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牛村只能通过前面那一线天吗?有没有别的路?”齐志开门见山问。 “啊?”姚胜呆了呆,讷讷摇头,老老实实答道:“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青牛村,附近肯定有砍柴打猎踩出的小路,不过那难走多了,本不可能骑马坐轿,只能靠两条腿。” “眼下骑马跟徒步也没什么区别。”齐志淡淡表示。 朝灿烂,刺得容佑棠扭头,他暼一眼不远处的轿子,朗声道:“马不够,连累你们走路,我们却骑行,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眼看快晌午了,咱还在山这边,很该加快速度,我看那座山也低矮,不如抄小路翻过去,派几个人骑马护送季大人他们慢慢走。”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坐在轿子里的季平一把拍开轿帘,急切嚷道:“二位钦差,万万不可啊!” 甘宏信也坐不住了,他匆匆下轿,疾步走到容齐二人跟前,勉强按捺心惊跳,极力劝阻:“二位大人,刚才派去探路的人说了:此时节山林多蛇虫出没,十分危险,请勿以身犯险。” “哦?”齐志目不转睛,准确揪出对方眼里的心虚慌,缓缓道:“甘大人倒是一片好心。” ——看甘宏信躲闪游移的眼神,前方必定有问题! 容佑棠面如常,无奈道:“确是我们着急了。但时间紧迫,眼下估计午后才能到目的地,夜里少不得借宿青牛村,明天才能返回衙门。” “路途遥远,实在没办法。”甘宏信赔笑,借抬袖擦汗的动作,躲避齐志直勾勾的审视。 此时,肥胖笨拙的季平提着官服封,颤巍巍,跑到溪边,苦口婆心劝道:“请二位钦差稍安勿躁,穿过一线天就到青牛村了。放着现成大道不走,翻山越岭多累啊?到时您几位还有力审问村民吗?” 齐志走近两步,居高临下俯视季平,认真道:“季大人所言有理。既如此,横竖只剩下几刻钟路程了,咱们不如加快速度吧?” 容佑棠大力赞同,右手执鞭“啪”的击打左掌心,神采飞扬道:“好主意!我们可以试试用急行军的速度跑起来。” “没错!”齐志一昂首,威严视问:“不知季大人、甘大人可有异议?” “……” 我们可以有异议吗?! 季平和甘宏信心里破口大骂,脸十分难看,沉默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妥协:“一切听凭钦差吩咐。”季平忍气声道。 “下官不敢。”甘宏信硬着头皮赔笑。 容佑棠赞叹道:“二位大人深明大义,真是难得。不过,你们的轿子……?”容佑棠拖长尾音,走到两顶小轿前,大大方方掀开轿帘朝里看了看:表面并无异常。 季平恼怒得脸皮红涨,时不时抻封,他又胖了许多,被封勒得难受,心惊胆战,密切关注容佑棠一举一动,亦步亦趋,挤出笑脸道:“不妨事不妨事!本官原就打算步行的,担心拖慢队伍才不得已坐轿,如今只剩小半时辰路程,快走几步也就到了。” 姓容的忒狡猾,他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甘宏信冷汗直冒,汗重衫,山风一吹凉飕飕,脸控制不住地发白,他恨不得扑过去踢开黏在轿前的容佑棠!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也无妨,步行、步行……完全没问题。”甘宏信从牙里吐出字,贴在容佑棠背后。 “如此甚好。”容佑棠意颔首,他贴着轿厢,状似借影遮,随手拍击厢壁:“笃笃~”含混的几声,沉闷中仿佛带着金石脆响。 齐志见状,暗笑不止,负手踱步靠近,一脸随和笑意,问:“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季大人和甘大人鼎力支持咱们尽快破案,自愿弃轿步行!”容佑棠郑重宣布。 谁愿意了?是你们的!季、甘二人敢怒不敢言。 “好!不愧是一州父母官。”齐志一本正经道。他随手也拍了拍厢壁,一上手就知道木板里夹了铁板,防暗器袭击用的。他意味深长问:“这木材不错,结实得很,是什么木头?” 季平脸颊几乎笑僵了,他吱吱唔唔半晌,最后还是朱主簿帮忙解了围。 侍立一旁的朱迪上前拱手,谦恭道:“回将军:此乃河间本地产的松木。” “原来是松木。”齐志恍然大悟,一副受教的模样。 “松木竟有这样的好料?”容佑棠笑眯眯,“笃笃笃~”连敲好几下,好整以暇观赏对手越来越难看的脸,慢条斯理道:“两顶官轿暂放此地,待返回时再使用。二位大人没有什么贵重宝物放在里头吧?” 游、季二人急忙摇头。 齐志和同伴碰头商议片刻后,一个箭步跳上高处,大声宣布:“诸位,鉴于时间紧迫,我们稍后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青牛村!其中,为嘉奖勇猛,最先抵达青牛村村口界石的前五人,每人将得到本将军和容大人奖励的纹银二两;最后抵达的十六人,负责返城时轮抬轿!” ——陪同的官差可谓一盘散沙,毫无斗志,遇事定会拥挤溃逃,不如先遣散干净,避免无谓伤亡。 “核实无误后,赏银当场发放!”容佑棠老辣地补充了一句。 嚯—— 当场赏银二两?做牛做马抬轿? 官差们登时两眼放光,爆发一阵热切的议论声,个个摩拳擦掌:啧,反正都是赶路,还不如跑一跑争赏银! “你们——”季平傻眼了。 “这……”甘宏信底气严重不足,焦急地看季平,他品级低,在钦差面前没有话语权。 朱迪瞠目结舌:我知道这两个钦差有点儿怪,没想到这么怪!糟糕,何老他们能反应过来吗? 此时,一线天上方,何烁紧盯在山下溪涧饮马歇脚的钦差一行,嘱咐道:“你们打起神来,待会儿手上要有准头,毒箭朝钦差,别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最重要的是,谁要是能中容佑棠、为我儿报仇,老夫必有重谢,另赏白银三千!” 匪寇们大受鼓舞,点头如捣蒜,难掩兴奋。 半刻钟后,季平和甘宏信被迫弃轿步行,急行军大比尚未开始,官差们虽然没跑,却情不自地疾步快走,钦差一行骑马跟随。 等爬上一线天入口前的拐弯时,季平已气如牛,呼哧呼哧,被甘宏信和朱迪一左一右搀扶,前后有亲信捕快簇拥。 容佑棠勒马,马鞭指向前方三丈处,高声道:“诸位请看那块红的石头,现定为大比起点!” “为公平起见,多余的马先往前赶,仔细踩踏。”齐志一声令下,原先由开路捕快骑的七八匹马响亮嘶鸣着,马蹄声踢踢踏踏,眨眼间冲进一线天,安然无恙地跑远了。 ——很好。至少说明路面没有陷阱。 接下来 “诸位,各凭本事吧,请听令:”齐志微笑,高举手臂,蓦然大吼:“开始!” 霎时,五十多名官差争先恐后,箭一般疾冲了出去!他们又叫又笑,你追我赶,玩闹中带着拼劲儿,埋头向前跑,踏步声轰然,溅起山路灰尘滚滚。 很快的,他们一头扎进一线天,同样安然无恙地跑远了。 钦差一行控马缓行,状似在耐心等候几个相互搀扶的州官。 你们不识好歹、不愿配合,自寻死路,怨不得我们狠心。季平咬牙切齿地想,他故意走得非常慢,有心与钦差一行拉开距离,以免被埋伏的匪寇误伤。 “季大人,你还撑得住吧?”容佑棠微笑问。 季平一抹脸的油汗,歉意答:“还、还行,唉、唉哟,我真羡慕你们会骑马,改天真得空学一学。” “其实不难,以季大人的头脑,想必一学就会。”只是寻常的马儿恐怕驮不动你。齐志心道。 一线天就在眼前。 容佑棠沉着冷静,扭头朗声对季平说: “季大人,骑马其实很有意思的,不信你看。” 看什么? 埋头走路的州官们疑惑抬头,东张西望。 下一瞬 容佑棠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俯身紧贴马背,扬鞭大喝:“驾!”他和马一同窜了出去,跑得飞快。 “驾!” “驾!驾!” 齐志和卫们全是骑马高手,转瞬追上容佑棠,自发将队伍中唯一的文官簇拥在中间。 钦差一行骁勇彪悍,策马狂奔。 “哎——” “你们——” 州官原地愣住,吃了一嘴的灰尘,剧烈呛咳。 一线天上方,何烁极力安抚紧张躁动的手下: “安静!冷静!慌什么?甭管跑了马过去还是跑了官差过去,都不重要,咱们的目标是劫杀钦差,记住了吗?” 仇豹蓦然瞪大眼睛,动提醒:“何老,肥羊来了!的,骑得真快!” “无妨。”何烁神一震,冷静指挥,快速命令:“等他们进入伏击圈时,先下滚石,再撒铁刺,截停马匹,待他们停下后,放箭!最后再下去拼刀,绝对万无一失。” “好!” 不消片刻,钦差一行的马匹飞奔进入伏击圈,速度太快、极难中,何烁一声令下:“下滚石!” “轰隆隆”几声,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纷纷滚落。 齐志却早已先一步大吼:“随我来!” 只见齐志一马当先,发狠扬鞭,凭借高超的骑术,灵活贴着一线天左侧岩壁的狭长内凹跑,准确避开了滚石和铁刺! “小心!跟上跟上!”容佑棠等人紧随其后,热血从脚底板涌到头发丝,毫无惧意。 ——原来,他们在山脚溪涧饮马时就发现了:一线天北面是光秃秃石板,间隔数丈才生荒草,不利于隐藏,若有埋伏应当在南面草丛;而南侧岩壁底部天然内凹,虽然角度小,却足以掩护钦差一行。 “何老,人呢?”仇豹用力撒落对付马的铁刺,纳闷朝下张望,但碍于坡度,他只能看见时隐时现的马身和袍角,急得大叫。 何烁脸铁青,大吼:“继续攻击,别停,他们——他们跑出来了!放箭!快放箭!” “咻咻咻”毒箭破空袭来,听得人后背发凉。 何烁举起长刀,喝令:“弟兄们,为了二十万和三千两,随我下山,冲!”说着带头顺着捷径、抛下绳索,快速滑了下去。 生死存亡间,双方都红了眼睛,杀声震天。 齐志身为武将,是当之无愧的统帅。他“唰”地拔出惯用的长刀,飞奔时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叮”打落多支箭,大吼:“你们继续跑!” “齐兄小心!”容佑棠大喊,他不会武,绝不能留下,只好听令打马前行。 ——也许冥冥之中佛祖保佑,匪寇为了赢得赏银,争相朝容佑棠放箭,却奇迹般地一箭没中! 幸好,毒箭数量有限,箭雨过后,开始近身拼杀。 何烁率领众手下从天而降,在一线天外面截停了容佑棠。 “吁!”容佑棠双目圆睁,紧急勒马,马嘶鸣着高高扬蹄、腹部被仇豹趁机掷了几颗锐利铁刺,马受惊失去平衡,带着容佑棠朝后摔倒—— “容佑棠,纳命来!”何烁得意狞笑,状似疯癫。 “容弟——” “容大人?” 齐志和卫们吓得魂飞魄散,悲痛大叫。 “轰”一声巨响,数百斤沉重的马身重重倒地。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