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在。”赵泽雍闻言下跪。 我们殿下!容佑棠欣雀跃,强下动兴奋。 恍若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大皇子耳朵里“嗡”的一声,脸突变,手足无措,嗓音变调问:“什么?!” “皇三子?”广平王喃喃念叨,崩溃失神。 “陛下……”韩贵妃摇摇倒,险些摔跤,她本能地抬手挥了挥,勉强站稳,转瞬眼泪盈眶,难以置信地咬。 承天帝眼神清明,坚定重复:“皇三子,庆王泽雍,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可堪承宗庙,着立为皇太子。鲁子兴?” “老臣在。”首辅应声出列。 “宣旨吧。昭告天下,以安定人心。”承天帝吩咐。 “遵旨。”鲁子兴躬身领命,行至香案前,众人此时才发现,明黄桌幔贡品后方有一份卷好的圣旨,他展开,大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庆亲王赵泽雍,文韬武略、恭俭仁孝、宽厚纯良,克肖朕躬,为天下苍生福泽计,今册立其为皇太子,以继承大统。钦此。” 佛堂内鸦雀无声,绝大部分呆若木。 “太子殿下,请接旨。”鲁子兴最先改口。 事到临头,赵泽雍反而奇异地平静,他双手接过圣旨,叩首道:“儿臣叩谢父皇厚信任,余生誓必为大成的江山社稷尽心竭力!” “平身。”承天帝欣微笑,嘱咐道:“朕需斋戒一阵子,专为国运祈福,朝堂由你管理。” “是。” 下一瞬 韩贵妃泪珠扑簌簌滚落,口不能言,且不上气,她眼前一黑、白眼一翻,直朝后摔倒,引发一片惊呼: “母妃!” “娘娘,您怎么啦?” 大皇子转身搀扶时,冷不防看见容佑棠,霎时怒火中烧,急赤白脸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容佑棠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向前,朗声道:“叩见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 “何事?” 按计划,容佑棠恭谨请示:“今乃辞旧新的除夕,奉天监和礼部已准备妥当,恭候圣驾主持祭祀,吉时将近,您看是……?” “唔。”承天帝颔首,不疾不徐说:“朕正在诵经祷祝,无暇分身。太子?” 赵泽雍应声:“儿臣在。” “你去负责主持祭祀大礼,如有疑惑,可询问宁监正和沈尚书。” “是。” 承天帝只当没看见愤懑不甘的女人和儿子,状似烦恼,皱眉驱赶:“都下去吧,听从太子指挥行事。” 鲁子兴等四人恭顺从命:“老臣告退。” 容佑棠深知皇帝快撑不住了,忙告退,并悄悄朝庆王递了个眼神,后者也着急,直接开口:“来人!” “奴婢在。” “贵妃娘娘欠安,你们赶紧送她回请御医!”赵泽雍不由分说地下令。 乾明的人自然拥护太子,认真执行命令,连哄带劝地把韩贵妃扶走。 “诸位,请勿打搅陛下诵经祈福。”赵泽雍坚决催促,迫不得已动口又动手,软硬兼施,火速带走其余人。 闹哄哄半晌,佛堂终于恢复安静。 楠木佛珠“啪嗒”落地,苦苦支撑的承天帝颓然歪倒。 “陛下!”李德英及时搀扶。 “父皇?”瑞王和宋慎、王御医等人,一齐从里间奔出。 