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抬他出去。” 曾三又哭又笑,大喊大叫,或呻或挣扎,完全就是一副被望控制后丧气病狂的样子,极是狈。幸而这里人多,抬他一个人,倒也容易。时间不等人,两名侍卫拖着他,继续前行。 “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痛。” 没有走几步,不过转瞬,又一个叫谢莫的锦衣卫倒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抱住脑袋,高大的身子栽歪倒地便蜷缩起身子,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眼睛浑浊不堪,一边大口大口地着气,一边语无伦次的呐喊。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他……我只是喜你……不要找我报仇,不要找我,我是真的喜她,娘子……饶了我……饶了我……” 他的话,断断续续。 可故事虽然不完整,但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跟他悉的锦衣卫都知道他有一个漂亮的小娘子,他极是重,平素二人情也好。可谁会知道他心底竟然住着一只魔鬼? 他有愧。 愧是执念,妄念,也是念和心魔。 进了望之门,人的所有隐藏望都会被勾起。与曾三一样,夏初七发现,谢莫也有同样的中毒痕迹。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她为什么会一无所知? 然则,不等她思考出所以然来,事情在瞬息之间,已然万变。有好几名侍卫,都开始出现了各种不同的症状。不过,看上去虽然不同,却都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反应——陷入自己的幻觉。 夏初七突然悟了。 从曾三到谢莫,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落在旁人的眼睛里,无疑都是对他们的正常心理进行的摧毁式引导。 但凡是一个人。 但凡是一个有血有的人。 他一定会有七情六,也一定会有放下不、看不开、舍不掉、还难以向人启齿的故事。故而,从死门外面的“温馨提示”开始,其实那个陵墓设计者都在利用人的弱点,进行反向的心理施和引导。 众人都害怕动“”,于是小心翼翼,心弦绷得甚紧。如今眼看有旁人“中招”,都不免心慌意起来。 这样的情况,就像多诺米骨牌效应,一个倒下了,跟着就会倒下。一旦有人产生了幻觉,一群人的心理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害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赵樽说,要心神宁静。 可人心不安了,还如何保持宁静? “……妹妹,我错了,是我错了。” 又有人开始发疯一般往回跑,嘴里大呼大叫着,额头上青筋暴烈,看上去就像一个神分裂症患者,吼得死室内回声阵阵,气惨惨。 “啊,好多金子,我有钱了,有钱了……” 又一个双目圆瞪,把假山当成了金银。“我要……小娘子,真好……长得真好……” 又有人鼻孔血,陷入了念之中。 在他们的嘴里,编织出了一副副的画面,他们或看见了思而不得的情人,或看见了无数的美人儿和财宝,或看见了自己身居高位,受无数人的参拜,或看见那曾经负过的女子有泪,甚至有人仅仅只是饿极渴极之后,垂涎于珍馐佳肴和美酒…… “快,把他们绑起来。” “绑,快绑。” “啊,他疯了。竟然咬我!” 呐喊,咒骂,紧张,情绪纷。 一时间,场面嘈杂成了一团。 但幸而他们人多,失去控制的几个人,很快都用他们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布条绑住了手,拖着往前走。可这些人,个个红着眼,像一只只濒临崩溃的野兽,挣扎的力气极大,不仅使众人行进的速度受到影响,这些疯子般的声音还直接冲击众人原本就脆弱的神经。 “屏气凝神,实在不行,在身上割一刀,痛得就醒了!” 陈景大声提点着那些还没有出现幻觉的人,率先在胳膊上划了一下。众人惊愕片刻,点着头,纷纷应是。但多诺米骨牌从曾三开始推倒,便扶不起来了。很快,又有两三个人继续陷入了自我幻觉中,无法自拔。 “弟兄们,打起神来。实在不行,咱也蒙上眼睛,住耳朵……” 陈景又吆喝了一声。 “迟了。” 几乎在他吼出来的刹那,赵樽低哑的声音便传入了众人的耳朵,“即便堵住耳,蒙住眼,人也不能不呼。” 是啊,总是要呼的呀。 夏初七默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她再一次仔细嗅了嗅,并未觉到空气里有任何异常的药物成分。 无无味的药,不是没有。 但能瞒过她鼻子的,真不多。 以前在部队,她就有一个不太雅观的外号,叫“搜救犬”,战友们总善意的调侃说,她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但这回,鼻子失效了? 