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走远了,还不跟上?” 郑二宝瘪瘪嘴,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看来他家爷还是不想要他回去啊?眼珠子委屈的转了转,他脑子里突地灵光一闪。爷让他跟上去的意思,不就是要让他保护他家王妃么?有他在,皇帝就不可能有机可乘。 嗯,就是这样。 自顾自的想通了个人关键,郑二宝变脸比变天还快,前一瞬还愁苦的脸,后一瞬就光灿烂了。他躬身捡起拂尘来,搭在臂弯里,讨好的凑过去,着嗓子。 “爷,回头可有赏?” 赵樽沉下脸来,“再哆嗦,赏你五十个板子。” 股猛地夹紧,郑二宝说了一句“是”,颠颠地跑了。 ~ “看着心的女人被人抱走,受可好?” 一声戏谑的笑意从背后传来,柔媚如,却字字刺骨。 赵樽没有回头,淡淡扫一眼远去的身影。 “东方大人别来无恙?” 轻轻“咦”一声,东方青玄眯着凤眸,走到他的身侧,“青玄以为晋王应当是想不起我来才对?不曾想,青玄给殿下的印象竟是这般深刻。以致忘了所有,也忘不掉我?” 赵樽侧身盯住他,角一扬,“东方大人美惊人,本王自是忘了所有,也忘不掉你,这有何奇怪?” “……”东方青玄嘴一,“殿下还是这般猥?” “不敢当!”赵樽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姿俊若清桂,淡淡地瞄他一眼,“本王记得东方大人向来不赞人?看来实是惦记本王久已,见之则情不自?” 东方青玄眉梢一扬,“阿楚说,人的虚伪,在于自欺。” “阿七从不欺我。”赵樽反击。 这一句驳斥,极为有力,也把赵十九向来毒舌的功力发挥到了极点。思之喻意颇深,东方青玄花枝一般俊美的容,亦是微微一哂,“殿下说得对,她从不欺你。所以,她一定告诉过你,青玄长得比殿下好看,是不是?” 赵樽笑了,很难得的一笑。 “是,她还说,你很配我。一刚一柔,正好一对。” 说罢,见东方青玄似是被噎住,赵樽难得柔情地搭上他的肩膀,温和一笑,“东方大人不如与本王一道回晋王府,围炉夜话如何?” “天热了,不适合围炉夜话。”东方青玄叹息一声,浅笑的面上,带了一点靥靥的病态。赵樽冷睨一下,视线落在他垂着的大袖上,眼波光处,了一抹复杂的晦涩。 “手疾尚未大好?” 东方青玄凤眸一暗,挑高了眉,“殿下是在关心我?” “是。”赵樽语气复杂,“我不想我的女人欠你。” “你是不想她惦记我吧?”东方青玄轻轻一笑,那淡琥珀波光的眸子里,有一瞬的离,转眼又逝,“你即便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认,我在她的心里,是不同的。” 赵樽并不否认,淡淡看他,眸子锐了几分。 “比起赵绵泽来,殿下其实更介意我?”低了声音,东方青玄极是不客气的轻笑道,“在大殿上时,她不过多看我几眼,你那个样子,活像一个妒夫。你就不怕被赵绵泽看出来你装的?” 赵樽冷冷挑眉,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 “你以为赵绵泽会信?” 轻呵一声,东方青玄这般狡猾的人,到底还是中了赵樽的计,没再继续楚七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问题,缓缓拂开火红的大袖,一双柔媚的眼睛浅眯着,仿若嵌了一汪凉凉的清泉,比起他那个妹妹来,多一丝男子的刚,那美又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下,阿木尔今伤心了,她是一心为你……” “不必了。”赵樽截住他的话头,冷冷看他,语气并无波澜,“我赵樽要的东西,自会去抢。我不要的东西,给我也无用。” 东方青玄眸一暗。 赵樽定定看他,补充一句,“不管是江山,还是女人。”末了,见他不语,又恶劣地补充,“当然,男人也一样。” 东方青玄低低一笑,不知是怒的,还是气的。 “可你也伤她的心了。” 这个“她”,说得是谁,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 赵樽锐眸微微一眯,终是没有搭话。 说到这样多的话,这个“她”才是杀手锏。 东方青玄知他,懂他,所以,他方能伤他。 眼皮儿一抬,他看他一眼,一声不发,大步离开。 东方青玄留在原地,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久久不语。 世上的残忍太多,又何止于被人横刀夺? 明知无望,却不得不沉沦,更是一种卑微…… ~ 晋王府。 琼花玉树一应如昨,可人却未成双。 承德院里,赵樽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缓缓着,静静坐了许久。院子里侍候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无人可见他如今的情绪。 良久之后,他的视线终是落在案几下的屉上。 那个屉,他平素喜放一些不太紧要的私人物品,阿七从前在时,他在房里处理正事,她会调皮地坐在他的腿上,偶尔会在屉里胡翻找,说找找看他有多少银票地契房契,估算一下他的身家。找不到她就会他上下其手,那两只爪子总不太规矩,没被发现,就偷偷挠他,偷了腥的小野猫似的。被发现了,就索直接捏他,掐他,本就是不懂礼知节为何物。 他时常头大不已,斥她不知羞。 可她似是发现了他那点不自在和窘迫。 她得意了,他越不自在,她就更自在。 每次哧哧几声敷衍过去,她下回还依然如此,怎么教都不听,说一些浑话,比寻常男子更敢出口,那一些举动更不是寻常妇人所为。即便懒洋洋地赖在他身上看书时,她那只爪子也不安生,非要拨得他心猿意马,实在受不住现了原形,把抱到桌上狠狠欺负一回,她才一边一边哈哈大笑,骂一句“德行”或“禽兽”…… 思绪到此,他突地皱了皱眉头,屉上头有一把锁,可钥匙原本是在锁上的。