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那许多家什和行礼,都得打包了走。 魏先生来信中写得很明白,郡城地处山中,两边夹谷,只一条狭长的平原,物资相当贫乏。因此上,崔妈妈早早将各种物什打包了,只等着一道儿走。 “郡城如何?”顾皎有些担忧。 “去看了便知,现在担忧也是无用。”李恒倒是看得开,“去了那处,你是郡守夫人,想做甚便做,无人管束你。” 当真是天高鸟飞,海阔鱼跃。 “青州王居然如此轻易放手?”顾皎自收了信后,十足想不通,“当真就让你做了河西郡守?还要辖那京州的三郡?” 这 本就是封疆大吏了,好伐?青州王在想甚呢?李恒是虎,是鲲,是鹏鸟,放出去便收不回的。 李恒只笑一下,没吭声。 “这不对啊,你打仗厉害,他要去勤王,怎偏不带你去?” 李恒摸摸她的脸颊,“想不通便别想了。” 顾皎猴去他身上,“延之,你告诉我呗。咱们谁跟谁呢?” 他还是不说,故意逗她 着自己。顾皎其实心中明白是魏先生在后头推动,偏做不知,和他玩闹。也不知魏先生是如何做的,青州王将整个先锋军留给了李恒,包括周志坚和新招的那许多新兵。 换条件是每年为青州军提供军粮多少,军马多少,税银多少等等。 顾皎第一次出远门,当真是辛苦。骑马时间长了, 股痛;坐车时间长的,颠得晕乎;走路?那更是拖大家后腿,连含烟和杨丫儿都比她走得快,更不用说崔妈妈和那些兵丁,一行几百人都得将就她的速度。 特别是车行了半 ,她隐约开始 觉恶心了。 李恒见她面无血 ,便说话分她的心,“你那处如何行远路?”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小声道,“小时候坐大巴车,这般的山路,一个时辰也能有几十上百里路;稍大些后,路好了,一个时辰一二百里;更大些后,去千公里以外的地方,要么坐火车,一二天的事;要么坐飞机,二个来时辰;再后来,千公里也只要几个时辰了,还平稳得很。” 当真是难以想象的快速。那样的环境之下,战争大概也换了摸样。顾皎所谓的大炮仗,大约也只是基本配置了。 “当然。”顾皎其实是厌恶战争的,便将几个夸张的战例讲了。能轰平山头的炸弹,高空投递的弹头,远程攻击上千公里之外的核弹,直接轰平一个岛屿终结异常世界大战的原子弹。连续几年,几十年,争夺土地、财富、资源和人口,然死在战争中的人数却是百万乃至千万。身体素质仅仅是基本要求,现代武器能够强行拉平个体之间的差异。海陆空立体战争,小国和弱国基本无抗衡之力,区别只在如何投降保全自身和国民。 李恒听得倒 一口凉气,脸 变得十分 彩,眉间甚至起了忧虑。想来,是联想到高复了。 高复经营燕州多年,又掌控朝政,多的是资源和人才。他既敢隐瞒皇帝之死,只怕私下早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不知 了多少可怕的武器出来。只一个 ,便足够占尽有事,更不用说做土炮这样没甚科技含量的事。 顾皎想了想,安 道,“延之,不必过分担忧。我所说的,都是技术极度发达之后才能做到的事。高复在现有条件下,纵然找到能干的工匠,悉心钻研, 出来的也不过是 炮之类的。若要达到远程和高效,需得配套的其它工业。你和魏先生观察他这些年,收集到的资料给我看看,我大概能知道他的程度。也许能找到防守的办法呢?” 李恒有些名词没听得懂,但她的意思是明白了。厉害的武器是系统工程,一个人能干是不够的,得许多工匠一起才行。他稍松了口气,又亲了亲她,便说起其它事去了。 旅途颠簸习惯之后,顾皎没那么难受了,她开始骑马欣赏风景。 越往北走,山越多越雄奇,但山和山之间的峡谷越深广。能偶然看见半坡上小小的木头房子,几个零散的人在山间的坡地上开垦,然因人力有限,更有下方大片的土地是荒芜的。若是畜力或者机械力足够,土地 本是不缺的,甚至各种木材也不缺,毕竟那些山上合抱 细的树木不少,走在路上也能偶见野兔奔跑。 自然环境如此优越,居然还缺吃? 顾皎 觉自己肩头上种田的任务越来越重,教化民众,道远呢。 唯一庆幸的是,官道还算平坦,不像现代网络图片上那种急上急下或者盘山十八弯的架势,否则也就太难了一点。 让她比较开心的是野营,山窝里一片平地,留下许多行军的土灶和简易石头 铺。晚间起篝火,背靠大山,头顶星辰,再浪漫不过。