疑惑着,她看向赵樽。 就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赵樽也看了过来,淡淡的解释,“这些出现幻觉的人,都在惊室里喝过酒。” “酒不是无毒的吗?” 有人怀疑的目光,望向了夏初七。 “我……”夏初七惊了一下,也有些不明所以,“酒确实是无毒的啊,这个我可以很肯定。” 赵樽点头,“酒是无毒,只是帮凶。” “帮凶?” 夏初七手心攥紧,定定地看了赵樽一眼,恍然大悟一般,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酒是无毒,但酒这个东西,却可以刺人的大脑皮层,导致人的神经兴奋。对于这一类致人幻的药物,有相当大的催化作用。所以,喝过酒的人,发作起来更快。” 她的话里,后世的名词太多。 众人没太懂,纷纷大惑不解地看向她。 “那,既然这样,药物被放置在哪里的?” 夏初七低低一叹,“死室的空气里。” “空气?” “空气就在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里,我们看不见,但它却存在的一种东西,我们呼,换气,都需要有空气存在。” 她又比又划的解释,脊背凉了一片。 设计陵墓的前辈,手段确实厉害。就论这空气里的气味毒,就很高端。她猜,这种致人陷入幻觉的药物,就像后世的某些毒品,一旦入,就可以封闭人的嗅觉和听觉乃至慢慢麻痹人的神经系统,让人陷入享受的幻觉里,再也觉不到外部环境。 可她入得死室时,虽隐隐觉得有些香味,却没有辨别出来。除了这个除了药物本分的味道极淡之外,实际上,也是因为她与众人一样,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入了药物,影响了嗅觉。 但有一点,她却奇怪。 这些人里面,除了她自己,曾三是功夫最差的一个,所以,最先出现幻觉的人也是他。但她为什么没有发作? 难不成,她夏初七是一个无无求的人?而且,她两辈子都没有干过亏心事?要不然,就算她没有喝酒,但她本身毫不懂得武术,那个“抱元守一”的口诀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碗心灵汤,本无任何用处。 果然,人品很重要。 她默默的想着,解释完了。可众人却似懂非懂,但脸,却越发的难看起来。 按她的意思,喝过酒的人会先行发作,但不代表没有喝酒的人就不会发作。药物既然放置在空气里,也就是说,他们所有人都逃不过陷入幻的命运,只是发作早晚而已? 对于有的人来说,死不可怕,却怕死得这般没有尊严,这般的失态。 四周安静了片刻,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但每个人都略带不安地看向了赵樽,期待他像前面的石室一样,想出闯关的办法来。 “赵十九……” 夏初七也看了过去。 赵樽没有回答,面冷峻地转过身,他慢慢走向了左侧。那里的不远处有一个覆了琉璃瓦的石砌亭台。亭台的四周有池水,池水中设有石蟠龙。蟠龙的个头不大,共有八只。每一只的嘴里都吐着像泉一样的水。水柱相连,绕在一处,再配上亭中几颗发着幽幽绿光的夜明珠,说不出是好看,还是带着死亡颜的恐怖。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不解的低低气。 “殿下!?” 见赵樽这般失魂的样子,夏初七吓得够呛。她二话不说,飞快地奔过去,拽住他的手腕,沉声一喝。 “赵十九,你干嘛?” 赵樽倏地回头,“怎了?” 夏初七咽了咽唾沫,抬高手,掌心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略带惊惧地问,“你是看见美人儿了,还是看见黄金了?疯了吗?” 赵樽面一黑,“爷只看见一个丑人儿,在面前晃。” “我靠!”夏初七怒叱一声,磨了磨牙齿,见他不像开玩笑,终是放下心来,嘿嘿一笑,“想不到啊,我天然自带避装置,能让男人无无求,果然了得。” 她向来不缺自损神,见赵樽搐了一下嘴角,也不再开玩笑,顺着他的视线,就望向那个八只石蟠龙围绕的亭台。 “你在看什么?” 赵樽低低道,“我在想,陵墓工匠若是要通过气味来使人中毒,该怎样保持毒气能够千百年不散?你知道的,这墓室中,可是有透气孔的。” 有道理。 他们能够活着,能呼,证明有透气孔。 可既然有透风孔,时一长,蕴含的毒气自然会慢慢散开,如何能保持呢? 除非,有源源不断的毒气源头。 “看到石蟠龙嘴里的水没有?” “看见了。” “有没有不一样?” “不一样?是不是这水能喝呀?” “啪”一下,赵樽狠狠敲了敲她的脑袋。 “嘶,痛。我不渴,不渴了。” “渴”也是一种念,想喝水也不行。 夏初七瘪了瘪嘴巴,舌尖润了润嘴,屏气凝神地定睛看过去。只见围绕亭台的那一处池水上,八只石蟠龙嘴里吐出的水,都有一层淡淡袅袅的雾气升腾,随即散布在死室内,那烟雾缭绕的亭子周围,真的像地底温泉似的,人还未走近,热气便氤氲了过来。 “我去看看。”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