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角落立着戳灯, 烛光摇摇晃晃,照亮伤心忍泣的少年。 “其实……”赵泽安倒气,脸颊脖颈涨红,绝望地问:“对吗?” 沉默片刻 “节哀。”容佑棠耳语宽,同样不点破。他悄悄起身,警惕检查门窗, 生怕秘密外, 扭头歉疚道:“个中缘由,想必您都理解,在太子殿下凯旋之前,我们别无选择, 只能再坚持一阵子。振作些,啊。” 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赵泽安颓然后靠, 他屏住呼,劲瘦结实的一发力, 倏然朝右拧,侧身抱膝, 整个人蜷缩,咬住袍角尽情泪。 容佑棠叹了口气,莫能助,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靠近解释道:“我们绝非故意隐瞒,只是担心您沉不住气, 近期京城有些,接二连三地出事,幕后凶徒连广平王都敢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小殿下,忍一忍,千万藏好了。” “我、我明白。”赵泽安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 “耐心等一阵子,太子就回京了,到时再详谈。” 容佑棠语气温和,深知无法劝,遂刻意岔开话题:“对了,那五个军小头领怎么样?没闹事吧?” “没、没有。”赵泽安拼命调整呼。其实,他早有疑虑,但旁敲侧击都被兄长巧妙化解了,于是更加惶恐,有所思,夜里噩梦连连,数次被自己的泣声吵醒,惊疑不定。如今得到确切消息,虽悲恸,却已渡过最惧怕的子。 “其实我们尚未掌握确切证据,只是被南山刺杀案震惊了,丝毫不敢轻敌,故暂时把可疑之人清出军队伍,换上卓恺,以保卫皇。”容佑棠悄悄转移对方注意力。 虽然年少,但毕竟自幼接受严格训导,果敢坚韧,赵泽安哭了一会儿,有意自行调解,渐渐平复,瓮声瓮气说:“卓、卓恺合适。他父亲是上任军统领,威望犹存,若非意外,他一早升上去了。官复原职好的,让他自个儿尽忠立功、争取封赏。” “没错!我举荐时也是这样说服瑞王殿下和五殿下的。”容佑棠莞尔。 “嗯。”赵泽安握拳,拼命止住噎。 容佑棠从暗格里翻出一块帕子:“擦擦脸。” 赵泽安接过,鲁抹脸。 “瑞王殿下嘱咐,那五个军劳烦您管束,把他们牢牢软在太子府,是非曲直,待后腾出手来,必有公断。”容佑棠眸光沉静。 “他们五人,两个装傻充愣、一个大献殷勤、其余两个战战兢兢,简直没点儿男人气魄!局中能进太子府清静度,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呢。”赵泽安撂下帕子,端坐昂首,神情坚毅。 “墙头草随风倒,不值一提。殿下,外面,还望您多加小心,想起七殿下和郭将军遭遇的暗杀,真叫人害怕。” “唉,我哥究竟什么时候回京?”赵泽安喟然长叹。 容佑棠顿了顿,轻声道:“快了!咱们负责保卫京城,恭候太子凯旋。” 街市灯如火,商铺林立,大街小巷错纵横,吆喝叫卖嬉笑声鼎沸,乘马车经过时,总有新奇可看之处。 但七皇子今夜无心观赏。 “哥,你到底怎么了?” “啰里啰嗦,仔细我把你扔下马车!”赵泽文烦躁地告诫。 赵泽武毫不畏惧:“你扔一个试试?我立刻进告诉母妃!” “丢人。”赵泽文翻了个白眼,别开脸。 “你欺负亲弟弟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赵泽武理直气壮,抱着手臂,冥思苦想许久,神神秘秘凑近问:“哎,是不是大哥又去找你了?” 赵泽文闭目养神,面不改。 “千万别理睬!” 赵泽武亲昵挨着兄长,苦恼说:“他的心思,连我也看出来了,简直执不悟!父皇已经册立太子,三哥宽厚大度,由他继承皇位最合适,其余兄弟只要忠君国,子肯定好过,当皇帝多累啊?不仅要理万机,还不能纵情享乐——” “闭嘴吧,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赵泽文烦不胜烦,睁开眼睛,冷漠表态:“无论谁来找,我都懒得理睬。从前皇后在世时,说一不二,强令我协从二皇兄,母妃脸皮薄心也软,时常劝咱们能帮则帮,说既是亲兄弟又是表兄弟,你偷懒,二皇兄就总支使我,累死累活——落什么好处了?什么也没有!” “呃,其实……”赵泽武尴尬缩了缩。 “哼,我也是正经皇子,除非圣旨,否则谁也别想再支使我做任何事!老子受够当跟虫了!”赵泽文气势汹汹。语毕,马车恰巧停在六皇子府门口,他便重重摔帘子,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哥——”赵泽武被嫌恶训斥一路,堪称灰头土脸,他鼻子,沮丧暗忖: 行,那你就在待在府里吃喝玩乐吧,只要别跟着大哥造反,一切好商量。 与此同时,大皇子府书房的烛台已攒了厚厚一圈烛泪。 五人相对,烈讨论至深夜,突然陷入静默。 “喀嚓”一声,韩太傅亲自执剪,一丝不苟,认真剪灯芯。 “爹,我来吧。”韩如琨起身,远离上首,借剪灯芯的机会,暂时避开咄咄人的外甥。 “郭达!” 大皇子咬牙切齿,两眼布血丝,怒而捶桌:“南山布下天罗地网,竟然让他逃了!事先你们拍着口说万无一失,可结果呢?杀手非但成事不足,甚至被生擒,险些坏了大计!” “殿下放心,咱们的人在郭达刚开始供时,就把人灭口了,尸体永远不会密。”韩太傅冷静安。 鼻息重,大皇子又拍桌怒骂:“容佑棠也不是个东西,又是他出的鬼点子!把我安在军的五个人手赶去庆王府修房子,未免太恃宠妄为了。” “无妨,除去那五人,咱们手上还有十余个能用的,足矣。”韩太傅从容不迫。 “是,没错。” 大皇子已没有退路,频频点头,冷笑道:“老三也有害怕的时候!他打了败仗,不敢声张,故意扣军情,若宣扬出去,世人怎么看待呢?” “据密报称,西北军出击获胜的同时邻城被偷袭,但阵亡三千人,肯定是不够的。”韩太傅摇摇头。 “那,三万?三十万?西北城破?蛮族铁骑南侵?不恐攻破京城?”大皇子头痛裂,亢奋异常,思绪如同麻,口无遮拦。 “谣言嘛,以讹传讹,漫无边际很正常。”韩太傅轻描淡写,稳稳端着茶杯,冷静道:“天赐良机,恰逢开化雪,淳鹤、秋岭、善宿三地爆发伤寒,数万户百姓举家逃难,我已派人前去引导,十余万难民正涌向京城,且看朝廷如何处置。” “哈哈哈~”大皇子仰脖,狠绝暴戾,畅快道:“还能如何?无非派兵疏散、派医开药、拨粮赈济呗。” “搜南山时,瑞王等人明摆着打沅水,到难民裹挟谣言冲击京城时,看他们怎么偏袒北营!有失公允,岂能服众?”亲信谋士踌躇志,兴奋极了,迫不及待提醒: “还有,关于容佑棠的身世,捂了数年,不如现在捅破吧?堂堂三品大员,表面斯文,实则大逆不孝:拒认亲生父亲、残害嫡母和手足、以侍人寡廉鲜——而且,他的假身份,居然是庆王一手捏造的!” “啧啧啧~” “听听?”