她的少女时代,幻想过许多次和心 的人看星星,然一直没有实现过。大学毕业的时候,倒是约了朋友进山,可惜一水儿的女生。因此,吃完野餐后,她便拉着李恒去宿营地边上人少的山石处,要看星星。 李恒当真比较疑惑,不懂看个星空有甚开心,但也陪了。 顾皎看得心 意足,指着天上的某处,“延之,我那处有北斗,你这处也有。如此看来,咱们其实是在一个星球上,同一个星空之下。” 这不是一个莫须有的世界,她来此处,是有因由的。 那因由,在李恒处,魏先生处,高复也逃不开,归 究底,都是阮之。 第126章 初来贵地 河西郡城, 卡在去京州的关口之上, 城北对着崇山峻岭之中的夹谷,城南是入山之前的一个小平原, 也算得上是沃野。东西同样是山,却和龙口的周围的山势险峻不同, 乃是大开大合的大山,山麓缓坡, 高草茂密,夹了大片麦田。 因新的郡守抵达, 城中的官家和显贵均在南门 接, 占了大片的官道,甚至看热闹的人群还踩了不少麦田。 两场战事,横跨三年,民不聊生。 郡城百姓苦不堪言, 已是穷到极限,对生活麻木到 本没有任何希望。特别是听说郡守居然是那个杀了许多士族 降裴潜的煞神,又被北面马家人视为寇仇,均对未来十分不乐观。 幸好青州王走的时候,将一部分不善保存的军粮留下来, 命主簿低价售卖的方式散给城中贫民。收回来的款项, 用于开发城南近山那一处的坡地,据说要开发一片农庄, 用于种植那个传说中的红薯。至于种子, 则是郡守顾夫人带来的妙物。 因此, 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一半是看李恒,另一半则是看顾皎。 魏先生等在城门口,周志坚骑马来,远远招手。 李恒和顾皎到了。 他往前走了一点,后面跟着许多城中的官僚,战战兢兢。 果然,开始出现李字的黑 旗帜,整齐的马蹄声,滚滚而来的车驾。 李恒和一群偏将冲在最前面,神采奕奕。 魏先生一直吊着的心回了原处,看来,李恒果如信众所言,将自己控制得很好。这一切的功劳,应是队伍中断那个装饰素丽的马车中的女子。她来历莫名,全然不同此间女子的大胆和妄为,竟然将李恒拉出了自我的泥沼。 马来,车停。 李恒翻身下马,站在魏先生面前。 魏先生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从刚到 高,到长成比他还要高的少年,此刻他穿着软甲,姿态昂扬,面容虽然还是冷的,但眼中的 霾已经全然消失。 “延之——”魏先生叫了一声,千言万语难开口。 李恒拱手,叫了一声先生。 周围的官员纷纷见礼,有兵士来将人群分开,簇拥着车往里面走。车窗帘在风中飘扬, 出里面年轻女子的侧脸。她在笑,好奇地扭头,清澈的目光落在李恒身上,笑容更加灿烂。她偏头,又看向魏先生。魏先生对她点点头,她 齿一笑,丝毫芥蒂也无。 鞭炮和锣鼓齐鸣,在 天里炸响了第一声。 顾皎入城,终于知道为甚崔妈妈和顾家人对郡城的评价都不太高。这城的城墙十分巍峨,乃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扼住了 北和内陆的要到,是中原地区最稳固的屏障之一。然也是因此,常年战事,城中的百姓生活算得上好的少,对吃穿并不讲究,在住上更是马虎了。 大多数的房舍黄泥筑成,屋顶覆草木。街边没有专门的排水沟渠,各种脏污沾在黄土街面上,黄汤横 。即便他们行走的是直通郡守府邸的大街,也能隐约嗅到一些不可言说的气味。直到转过街口,抵达一条东西向的石头大街,境况才稍好了些。 顾皎虽然有心理准备,然落差太大,一时间没太反应得过来。 直到入了郡守的府邸的后宅,她才放开憋住的鼻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含烟憋着笑,杨丫儿马上从袖子里摸出一盒子香粉,放她鼻子下面晃了晃。 顾皎打了个 嚏, 着鼻子道,“真是,太超过了。” 幸好,郡守的府邸还像模像样,起码是用石和木头修筑的,也很气派宽敞。最重要的,后宅分了几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单独的洗澡间和花园,打理得很好的样子。 崔妈妈领着下人来送箱笼,见她们这般,便解释起来,“这处比龙口冷。