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会是她呢?” 当中缘由裴劭自不会与他细说,索直白了道,“当时怕二叔觉得不妥干涉,方才对二叔说了谎,其实我早对她情深重,此番处理过事情我要离开一段时去汴城。” 裴明远叫他那眼神瞧看的有些哑然,显然这大侄子是摸准了自己心的,若那当口再儿女情长的他确实难保不做些什么,可叫人直接这么说出来就有些绷不住面子,声音低了稍许,“我是那么蛮狠不讲理的人?” 裴劭就那么站着与他对视,不带任何意味。 “咳——行罢,听说在京城也是靠了人家,你的眼光也不会差,要我主婚这事我应了。”裴明远自个找了个台阶下,也与他一道站在庭院中看。 这座宅院承载了裴家百年基业,始于此,兴于传承,最终还算是个好结果。 对于裴家起落,他这一直在外的没那么深的体会,倒是以前常听大哥神神叨叨裴家的命数。盛极必衰的道理他倒是晓得的,看裴劭后面都安排妥当了便没有话。 这般瞧看着,他又陡然想起一桩,“当初是我毁了你与苏温的情缘,你不在时,还有苏家的人送信过来,想必还是对你……可你要娶薛宝珠这……” “苏温是裴昭喜的人,二叔应该知晓,我从不与裴昭争。”是让,可他却不愿让裴昭知晓薛宝珠的存在,是一丁点都不能忍受的私占有…… 第106章 桃花泛 又是一年桂花飘香, 薛宝珠回到永安镇的那苏牧山亲自来道贺,并定了三后在八宝楼设宴接风,还请了不少乡绅来,摆足了阵仗。加上从消息传回那起,场面更是火热万分。 “小掌柜, 要不还是子阑来罢,你出去招呼人就是了。”方婶看薛宝珠窝在厨房里不出去, 忙是过来搬。 薛宝珠一点都不想去应付苏牧山他们,就把能说会道的段其峰和方婶推了出去, “你们俩且招呼着, 这顿便由我亲自来做, 不枉费走京城这遭。” 两人不得法子只得出去笑脸相。 即是一桌子,薛宝珠做的都是上的了台面的大菜, 鸭鱼不可少, 还有几道别出心裁的,例如桃花泛, 源自鲁菜的海鲜锅巴,只不过所浇的芡汁儿里没有干贝、鱿鱼和海参, 而只是用了桃花盛开时节的虾拆解出脆的虾仁冰冻着。那时节冰雪初融光普照, 虾生长迅速却少受腥气干扰, 味道格外新鲜。用虾脑煸出的嫣红油脂加上糖、醋、姜丝儿等调料熬成滚烫的浓汁, 当着食客的面儿刺啦啦挥洒在炸得酥香的散碎锅巴上,便成了桃花泛。 陈员外用手扇了扇,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 白雾升腾中酸溜溜的甜香蹿入鼻腔,勾得人食指大动。再往桌上看,焦黄的锅巴上慢慢溢了红汁,点染着粉红的虾仁,宛若妖娆桃花;芡汁浸润锅巴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又仿佛隐隐作响的雷。“好一道丽鲜甜、有声有的桃花泛!” 这可不单是讲究香味形了,调动五官充分体验菜的妙,简直是奇了。 苏牧山亦是意点头,等薛宝珠盛上最后一道重头戏牡丹燕菜便招呼她坐下。要说如今换了个新知州,是个再耿正不阿的一人,一眼看穿了苏牧山的油滑投机,绩效公事上多紧箍他,倒是让这苏牧山不得不时刻绷着弦不敢动旁的心思,做事也比以前正派了许多。 薛宝珠自然不好再回绝,倒酒宴客。席上还有王大虎,他如今还在衙门当差,不过受苏牧山重用,成了左膀右臂,可还是委实应付不来这场面,不过是因为八宝楼对外是他的名声被拉来作陪,故一上席便要了最烈的酒,索先把自个灌醉了好及早撤了。 “虎子叔,你喝慢点。”薛宝珠看他那个喝法着实惊着,私底下让人备了解酒汤,不过还没等吩咐下去便听到方婶早早做了准备,她诧异片刻就又被苏牧山找了说话。 打从京城里回来,沿途做的计划便有了实施的空档。海鲜运输的那条线虽然也给了出去,可这一年多也给她攒的本儿都直几家八宝楼的收入,这一笔是她自己打理的,她将一部分出作为开设分店的本钱,由段其峰去做。 眼看本城的三家越来越有起,虽然也有波折,但总算都是经历过的,底下人也都有了经验,听说要开分店那也是高兴的,尤其是薛宝珠带出来的厨子,像赵子阑这种能在新店独当一面,年末自有一笔酒楼盈利的分红,那可是眼馋死人的。 而原本在汴城首屈一指的醉霄楼如今被贴上封条,转到了苏牧山手下,苏牧山同自己说的,便是这桩。合着在他手里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赠与薛宝珠,苏牧山的算盘打得好,旁个不清楚,他可是知道薛宝珠是面见过圣上,入了太后眼的,何况还有镇国夫人有意收做义女的消息,越发不敢小看这位的本事。 “苏大人这般热忱倒教我不好意思了,不过醉霄楼那处我本来也是有意的,照市场价开就是。”薛宝珠含笑婉拒道。 “噫,小掌柜替汴城挣了那么大个面子,这是本官的一番心意,就莫要拒绝了。”苏牧山打定主意要与薛宝珠扯上因果,自然是卯足了劲儿演戏。 