大皇子撇嘴摇头,嗤道:“德不配位,国必有灾殃,古人所言甚是。庆王结营私,沉龙荒无度,大肆提拔男宠,胡作非为,骇人听闻。” “实乃社稷之大不幸。”韩太傅叹息,肃穆道:“陛下年迈体弱、被佞蒙在鼓里,只能由皇长子出面主持天理正道了。” 大皇子没说话,缓缓弯起嘴角,眼神冰冷,毫无笑意。 疯了。 你们都疯了吗?韩如琨如坐针毡,腹内有千言万语却不敢坦言,白着脸,麻木垂眸。 “琨儿?”韩太傅扭头。 “……在!”焦虑的韩如琨猛然回神。 大皇子一早察觉其忐忑畏惧,他沉下脸,言又止,看在外祖父面子上,最终什么也没说。 “殿下告病、我也告病,便于处理诸多急务,但不便外出,沅水就给你了,这几务必警醒些,有麻烦随时上报,两府上万人的命,成败在此一举。”韩太傅谆谆叮嘱。 众目睽睽之下,万般不赞同的韩如琨张了张嘴,有苦难言,最终木木点头:“是。” 黎明前夕 睡得极不踏实的人皱眉,恍惚中,灵魂似乎壳,轻飘飘飞到了西北,他悬在半空,睁眼一看: 下方是辽阔无垠的外草原,两军正对阵,忽而战鼓擂响,大成将士发起进攻,杀声震耳聋。其中,一匹高头大马嘶鸣扬蹄,马背上赫然是庆王。 庆王抬头,脸是血,诧异问:“你怎么来了?京城还好吧?” 容佑棠忙答:“我——”刚开口,却发现一敌兵手持雪亮弯刀,自背后偷袭,挥刀直劈庆王后颈! 殿下小心! 容佑棠目眦裂,险些魂飞魄散,他吁吁坐起,被可怕的梦境吓得大汗淋漓。 疲惫与恐慌宛如黑海,将人彻底淹没。 “放心,梦境往往是相反的。” 容佑棠安自己,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迅速恢复镇定,翻身下,穿戴整齐,匆匆赶早朝。 然而,噩梦当真给人带来了厄运。 天蒙蒙亮时,街上行人稀少,容佑棠乘马车,闭目养神,沉思如何解决淳鹤、秋岭、善宿三地爆发的伤寒,他身为户部侍郎,必须参与盘算粮食药材等物品的赈济数额。 一路相安无事,他迈进门,沿笔直宽阔的甬道走向议政金殿,照旧和同僚们打招呼: “宁大人、李大人,二位早。” 两个中年从四品官员吓一跳,犹犹豫豫转身,眼里涌出忌惮和好奇,客气疏离道: “早。” “你也早。”语毕,他们勉强扯开脸皮,碰头佯作谈。 容佑棠眼皮一跳,神如常,放慢脚步,走着走着,闪身隐在一处红漆圆柱后,朝相的军摆摆手,冷静等候。 赶早朝的文武官员三三两两,陆续经过。其中,有部分人小声热切议论: “你也听说啦?” “外表真看不出来呀,原来他是周大人的儿子。” …… “并非谣言,他确实擅钻营,十来岁就攀上贵人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那般叛逆不孝,认太监作父,简直匪夷所思呀。” “啧~” “怪道年纪轻轻平步青云,他那手段,当真可怕!” …… 容佑棠如坠冰窟,咬紧牙关,身形刚一动,却望见生父周仁霖和叔父容正清一前一后、均黑着脸,疾步走来。 第243章 请缨 “佑棠?!”怒气冲冲的容正清一抬眼, 倏然止步,瞬间收敛焦躁,舅甥对视一眼,他便意识到对方有所了解,忙安抚道:“木秀于林,难免招致眼红小人的言蜚语, 不必放在心上, 啊。” “四叔早。”容佑棠口中招呼,眼睛却下意识狐疑打量亲生父亲,后者周仁霖一愣,登时然大怒, 东张西望几眼后,低嗓门否认: “你这是什么眼神?!”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