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子面和煎包的生意不能落下,薛宝珠早早就起来忙活,早上要拿去镇上卖的则夜里就忙活完了,这么的都是为了回头来能赶上午食,等拾掇完了就带上宝霖一块去镇上,留裘和在家带宝琴,要是可以,她也想把宝霖留下,奈何小家伙上了心非要帮忙她,只得捎上。 摆摊的还是老巷子口那,薛宝珠老远就看到有人张望,影绰绰地站了几个大汉,大冷天的穿得不怎么厚实,胳膊处绷得紧紧的,蓄着劲儿。 “阿南叔……”薛宝珠看见打头那个就张口喊了声,也没想到他真带人来光顾自个生意。一壁谢过帮忙送了碗和桌凳过来的四儿哥,就是食肆那伙计,薛宝珠隔三差五有在打点,这点小忙自然也乐意帮。 郑阿南正跟人说话,回头就瞧见扬着大大笑脸的薛宝珠,小姑娘生得干净,两颊受了风粉扑扑的,这么脆生生一喊,心儿都不自主软了,“来了来了,嘿,甭说我蒙,等吃过你们就知道了。” “丫头,叔几个要赶工,你先来几碗葱油拌面,面多几两。”郑阿南这头看薛宝霖搬来凳子,伸手搭了把,他可指望这顿吃点,码头午时放工,就让休息一个时辰,吃了饭就没了休息功夫,总是难两全。 “好咧。”薛宝珠一壁应下,手上利落动作,把几个跟着来的汉子原本轻看的心给震着了一下,黄丫头手上功夫还似模似样的。 几碗面端上去,那些人彻底没了话,跟郑阿南一样都埋头顾吃了,又闻见薛宝珠拿汤勺搅的豆浆涌出的香气忍不住要了喝。豆浆是两文钱一碗,枣子芝麻都是细细碎碎的,不占主场,却又让入口变得有层次。 薛宝珠看着几个汉子吃完了肚皮,一壁笑眯眯地着手里的面团,分成数个小剂子,一个小剂子成一头尖一头圆的形状,然后将尖的那头向上弯曲并按扁,再用剪刀将其从中剪开,整理成兔子的两只耳朵,再用两个手指轻轻在兔子耳朵下面捏一下形成兔子的脸部,最后在左右两侧各粘上一颗黑芝麻作为兔子的眼睛,做好了兔子馒头的生抷,再饧一会后放入刷有少许油的蒸屉中,大火隔水蒸就成。 得亏家里备下的橡子面多,这一笼了芝麻馅儿,白胖圆乎的专门讨小孩喜,就拿她家俩个来说早上也捧着舍不得下嘴。 “丫头,多少钱?”郑阿南咽下最后一口,回着味儿起身问。 “一共五碗面,四碗豆浆,二十三文钱,算二十文哩。”薛宝珠瞟了桌上的回道,其实他们就四个人,其中一个多要了碗面,还颇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郑阿南摸了口袋把钱,旁边几个都要抢着付自个的,毕竟一顿朝饭要四五文钱算不得便宜了,可吃着的又都莫名觉得很划算。 “好了,说好了我请你们,还跟我客气啥。”郑阿南也是个直脾气,况且他是工头,另外多把点钱,这几个跟他的有不少年头,平里都念好的才这么使,当然也得趁着婆娘不在,要不然也得叨叨。 跟他同村的赵阿良晓得他情况,忍不住挤眉眼地打趣,“哥,是嫂子还没回来呐?” “边儿去,吃还堵不上你嘴!”郑阿南收回三个铜板,把来撞他肩膀的赵阿良给推开了。 “不过是真好吃,尤其是那小碟子酱,哎呦,太有味儿了!”赵阿良砸吧砸吧了嘴,余光里瞥见薛宝珠给人搛兔儿馒头,搁白碟子里煞是圆溜可,“嘿,小姑娘手巧咧,你这摊儿摆到什么时候,回头我给我儿子捎上两个。”一文钱一个,比寻常包子小了点,但也不贵。 “卖完了就歇摊哩。”薛宝珠一壁让宝霖给小孩儿端过去,一壁回道,目光却是留在郑阿南身上,记着家里的茬儿,“阿南叔,您要是觉着我做的好吃,中午我让我哥挑着来码头卖,您别赶镇上跑了。” 郑阿南闻言一怔,随即涌上喜来,“那敢情好啊,可省了我功夫了,我可等着了啊。”一壁笑眯眯地看薛宝珠,丫头片儿小小年纪,脑子活的咧,可一点不简单! *** 依旧是巳时不到的点儿收摊家去,薛宝珠赶午食点儿,摊车又摆回了衙门杂物房那,往后裘和要是都往码头挑担子了她这边就没苦力来回推着不方便了。摆完之后她又使了银钱给帮忙的衙役,都是跟着虎子叔的面孔,虎子叔不肯收,她总得打点到,使得喝酒钱。 等回到家里,薛宝珠生火淘米做饭,忙也忙到近了饭点,让裘和挑去镇上码头。因着是头一回,薛宝珠也没敢装多,几个菜都是新炒出来的,装进去的时候热腾腾冒着热气。至于米饭也刚起锅的,桶里铺了白纱布,上头盖盖儿省得冷掉。 码头那处都是男人,薛宝珠一年轻小姑娘不好去,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裘和临出门的时候,薛宝珠忍不住多叮咛了几句,“里头人多,也杂得很。你头一回进去小心些,咱们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卖不出去也不要紧。要是有些喜的,你也多加上几勺菜也不妨事。一切你都自己拿捏着主意……” 裘和看着薛宝珠喋喋不休的模样,忍不住嘴角起了些许笑意。原本呆呆愣愣的少年因着这几许笑意变得生动起来,仿佛眉眼都□□风吹出了暖意。 