承天帝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第231章 怨恨 乾明偏殿的卧房, 门敞开,伺候洗漱衣装的侍婢鱼贯退出,留两人独处。 “寿命天定。” “油尽则灯枯,非凡人所能扭转。”宋慎直言不讳,抱着手臂背靠多宝架,面朝对方背影, 低声安:“我已尽力而为, 还望你节哀,切莫过度悲伤。” “我知道你尽力了。”瑞王慢慢起立,他穿戴亲王节服饰,大气华贵, 俊美无俦,整个人却毫无喜,眼里含担忧, 艰难开口,隐晦问:“他还有多久?” 宋慎皱眉沉思半晌, 目不转睛凝视对方,反问:“你们需要他活多久?” “此话怎讲?” “若要求保证病人神智清醒, 可能就这几了,你们凡事必须抓紧。”宋慎神凝重,缓步向前,立定于对方一尺内,四目对视,继续说:“不过, 能气就叫活着,这个我可以试试,助他多活个把月左右。” “气就叫活着?”瑞王困倦劳累,头昏脑涨,有些费解。 宋慎抬手,帮忙扶正了些亲王头冠,坦白告知:“没错,但病人极可能全无意识地昏睡。” 慈厚待自己的父亲病得奄奄一息,瑞王束手无策,用力闭上眼睛。 “节哀!节哀!” “嘘,你不能伤心,振作些,不是说要去参与除夕祭祀吗?快别难过了,回头咱们找庆王、哦不,找太子他们商量,集思广益,一齐拿个主意。”宋慎笨拙地安,他抬起双手,半空中急切比划几下,最终规规矩矩垂放,没敢动。 “无需商量,父皇必须多活一阵子。” 瑞王脸苍白,颤声道:“幸亏你及时出手,把陛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由他亲自确立太子,否则,仅凭一道圣旨,三哥今生将百口莫辩。” “那是自然。陛下金口玉言,他清醒时宣告的太子人选,是为名正言顺,任何人不得抗旨。” “正是这个道理。”瑞王点点头。 宋慎继续劝解:“别慌,如今太子已确立,一切都会顺利的。”他眼神深邃专注,定定打量久别的梦中人,皱眉问:“你一夜没合眼,还撑得住吗?祭祀非去不可?” “嗯,非去不可。”瑞王眼下两片青,疲惫地解释:“三哥刚被立为太子,目前朝局想必你大概了解,肯定许多人不服,他需要支持。” “也是。”宋慎无奈颔首。其实他心知肚明,只是担忧对方病体而已。 “吉时将至,不能耽搁了,你再坚持照顾陛下片刻,等奉天殿祭了天地祖宗我就回来。”瑞王整了整衣领,步履匆匆。 “不急,奉天殿还能跑了不成。”迈过偏殿门槛时,宋慎习惯成自然,顺手搀扶一把,并叮嘱正恭候的太监们: “轿子抬稳些,仔细颠着殿下。” “是。”瑞王的亲信侍从利答应,相识多年,他们都喜和宋慎打道。 天沉沉,北风刮得脸颊生疼。 “来,慢点儿。”宋慎不错眼地盯着,生怕摔坏了无价美玉。 “起轿——”太监拖长嗓门吆喝。 宋慎目送,他仍穿着太监袍服,却没戴帽子,且半挽起袖子,站姿大马金刀,豪迈剽悍气息显无遗。 “吱嘎吱嘎~”轿子晃出去一程,忽然停下,其中一个小太监小跑返回,在宋慎困惑的审视下,冲留守的管事说:“刘公公,今除夕,殿下吩咐您给宋大夫备一桌南境风味午膳,不得怠慢。” “这是必须的,咱家岂敢怠慢神医呢?”管事点头哈,发自内心地尊敬宋慎,因为他曾获得对方医治。 “哎,那您忙,小的护送殿下去奉天殿了啊。”小太监按住帽子,顶着风,一溜烟地跑了。 宋慎欣然一笑,目送轿子消失在拐角,而后才返回守护承天帝。 数后 夜浓重,风雪加。 乾明书房内,主位空出,左侧四名重臣并定北侯府郭氏兄弟,容佑棠坐末位;右侧依次是瑞王、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 “父皇近两正静思祈福,军情却紧急,他已将朝政由储君主持,自然由太子决策了。”