薛宝珠又敬了一杯酒,忍着涌上来的恶心道,“民女知晓大人民如子,也是两袖清风的好官,怎可为我破例,一码归一码,晚些我带底下人亲自上府衙一趟详谈,今便不谈了,好好喝酒才是。” 苏牧山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乎无力可也强求不得,便借着喝酒转了局面,不再执着这点。薛宝珠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实在不想与苏牧山扯上什么关系,这一顿下来,她自然酒也喝了不少,有些泛起糊。 等被方婶扶着回去歇下的时候,恍惚看到虎子叔在扯方婶的衣袖,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自个就昏睡过去了。 八宝楼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原本不打算在汴城开设分店,也因为醉霄楼关门的缘故并过来重改,挂了一致招牌,竟是一共有了七八家,合上外地的,短短两月近有十五家,新店都是由老店的人分出去再招新人,一批带一批,环环相扣上手极快,而叫薛宝珠觉得夸张的是她的徒子徒孙竟有那么多了。 秋风起,薛宝珠窝在房里捏着笔给裴劭写信,一壁看着来信傻傻乐着,这人在要来找自个的时候接到了圣旨,一下跃身成了皇商想来也是件很慌的事情,要处理的事也势必要多,所以薛宝珠也没埋怨他迟了两月。 “宝珠姐,裴大哥又来信了!”方芳拿着封信跑了进来,活像只快的百灵鸟。 薛宝珠看着来得频繁的信笺不由嘴角轻翘,拿过了瞧,只是方打开看了一眼就把方芳推了出去。 “男已羁冠,女当笄年, 温柔之容似玉,娇羞之貌如仙。 英威灿烂,绮态婵娟;素手雪净,粉颈花团……” 那分明就是一首小黄词儿!薛宝珠捏着那纸张面绯红,咬牙挤出浪子三字,那前一封是一前到的,这封估摸时辰却是在夜里,夜里……薛宝珠咬着笔杆子一张粉面如海棠。在纸上大大写上不要脸三个大字,便想到那信封中,可临到做完她又将纸出来,红着面儿在后面又写了一大页。 与他想她,如出一辙。 …… “那八宝楼的薛宝珠还真是奇了,这才不过短短两月,这八宝楼的名号可要遍布大江南北了去,若说后面没贵人扶持还真叫人不信!”穿着蓝布袍子的师爷站在苏牧山旁,直耍着折扇叩击在手心道。 苏牧山捏着豆子专心致志逗鸟,低低哼应了一声,却是没回头,“若是当初她肯收下醉霄楼,我现在也不用这么犯愁咯。” 谁也没料到当初从乡下来的丫头会有今这般成就,要说起来就好像是使了什么妖术,每每被打谷底,一眨眼便又站在了人前,且还站得高,跌破一众眼眶。小小年纪排上了十大名厨,与镇国将军府关系匪浅,酒楼生意越做越大,这么个小女娃儿让醉霄楼那老狐狸萧勇栽了,更别说往前追还有穆其闫。 “老爷,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您可知道,裴家又翻身了,原本借着庞应龙的案子裴家那是要完了啊,谁知道,谁知道皇上竟然没收了裴家家财后又将裴劭抬作了皇商,单单就是裴劭,与裴家无关,也就是打一子给个甜枣,那裴劭投靠了皇上,那往后……”李师爷拿了另一桩大事说,一壁留心老爷反应。 苏牧山将谷子一把按在了桌上,没了闲心喂鸟,脸沉了下去,他原以为借着此回举报总能沾点好处,谁想竟是半点都没捞着,全叫太子那派系揽了过去,直接将他越过去了,他就是气愤追讨都没法去,更遑论那裴劭当了皇商这消息来戳心窝子。 正巧这时,苏温经过,看到苏牧山进了凉亭里行礼请安,神情郁郁。 苏牧山瞥见她那模样也是无可奈何了,他这女儿叫她娘亲给惯怀了,他费了多少心血在她身上,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却偏生一颗心挂在了那裴劭身上,若裴劭像裴昭那般好利用,他怎会拦着,可惜他这傻女儿不晓得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今时今还生出怨怼来。当真是儿女债,生来讨债来的。 “咳咳——当初也算是你帮过薛宝珠,今个你把那套揽月明琉璃樽送去八宝楼。”苏牧山发了话道。 “是。”苏温不清楚父亲为何要如此讨好一个酒楼的掌柜,可还是乖巧应下了。她生如此,从不敢忤逆父亲意愿,独独在裴劭一事上遵从心意却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她豁出矜持写的信传达到了,可那人却没来,这算不算回应? “小姐,您身子不适还是莫要出去了,区区一个酒楼掌柜,哪用的着如此,奴婢代您送过去就是了。”琳琅看着小姐苍白面在离开后当即说道。 苏温摇头,“正好,我也想去问问那位薛掌柜,殿内比试皇上遇袭那遭裴大哥可否有受伤……”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