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又是一次胜利,她的心却空得厉害。 晴岚看着她的侧颜,轻柔一笑,“七小姐真是一个世间罕见的奇女子。奴婢跟着你一路走来,看你这短短时,经历的风险无数,却都能险险过关,心里亦是慨良多……” 夏初七浅笑,“什么慨?” 晴岚道:“一个女人,即有倾世容,又有绝顶聪明,到底是幸事,还是不幸?” 倾世容?绝顶聪明? 夏初七好笑地挑高眉梢,瞥着晴岚眼睛里的仰慕之意,知她不是在安抚与玩笑,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袭亮眼的尊贵华服,又摸了摸脸,终是抬头看向天空,忍不住失笑。 “晴岚你太高抬我了。” “奴婢只是直言而已……” “你可晓得,我不想如此。这样的我,不是我。”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怀念赵十九在的时候,那个穿了一身男装大大咧咧敢说敢言的傻小子楚七。那个时候的她,才是真正夏初七。 如今的她?是谁? 照镜子时,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晴岚沉默了。 几个人一路,慢慢向前走着。 光洒下的光圈,变成一串一串,结在红墙的两侧。正如这前路,不知从何来,亦不知还有多远。 楚茨殿在望时,夏初七停下了脚步。 明媚的三月光下,东方阿木尔绝美清贵的脸出现在面前。一身简单轻软的素服,衬着她香软软曼妙的身姿,赏心悦目得如同今年枝头绽放的第一朵牡丹。高贵,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东方阿木尔没有说话,看她的目光极是复杂深幽,那眸子在光的反下,似是有一点像东方青玄一样的淡琥珀,很是好看。若单看眸子,有一点像夏初七后世见过的维吾尔族美人儿。 眉梢一扬,她近了几步,笑得仿若二人从来没有过任何嫌隙一般,“太子妃今怎会有闲情逸致来楚茨殿?” 东方阿木尔的辈分比她高,人又素来清冷,语气自是疏离,几个字出口,一字情绪都无。 “恭喜你了。” “恭喜我什么?”夏初七挑了挑眉。 “你知。” 轻“哦”一声,夏初七笑问,“除了恭喜我,你就没有旁的话要对我说?” 东方阿木尔淡淡看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那优雅绝美的姿态,遗世独立的样子,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高不可攀。 看着她转身的俏丽背影,夏初七突然一笑。 “太子妃,我也要恭喜你。” 东方阿木尔回过头来,看着她,并不说话。 夏初七角一弯,看着这个益德太子名誉上的太子妃,这个差一点点就嫁给赵樽做晋王妃的女人,抬手轻轻一摆,让晴岚和梅子等人退下,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轻轻一笑。 “应该恭喜的人,其实是你。” 东方阿木尔的侍女见状,瞄了一眼她的脸,也是欠身退开。在一抹刺耳的光和徐徐的微风中,两个女人互相对视。 阿木尔眸中波光一晃,“你想说什么?” 夏初七脸上一直挂着笑,可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却看不见丝毫的波动和涟漪,她的笑意,一直未达眼底。 “太子妃,益德太子之死这一口大黑锅终是让夏问秋父女俩背上了,我不该恭喜你吗?” 东方阿木尔脸一变,却不反驳,只定定看她。 “你还知道些什么?” 夏初七轻轻一笑,直视她的眼,“园梅林。” 东方阿木尔眸子微微一暗,却不动声。 “他告诉你的?” “不然呢?还有旁人知晓?”夏初七看着她晴不定的俏脸儿,面不改,漠然地翘着角看她片刻,才缓缓牵开了角,又是叹息又是无奈地浅浅一笑,“太子妃可能还不知我与他之间的情分深浅。他与我,知无不言,你的事,自然也不例外。” 东方阿木尔角微微一动,眸中如秋萧瑟,却不言语。 夏初七莞尔,目光深邃了几分。 这真是一个相当沉得住气的女人,不愧是东方青玄的妹子。如果把女人分为三个品级,那么夏问秋便是第三品,月毓是第二品,这个有美有才气还有脑子的东方阿木尔绝对是第一品。 可惜了! 终究还是只能一辈子孤苦守着。 夏初七轻轻吐了一口气,声音放软了一些。 “太子妃,你可晓得我为什么没有扯出你来?今天这一出,我完全可以把你往死里整。” 阿木尔漠然看她,仍是不开口。 看了看她平静如水的面,夏初七低低一笑,“太子妃这般高贵的人儿,或是一夕间被辗入泥泞,实在是一件憾事。我放你一马,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东方青玄。