可如今,屉锁住了,钥匙不见了,只有一把锁,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他抬手,想要用力扯开锁。 可想了想,他眉心敛住,又松开了手。 在承德院里,除了她没有人敢动他的东西。 既然是她锁上的,就让她锁上吧。 抿紧了,他慢慢抬起左手,将腕上的“锁”解了下来,怜地抚着它,冷硬了许久的脸终于软了下来,他盯着锁,就像盯着那个人的脸。 “阿七,你不会怪我,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见。他的也很柔,柔得就像他轻轻摩挲的“锁”,不是一只护腕,而是一个女人,他怜若至宝的女人。 “你等着我,我说过的话,不会忘。我一定要用天下最贵的聘礼来娶你……他给得起的,我给得起。他给不起的,我也给得起。” 东方青玄那人问题他先前没有回答,也无人知晓一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抱走,只能一动也不能动,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赵樽的脸上,似乎看不出来痛苦,他只是轻轻地出“锁”上的一把薄薄刀片,然后,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地划了一刀。 刀子入的疼痛,很是尖锐。 可疼痛这种东西有一个好处——这一处痛了,另外一处就不痛了。 “殿下,菁华长公主和定安侯来了。” 外面响起丙一的声音,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丙一这会儿不会入承德院来。赵樽收起锁,面无表情地系在腕上,让丙一领了他们进来。 没一会,门开了,入内的人正是陈大牛和赵如娜。两个人一齐走到书房的门口,陈大牛停下脚步,看向了赵如娜。 “你在外头坐一会,吃一会茶。” 赵如娜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好。”朝赵樽施礼。 “十九皇叔安好?” 赵樽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赵如娜也不介意,她一直知晓自己的身份又特殊,侯爷带她过来晋王府的目的,无非也就是做个掩护。或者说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在京师里行事极为便利。 “有事儿叫俺?” 陈大牛补充了一句,顺了顺她的头发。 看着他眸子里出来的歉意,夏初七了然地欠身施礼,并无恼意,也没有责怪的意思。男人有自己的世界,他们有他们的金戈铁马,浴血沙场。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只要一心做好他的贤内助,旁的事情,她管不了,也掺和不了。唯一的庆幸……在侯府里,他处处护着她,如今在他需要她护着他的时候,她能有一个这样的身份。 她冲他一笑,“外面等你。” ~ 书房里,灯火通明。 跳跃的火焰映着赵樽冷肃无波的脸,让陈大牛瞅了好几眼,仍是纳闷地以为自己想多了。今麟德殿的一幕,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都说再刚硬的爷们儿,心里也会有柔弱的时候,可这位爷,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跟他这些年,就未见他软过。 “看够了?”赵樽突然问。 “嗯?”一个问句的“嗯”完。陈大牛奇怪地点点头,又一个肯定的“嗯。” “好看吗?”赵樽又来一句。 “啥?啥好不好看?”陈大牛的脑子绕不过来了。 “是本王好看,还是东方青玄好看,或是赵绵泽好看?”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得陈大牛瞪圆一双眼睛,想想不失笑,“殿下您这话问得,俺都不晓得咋回答了。俺又不是妇人……管你脸好不好看?” 赵樽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坐啊,愣着做甚?” “嗳,好!” 陈大牛在赵樽的面前,永远一副端正的姿态,正如多年前那一个在军中初见晋王殿下时那个小小的校尉一样,并无半分不同。更没有因为如今赵樽的失势,或说他自己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这一点,不是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赵樽看着他憨直的脸,“大牛,你可想好了?” 陈大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点头,“想好了,俺这辈子都跟定你了。没啥,成王败寇而已。小时候家里吃不饭,俺还想过落草为寇呢。嘿嘿,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赵樽久久无语。 赵绵泽就赵如娜一个同母胞妹,就凭这一份血脉亲缘,陈大牛本不必要冒这样的险,便可得富贵荣华和常人不可及的地位。只要他愿意向赵绵泽表态,赵绵泽如何会舍得他这样的武将?即便赵绵泽不给他掌权,但荣禄亦是不会少。 跟着他,其实仅仅只为一个“义”字。 即便赵樽将来为帝,他能给他的,也不会超过赵绵泽多少。赵樽能给的,赵绵泽一样能给。而且,他跟着赵绵泽还是名正言顺,跟着赵樽,成不成功尚且不论,还得落下一个“造反”的恶名。 可有些话,问得多了,便是亵渎情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