薛宝珠不由耳畔一红,故意佯装发怒的瞪着他:“你笑什么!” 裘和似乎受了惊吓,那一点点不同当即收敛了回去,再看薛宝珠的时候神情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惊慌:“没、没笑什么……” “快去吧。”薛宝珠瞧着他这样的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中委实有些后悔不该吓唬他的,不觉语气放软了许多,“自己小心些。”待到目送了人离去,她才收回目光。 薛宝霖拉着宝琴仍朝着裘和离开的方向发呆,过了半晌才愣愣的说道:“姐,他刚才肯定在笑你啰嗦呢。” “臭小子!”薛宝珠哭笑不得笑啐。 …… 再说裘和挑着扁担来了码头便稍稍停住了脚步,只见他面前不远处是一座高大的楼牌,上头写了顺昌码头四个打字。还未到吃饭的时辰,码头里正是一派忙碌。虽然才开,可那些卸货的工人早就赤膊了。裘和挑着担子往里头走,也没人理会他的,都紧着从货船上多搬几趟货。直等到一排屋舍前敲响了铜铃,这些人才松散了下来,有的是捡了地方就地坐下来歇息,有的则是匆匆忙的往屋舍的方向去了。 裘和朝着那地方看去,鼻端不期然的闻见菜香,要是没猜错,那边就应当是垄断了码头的饭馆了。他也不耽搁时间,旁道边上略站就将自己的扁担搁了下来,又把前面那只装了菜的桶掀开了盖子,出一条隙来。 “小伙子!你这桶里头装的什么?闻着咋像是菜哩?”有坐在裘和不远处的休息中年男子一边用汗巾擦着汗一边扭头打量着木桶问。 裘和点头,“自家做的饭菜,想着来这边试试运气能不能卖出去。” “咋卖的?几个钱啊?”那中年男子着实意外,他在这边干活可好些年,可从来还没见有人敢这挑着吃食来这边卖的。谁不知道码头这带早被县太爷暗中划给了那臭婆娘,除了她的馆子谁能来这边立住脚。可偏偏那菜烧得……真特么不是人吃的! 中年男子闻着香气有些心动,起身往裘和那走了两步,探身问:“口味咋样啊?” “哎呀!叫我兜了个大圈子人在这呢!”这时忽然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带了点,大抵是跑过来的。 裘和正要揭盖儿给人瞧一瞧里头菜,忽然看到一张面孔,正是昨儿在宝珠那吃了面的郑阿南,见状掀开一下掀开装了菜的那盖儿,白菜丝糊辣里撒了粒粒葱花儿,和红辣椒相呼应,光是颜就勾人口水,旁边一格是香煎小鱼干,把家里余下的都腾了,约莫二三十条,炸得金黄酥脆,还有道豆腐杂蔬汤,切丁的豆腐和菌菇片儿焯水去除腥苦味,等锅子烧开后放进去,最后才放豆腐,还有小青菜,加少许盐煮开,撇去浮沫勾薄芡,滴一点香油滋味更妙。 等盖儿一掀开,一股饭菜热乎香味飘了老远,使得不少人捧着手里的饭盒都有些不知味儿,没吃的更是往裘和跟前凑了。 “小兄弟,这咋卖的,还有这红赤呼啦的是啥啊?”有人指着另外单独一格的东西问,闻着怪香哩! “是末酱,拌饭吃的。”裘和看着眼前黑的人头,不觉力,动作麻利地先给郑阿南打出一份,三两饭,一两丝糊辣,边缘一勺末酱,另一边上一条小鱼干,外加一碗的杂蔬汤,拢共收了六文钱。 郑阿南接过也不走开,就站着少年旁边吃,一壁看着前头拱着想尝味道的人,笑骂道,“尝个,劳资给你们保证,好吃得很,那丫头做面也贼好吃……”说着说着就不出声了,实在是因为那酱拌了饭里面好吃得紧,没工夫张口,丝糊辣里切细条的丝儿也是极,一咬就断,滑溜过嘴,三五下就把饭给扒光了,还是不过瘾。 “米饭还能再么?”郑阿南说话的当儿,前头已经有不少人张口要照他的份儿来。 少年没叫汹涌来的人挤昏,询价打饭之间忙得没点含糊。不过他就只带了十来个碗,薛宝珠没给备多,没成想后面不够用,还是要吃饭的管自己带了饭菜的人借碗洗洗用,把这难题解决了,估摸明个要吃的也会自己带碗来。裘和一勺舀饭,一勺舀菜,外加收钱竟没看他慌忙出错,愣是从中抓住了少付了两文钱人的手示意,想贪便宜的那个只好红着脸又给了个铜板。 郑阿南举着个碗瞧得惊奇,等碗被人接过听到少年沉冷着声说要多一文钱,连忙把出了钱在木瓢里,不一会儿木瓢就装了底。 这边动静热闹起来,将没急着去吃饭的人目光都引了过来,空气中菜香挠得人食大振,看价格也是合适,哪有不动心的。到后来,裘和带来的那些完全都不够哄抢的,而他打的时候也掂量着份儿,盛到七八分就收手,也没撑多久。 有些没吃上实在眼热,见这少年人要回去巴巴的叮嘱道:“明多备些来……!” “要不然,我先付了明的钱给我留一份?” “也给我留一份!” 聂木槐跟人吃了饭出来,朝着远处人群围在一处,皱着眉头问身边人:“咋回事,你瞧瞧去。”他身边的那个跑了一溜回来,匀着气道:“登说是来了个卖吃食的,又好吃又便宜……”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