瑞王温和指出。 昔的庆王,已换下亲王袍服和头冠,穿上太子服饰,高大拔,尊贵不凡。 儿臂的烛火静静燃烧,明亮灯光下,赵泽雍落座,宽大袍袖闪过织金嵌玉的宝,沉声道:“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哪有绝对的‘屡战屡胜’之师?战以来,大成三胜一负,非常难得,然而,部分别有用心之人却揪住败仗不放,歪曲事实大作文章,诋毁西北众将士,意图伺机搅朝纲,罪不可恕!” “太子殿下息怒。”首辅鲁子兴端坐,拢着袖子,客气有礼地问:“您可有良策?” “本王久居军中,暂不甚了解政务,还望诸位老大人多多指点。”赵泽雍十分谦和,请教道:“不知鲁大人认为该如何?” 鲁子兴暗暗欣,正直言:“请容老臣斗胆说一句实话:您刚登上太子之位,理政经验稍稍欠缺,初期难免忙生疏,但您是陛下钦定的储君,正统尊贵,本不必理睬言蜚语,只需及时批示军情、传令西北将士坚守国门即可,切勿冒险亲自上阵。” “对!三哥,您千万别亲征,战场太危险了。”七皇子赵泽武击掌赞同,忍无可忍地倾吐:“父皇龙体欠安、西北战火,与新立太子有什么关系啊?唉,真是的,外头竟有人嚼舌谣传‘不合、相克’,简直胡说八道嘛。” “加之罪,何患无辞?”五皇子唏嘘摇头。 “虽然明知是污蔑,无奈三人可成虎。”瑞王慢条斯理地提醒:“太子刚开始奉旨管理朝政,就有人散布谣言中伤其名声,若传得沸沸扬扬,成何体统?还是查一查源头,尽快掐了吧。” “老臣几人合计了一下,已派人暗中调查,估计不便有结论。”鲁子兴答。 “只盼西北边境尽快恢复安稳。”同为御书房大学士的谭闰捻须对同僚说。 容佑棠认真聆听,默默琢磨许久,担忧道:“殿下,依下官浅见,北蛮四部的十万敌兵分散偷袭抢掠,始终未曾正面手,对方要么部族之间尚未达成合谋、要么故意挑衅拖延,如果是后者,对战期就太长了,军民都疲累。目前,谣传把太子和灾祸相联系纯属荒谬,但假设西北不能速战速决,言蜚语恐将愈演愈烈。” ——事实上,在场众人另有隐忧,纷纷暗忖:不仅西北战,还有病重的陛下。太子基薄弱,一旦陛下驾崩,新皇能抗住铺天盖地重吗? “若想服众,终究凭实力。”赵泽雍心平气静,经深思虑后,镇定表态:“本王从不惧征战,但也无意好勇斗狠,可战火伤的是边境军民,朝廷必须一管到底。倘若西北将士能击溃敌军,那再好不过;倘若战况危急,覆巢之下,试问谁能安稳?大成的江山,是仁宗率军在马背上一刀一打出来的,本王身为皇室储君,甘愿为国土鞠躬尽瘁。”顿了顿,他恳切地叮嘱: “总而言之,静观其变,还望与诸位勠力同心,共渡难关。” “是。”容佑棠跟随众人,起身拱手。抬眼时,他静静望向高居主位的太子,彼此相距较远: 三品侍郎的官袍绯红,超品太子的常服墨蓝,前者补子绣孔雀,后者绣团龙。 我们的庆王殿下,已升为太子殿下了……容佑棠眼里出笑意,内心五味杂陈,莫名倍惆怅。 议事持续至戌时,为期一个多时辰。 太子宣布散去后,官员结伴出,皇子们则去探视父亲。 眼睁睁看着容佑棠离开,赵泽雍张口、本能地想留人,转念一想,却忍下了,不愿对方离群被议论。 忙忙碌碌,几天一晃而过,转眼元宵将至。 本是普天同庆的节期间,大皇子府却冷冷清清,侍婢战战兢兢、走路都缩着肩膀,唯恐触怒失意之人。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