冬天来得特别早,冰也封得快。用黄泥修房子,墙壁够厚,保暖很够的。只一个缺点,不好看,不透光,灰尘多。然贪了这个好处,便没了那个好处,哪儿能两全呢?” 顾皎的想法倒是蛮多,道,“也不是这般,只需多想想,或者能改建呢?” “那都是要花钱的事。”崔妈妈道,“士人和地主都住自家的庄上,房舍修得尽好,不必咱们小庄差多少。城里是走商和对外通贸的处所,住的多是管事掌柜和下人,再有许多手艺人,小商贩。能省则省,何必抛费?” 原是如此。 “当然,也不是全城都这般糟乌。这城分了东南西北,靠北市那处有一片区,也还算繁华。住的都是大商人的外室家眷,那些商人卖着北边人 吃的米面油盐和茶叶,阏氏们要用的绸缎、黄金和宝石,有钱得很。” “卖马的呢?”顾皎好奇,她的皎雪,便是从这出买的呢。 崔妈妈就笑,“马家为何有钱?乃是他家在京州外面有几个大马场,产着好马呢。不过,除他家之外,另有几家卖马的,则跟咱们王爷好。因此上——” 怪不得李恒能 到好马。 “也不止马,各种皮子, 干, 和 酪那般的物品,也是北边产的多。还有一种羊绒 ,既轻软又暖和,冬天穿上一件便不冷了。那物又叫软黄金,价格比黄金还贵些,难得。特别是金帐国那处闹翻后,闭了京州口岸上的关口,通不卖了。”崔妈妈颇可惜,“若不然,给夫人 上一身,既好看又暖和,岂不是好?” 几人一边收拾箱笼,一边打理主院。 这处院子基础是条石,铺地的地砖也是一种黑金 的石头,然廊柱墙壁均是夹了两层的木头,屋顶青 的瓦面。屋廊修得还算高,窗户开得大,便显得很宽敞。院子中种了一些不太认识的花草,已经发出了新芽,显得颇清新。只屋舍中的家具 笨沉重,实在不好看。 顾皎无所谓,崔妈妈却觉不妥,非要换了。 也亏得崔妈妈妥帖,将顾皎陪嫁的那全套家什都带过来了。 顾皎咂舌,古代人搬家,当真是搬家——甚家当都带的那种。 收拾得半 ,终于勉强能住人,顾皎也累得够呛了。 长庚从外面进来,说是外面摆了 郡守的宴席,现请夫人吃酒去。又说李恒和魏先生 待了,酒席可能有不愉快,请夫人且忍耐。若当真忍不下去,不忍也是可以的,只后面麻烦些。 所谓的不愉快,自然是她这个庶族女和那些士族的官家小姐。 阶级矛盾啊,无法化解的。 顾皎就要去,含烟立刻拉着她,换衣裳。 崔妈妈夸奖含烟,“这就对了。你们夫人也过于不讲究了,在龙口也还无所谓。可现是在郡城,![](//www.xiape.com/ig/ri.png) 都要见客的,下面那些夫人小姐,左近人家来拜访,随意穿了不仅惹人笑话,也是不尊重人。” 作为河西的第一夫人,顾皎的一言一行言谈穿着,都是他人揣摩的对象。 顾皎只好苦着脸,换了一身派头,还戴上许多沉重的头饰。 她晃晃头发,冲杨丫儿苦笑,“ 觉就是装扮好了,拿出去展览,可定价拍卖了。” “卖?”崔妈妈笑,“可没人敢买,也买不起。” 顾皎只当崔妈妈在说笑话,当然也确实是在说笑话。 只因这郡城中所谓的官,几乎个个都是士族;他们家中的夫人,当然都是门当户对的士族小姐。士族把持权利几百年,家中囤积了不知道多少的土地和财富,因着姓氏和血缘上的优越,他们并不将自己当普通人,而是高级人类。在他们眼中,李恒这般的前朝皇族都是落魄人,更不用说顾皎这样的纯粹庶族女。 简直,连做他们家的侍女,都不太够资格。 现在,因为青州王的胡 作为,居然让李恒做了郡守。李恒好歹有个前朝皇族的名头,做郡守不合规矩,但也勉勉强强;可顾皎算什么? 因此,在顾皎还没出现的时候,等在酒席上的夫人小姐们便多有不忿。 凭什么她们士族家出生的,居然要侍奉一个庶族女? 更兼了士族讲究风骨,士家女自然也不例外。个个心高气傲,要给顾皎一个下马威。 顾皎进去的时候,便对上了许多张下巴仰半天上,眼睛从上往下看的脸。 她心里噻了一声,被崔妈妈指引着。 那些人,不管下巴抬多高,眼睛长多高,还不是要坐下面。 崔妈妈在她耳边轻声介绍了,各位从事官的夫人,郡丞夫人,祭酒夫人,劝学,参军等等。 几十人,连带着丫头小姐们,看得人眼花缭 。 幸得顾皎从现代来,也经历过在几十上百人面前做报告的场面,心里是不太虚的。又有崔妈妈提点,很是大方得体,没有失礼。反而是那些夫人,不冷不热,倨傲得很。 待一一见过,顾皎坐下。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