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 卡汗一脸为难,“能把鞋了吗?” 马克顿时爆了,“他妈的,有完没完?” 尼尔斯没说话,带头先了。 马克没办法,只好跟着,嘴里却唧唧歪歪的,“又不是拜见西藏喇嘛,要不要三拜九叩。” “……” 卡汗开厚重的布帘,走了进去。 进到内屋后,视野霍然宽敞,只不过建造结构一样鄙简陋。窗口没有玻璃,大门没有门,全都用布帘代替。屋里放眼望去,一样像样的家具也瞧不见,唯一的彩是地上摆放着的一张波斯毯子和几只具有波斯特的靠枕。 地毯上坐着一个穿大褂戴帽子的老汉,正在闭目养神,看不出年龄,只能瞧见他脸上一道一道的褶子,数不清,嘴上一圈的胡子也都花白了。听见动静,贾米尔睁开了眼睛,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过,然后用普什图语说了一句。 樊希和马克听不懂,只有尼尔斯做了回应,以同样的话回敬。 贾米尔的脸上顿时出了惊讶,“你竟会说我们的语言?” 尼尔斯点头,“会一点。” “谁教你的?”他的目光转向卡汗,后者忙摇头。 尼尔斯道,“我自学的。” 贾米尔将眼睛眯成一条线,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智者,请坐。” 马克一看,顿时又不,着声音,“合着就他能坐,我们都站着不成?” 卡汗听见了,没敢翻译。 尼尔斯盘腿在在贾米尔对面坐下。 村长贾米尔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两个十几岁的男孩走了进来。他们装扮和贾米尔差不多,一个拎着铜壶,一个拿着托盘,两人高一矮,面容很相像,显然是兄弟俩。 托盘上只有一只杯子,倒了茶水后,递给尼尔斯。 贾米尔介绍,“这是我的两个儿子。” 尼尔斯颔首致礼。 他啜了一口茶,然后对村长道,“我来,是想和您做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尼尔斯道,“我们部队有一笔经费,可以投入你们的村庄建设,帮你们建造学校、医院、修路、建桥。我们可以加深合作关系。” 村长拒绝,“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尼尔斯不动声,“为什么?” 村长摸着地毯,却什么话也没说。 尼尔斯仔细斟酌,“因为你惧怕塔利班?” 一提到这三个字,村长顿时脸就变了,双手紧握,一言不发。 尼尔斯继续刺探,“这片地带已经在德军的控制下,而我们的盟军美国人也在附近,如果塔利班卷土重来,我们可以第一时间确保村民的安全。” 村长就一个字,“不。” 尼尔斯低头喝茶,揣摩对方的心态。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来之前,就对这个国家和他的人民有过深入的研究和了解。他们虽然一无所有,却不影响骨子里的骄傲,也许正因为物质上的匮乏,才造就他们强大的神世界。 他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声音不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我想你知道,你们现在拥有的安宁是基于我们的保护下,一旦德军和盟军撤退出这个村庄,后果会怎样?” 后果会怎样?那就是塔利班随时进犯,整个村庄的人继续生存在恐怖影之下。 他一针见血,村长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见时机差不多,尼尔斯提出建议,“我刚才提到的深入合作,并不仅仅只是办理学校、建造医院,还有一个更长远的战略。” 贾米尔不由追问,“是什么?” 尼尔斯没放过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停顿了下,道,“集合村里健壮的男人,组建起军队和警队,靠自己的能力保护这个地方。” 村长心一动。 尼尔斯晃了晃茶杯里的茶水,继续将大牌甩出手,“我们会提供武器和装备。” 村长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的条件呢?需要什么条件换?” 尼尔斯伸出食指,“就一个条件。” “什么?” “罂粟地。” 村长的眼神变了又变,“你要我们的罂粟地?” 尼尔斯点头。 村长脸上闪烁着怒意,抓起铜壶重重摔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马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以为发生了什么情况,下意识地去摸腿上的手抢。 尼尔斯喝令他退下,看着贾米尔,脸上依然处变不惊,道,“我知道,他们给你600美金,你靠这些钱来维持村民的生计。”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夺走我们唯一的生存保障?” “因为我能给你们提供更好的。” 