事。” “可是,我上哪里联系这样的公司?”仅有的信息来自那位陌生的护工大姐,萧妍心里没底,“icu护工说能给我介绍靠谱的,可……” 人心隔肚皮,现如今哪还有平白无故待你热心肠的人。 萧妍没有言说的顾虑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徐百忧有经验,这个忙不能不帮。 仔细回忆两年多前办后事的经历,徐百忧谨慎开口:“我知道有个地方,也许能找到殡葬公司的工作人员。” * 贺关一通电话耗光了他所有耐。 一整烟辗转捏变成碎渣,像他此刻心情的写照,七八糟。 办公室铁门外面响起敲门声,他正烦闷,回应很凶:“谁啊?!” 一门之隔,徐百忧的手一顿,只觉里面声音很耳。 没细想,铁门开了,目光撞进一双戾气浓重的黑眸,她与门里的人同时一愣。 萧妍从浮肿的双目里挤出打量的光,梭巡两人,“你们……认识?” “不认识。”贺关抢先回答,敛去眼中暴烈。 做这行的,习惯于有所保留。 徐百忧也随即恢复常,自称病患家属,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 “进来吧。”贺关让开路。 办公室里只有两把椅子,对放在办公桌两侧。 贺关跨和萧妍面对面坐下,徐百忧主动站到她旁边,双手揣进风衣口袋,站姿拔笔直。 贺关似有若无地觑她一眼,从屉里拿出半旧的软皮工作笔记和中笔。 “请问是要为哪位亲属办事?” “我婆婆。”萧妍答。 “预计费用多少,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他提笔做着记录,问得很直接。 萧妍没概念,咬咬牙,“没有要求,一切都按照最好的办。” “最好的?”贺关放下笔靠向椅背,眉目平展,是工作的沉稳表情,“办丧事可繁可简,我可以马上告诉你最省钱的办法,你要最好的,我可保证不了。这事办起来没上限,再多的钱我们都能帮你孝敬老人。” 贺关的格不适合做销售,他也没做过。 包裹着漂亮话术的销售手段,固然中听,但不如他这样的干货简单明了。 萧妍大概更适应套路式的销售咨询,有点没了主意,扭脸求助徐百忧。 无意间掠过玻璃窗后森的冷柜室,她不寒而栗,赶忙移回视线。 徐百忧接收到她征询的目光,略一颔首,转对贺关道:“你是专业人士,我们希望能听听你的建议。” 两个人平静对视几秒钟,贺关率先离。 扫桌的碎烟丝,从烟盒里抖出一烟,夹在指间。 “做儿女的都想风风光光厚葬老人,多花一分钱,表示多尽一分孝心。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还是建议量力而行。”他说,“风光大葬的后事,我办过很多次,多半是在生前儿女不够孝顺,要么内疚,要么不安。所以,尽孝要趁早,等人过世办得再好,也是给活人看的。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对得起老人,对得起自己,就行。” 花活人钱,办死人事。 这一行做久了,贺关看过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话要清清楚楚地讲,钱才能明明白白地赚。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