我多次受他恩惠,你是他的妹妹,所以我不想与你为敌。” 东方阿木尔眉梢一动,静静看她。 这种不会轻易表现情绪的女人,实在可怕。 夏初七略一思忖,轻轻一笑,“太子妃,怪不得赵十九没法子上你,因为你子实在太闷。漂亮得,骄傲得,高高在上得,没有一丝正常女人的活气。实话说,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喜这样的女人,哪怕再好看也没有用。他不来,你可懂?” 果然一提到赵樽,阿木尔的面就有了变化。 “你到底要怎样?” 夏初七走近一些,越过她的身子,从她的肩膀撞过去,在她身上的香风袅袅中,轻轻了鼻子,声音清丽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悦耳动听。 “你曾经怎样害我的,我都一一知晓。京师的陷害,漠北的刺杀,跑不了夏问秋,更是跑不了你。说起来,她终究只是一把,而益德太子妃你……”轻轻笑一声,夏初七回过头来,那一双美眸中的霾慢慢散开。 “过去的事,我想与你一笔勾销。” 东方阿木尔似是嘲的哼了一声。 “不然呢?你何为?” 夏初七微微低头,看着她涂得鲜亮的长长指甲一一揪紧在绢子上,知她并无表现的那般镇定,角绽放的笑意,更是丽了几分。 “为了青玄,我不愿与你为敌,可你往后若再有半点与我为难,我也不会罢休。太子妃,我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愿,你不会再成为我的敌人。” 说完这句话,不等阿木尔开口,她缓缓向前走去。 这一番话全是出自她的肺腑。 过去东方阿木尔在她身上做了多少手脚,她都知道。可阿木尔是东方青玄唯一的妹妹。她这个人心眼有时候很小,有时候也可以很大。她可以对害她的人睚眦必报,也可以为了朋友不计较他妹妹的所作所为。 更何况,她也只是赵十九。 赵十九没了,她不想连一个她的女人都容不下。她相信,没有了赵十九在,她与阿木尔之间,也许不会再是敌人。 可事实难料,未来谁又能得知? 这一天是洪泰二十七年三月十三,离她与赵樽在山分离整整两个月十七天。 她想他了。 很想,很想…… ☆、第191章 转转蹬转转转转转转转! 东,银弥殿。 柔软的帐幔被微风吹得轻轻飘,阿木尔迈着盈盈的脚步轻轻步入内殿,一眼便看见那张工雕成的金丝楠木美人榻上,斜斜躺着一个人。 他的边上,放了一张矮几。 矮几上面,有一壶美酒。 他妖冶的眉眼如花,轻饮慢酌,神态怡然自得。 “回来了?” 阿木尔抿紧角,走近过去,“你还在?” “她怎样了?”东方青玄不答反问,柔和的目光丝一般绕在她的身上,浅浅的笑里,每一个字都柔媚轻暖,像是有无限风情在漾…… 可他分明就没有笑,甚至也没有在看她。 阿木尔并不说话,只是在他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还未有从与夏初七见面的情形中回过神来。在今之前,她一直是小瞧那个女人的。她始终都不明白赵樽为何会看得上她——无智慧,无美貌,无才气……一个什么都无的女人。 但今的一番话,诡异得像噩梦般钻入了她的脑子。 原来,她极有手腕,极有头脑。 怪不得勾去了一个赵樽,连她这个哥哥都要栽进去了。 “我在问你。”东方青玄又笑了笑。 阿木尔角一动,看着他,“我饿了。” 东方青玄一愣,随即扬眉失笑,“你饿了,叫人传膳便是。” 阿木尔目光怪异的一闪,看着他,隔着极近的距离,看他脸上明明灭灭的情绪,突然一叹,声音略弱,带了一点无奈,“哥哥没有听出来吗?我说我饿了,你为何不关心你的妹妹,却为一个外人劳心劳力?你坐在这里等了这样久,就是为了听我说一句她还安好?” 东方青玄眉目微微一沉,声音仿佛染上叹息。 “胡揣测做甚?我只是为了自己。” “在我跟前不必要辩解。只是哥哥,这世上有这样多的珍馐美味,既有口味好,又有品质,你为何不喜吃,偏生就喜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清粥野菜?” “……” “她配上不你。”阿木尔抬了抬眼。 “……”东方青玄不答。 “昨夜赵绵泽就宿在他殿中,你难道不知?” 东方青玄轻哼一声,笑了:“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东方阿木尔慢慢起身,目光凉凉地走到他的面前,一动不动地审视他,目光有短暂的离。 正如想不通赵樽一样,她亦想不明白她这个哥哥。这个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左军都督的男人,一个只要张嘴什么女子都可到手的男人,为什么偏生都喜上了夏楚?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