他迟疑,“是什么?” 尼尔斯道,“刚才我提到的军警队,只要被选入的男人,我们会支付他们工资,让他们有能力负担自己的家庭。” 贾米尔怀疑自己所听到的,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们会聘用我们的男人?” 尼尔斯不想把事情的太复杂,听他这么问,便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贾米尔没立即给出回复,尼尔斯也不催,只是一口口地啜茶,但他有成竹。确实,很少有人,能做到像他这样的波澜不惊。 过了十分钟,贾米尔让步了,“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守住你的承诺。” 尼尔斯没说话,只是将手放在口,略微地弯了下,做了个当地人的承诺动作。 两人就此达成协议,卡汗在一边瞧了,忍不住嘴进来,“等等。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卡汗有些紧张,结巴着道,“女孩子同样有权去学校。” 贾米尔板着脸一口回绝,“这不可能。” 卡汗被他这么一凶,竟然不敢接话。 尼尔斯问,“为什么女孩不能去上学?” 看得出来,贾米尔对尼尔斯有些顾忌,所以说话的态度也不同,他解释道,“女孩必须工作。” 尼尔斯点头,“这我理解,但她们可以早上去学校,下午回家工作。” “因为古兰经止他们抛头面,这是我们的信仰。” 尼尔斯道,“据我所知,并非如此。古兰经里并没有这一条,相反,在麦加篇章第三十六苏拉第五说提到,善待女子的人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贾米尔惊讶,“你看过古兰经?” 尼尔斯微笑,“看过一眼。”一眼,就全部记在了脑海中。 村长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没错,但是那是女子,不是女孩。” “但是,第四苏拉中提到,知识就是财富。甚至默罕默德,你们的预言家说,作为一个穆斯林,掌握知识所有人的责任。这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女和男一样有权获得知识?” 村长彻底惊呆,“你一个德国士兵,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尼尔斯指了下自己的心口道,“只要用心。” 村长立即出笑容,“你确实很有心。来到这里,研究我们的国家、研究我们的人民、还研究我们的信仰。” 尼尔斯不卑不亢,“知道越多,胜仗的机会才越多。” 贾米尔道,“所以你是智者。我敬你是智者。” 尼尔斯问,“你同意让女孩们去学校?” “前提是你能够兑现之前的承诺。” 尼尔斯没说话,而是向他伸出了手。 村长贾米尔也跟着伸手,两人的协议,在别人看起来不可思议,却在和平共处之下,就在这么达成了。 *** 驻守在外面的德国士兵,不停地在看手表。 离半小时的约定,还差两分钟。 士兵握紧手中的冲.锋.,蠢蠢动,只要秒针走过这120秒,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鱼贯而入。 然而,就在还有80秒的时候,马克率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卡汗和樊希,最后面的才是尼尔斯。 三十分钟的谈判,没有冲突、没有争执,不管是时间,还是方寸,他都拿捏得正正好好。 就像贾米尔说的,他是智者,只得尊敬。 任务完成,可以返回学校,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原路返回的时候,他们看见路边有人围着,时不时地传出一两声狗叫声,凄厉、尖锐。 尼尔斯停下脚步,转头望过去,两道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马克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有人在斗狗。” 尼尔斯的父母开了个狗场,养了一群秋田,在德国的时候,若是闲着没事,他也会过去帮忙照看。所以说,他也是个宠物好者。在德国斗狗是止的,但这里是阿富汗,人斗得死去活来都没管了,谁还去管狗? 斗狗的场面很血腥,地上一滩血,斗狗结束后,人们散了,胜利者带着自己的狗走了。只有那条抖败的狗在地上搐,白的上血迹斑斑,伤成这样,竟然还没有死,也是奇迹。 人们说,狗也有情的,面对生离死别,它们也会眼泪。 以前樊希不信,不过她看到这条狗的眼神时,她一下子信了。她离开大部队,神差鬼使般地走了过去,在她眼里出现的,不是苟延残、不是浑身是伤,而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世界万物皆有灵。 狗对着她哀鸣,眼瞳里有她的影子。 她蹲了下去,伸手去摸了下狗头,心想,这是不是缘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