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说到此处,话语微微一顿,片刻后,将双眼一垂,轻声道:“唯有微臣子一人罢了,还望大人民察秋毫。” 顾青山低低说着。 说完,便又缓缓将那双垂落下的双眼微微一抬,直接明晃晃的朝着堂上之人看了去。 安似没有料到他在此时竟会明目张胆的朝她看来,以至于目光一怔,来不及将视线收回,那双眼就那样直接落入了他幽暗的双眼里。 四目相对间—— 对方双眼幽暗,似一方千年古井,深不见底。 却又那般幽深,炙热。 安脸微微一,不知为何,只嗖地一下飞快收回了目光,竟飞快避开了那道灼灼视线。 她更没有料到他竟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的说出如此……浑话来。 什么叫做……心中唯有她一人。 这袭孟浪之言,一时……羞得安有些无地自容。 说认真罢,又偏偏在堂上二人调换身份,假扮之言。 说胡闹罢,却又分明装模做样,端得一副……情深意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闹得安一时分辨不出他话中的深意来。 再说了,她跟他顾青山何来的……情深意切,他们不过是一政治婚姻罢了,又何来的情,何来的意。 哦,当年未婚之时,大半个京城的男人皆是说对她慕已久,如今不过几年,不也一个个散的散,去的去么? 若是这样的情深意切,她安才不稀罕! 想起这厮这番在朝堂上的巧言令,哼,定是为了哄她的。 安心中这般想到。 想到这里,安一抬眼,只远远看到门口姜明月三人一个个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纷纷朝着安挤眉眼,安的脸噌地一下,一下子红成了个猴股了,一时,殷红的红被贝齿轻轻一咬,半晌,忍不住抬起脸来,收起方才的小女人之姿,毫无怯意的正视对面之人,直视对方双目,故作镇定道:“你……你休得如此花言巧语,也休要转移话题,若无私情,今你俩缘何会在此处勾勾搭搭,别以为本大人不知,你们这些读书人历来巧言令,最会勾搭人,最会妖言惑众了。” 哼,她才不会被他再次给唬住了。 安一语双关的说着。 指的不知是他方才的“真心告白”,还是为自己辩解之言。 顾青山见堂上的子先是脸红菲,语气凌,视线飘忽,一副……娇嗔之姿,又见她很快镇定,恢复如常,再见身后三个臭皮匠在那里搅气氛,一时微微握拳置于边,再度低低咳了一声,心知她是……羞了,却又恼了,而他好不容易宣之于口的,推心置腹的深情表,竟无端半路……哑火了。 有的话,不能宣于外人耳。 都怪那三个臭皮匠。 哎! 顾青山有些无奈。 一时收起了戏心思,一本正经道:“若说今那乐姓女子来寻微臣,是为正事来的,大人可信?” 顾青山悠悠说着,一锤定音。 而安听到他这般言论后,似愣了一下。 他这话何意? 他的意思是今乐未央不是来找他顾青山的,而是来找府尹大人的?她是来寻他报案来了? 安愣了一下,很快缓过了神来,是哦,顾青山如今是京城的父母官,已并非他京城第一公子,更并非他顾少主了。 所以,今,那乐未央来寻他顾青山,竟并非私下勾结,而是真的为公事来的? 这个答案从顾青山嘴里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安几乎就立马信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当时撞见他跟乐未央二人“相会”的画面时,她的第一反应才是,顾青山乃一城府尹,二人又身处府衙门口,这本该是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才是。 可是,为何,那时,她偏偏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呢? 甚至一下子就全然忘了他的府尹身份,下马车看到那副画面的那一瞬间,她便早已气得……稀里糊涂了。 她这是怎么了? 她可是堂堂安郡主,实不该这般无脑的才是啊! 得到这么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后,安一时心下一松,不过片刻后,很快又略有些下不来台了。 所以,他顾青山与那乐未央二人之间清清白白,而她在事情还没有清楚之前,就又是气急败坏、一言不发,又是转身便走,又是当街取椅,甚至还当街摆起了指甲来,大有一副要大闹他的京兆府府衙的架势? 更甚者,这会儿还闹到这大堂之上,升起堂来了? 到了这个地步了? 结果,到头来,他告诉她,一切不过是她误解了。 之前一幅幅气急败坏的画面在安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饶是安郡主此刻端直了身姿,直了身姿,撑直了脖颈,高台了下巴,端得一副高高在上,无任何人可亵渎之姿,也依然避免不的,脸上泛出一抹淡淡的尴尬来。 然而再一抬眼,却见堂下的狗男人身姿立,端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哼,所以,狗男人理所当然认定她是在……无理取闹咯? 这才巴巴拉着她来升堂咯? 饶是安此刻早已信了他这番解释了,嘴上却依然有些言不由衷,嘴硬道:“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由得我信不信?哼。” 安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惊堂木,撇了撇嘴,幽幽说着。 “无妨,大人若不信,微臣还有证人和证物!” 顾青山如是说着,话一落,还不待安反应过来,便见他忽而抬手一招呼,下一刻,只见绥进同一名老者一前一后踏了进来。 二人先是目不斜视的跟安行礼。 而后,便见顾青山面不改的询问绥进道:“今乐姑娘来衙门所为何事?” 绥进眼观鼻,鼻观心的答:“回大人,回郡主,今乐姑娘前来衙门是为报案而来。” 顾青山又道:“可有报案登记?” 绥进身后的师爷立马将手中的登记册奉上,道:“禀大人,禀郡主,已登录在册。” 顾青山点了点头道:“念。” 师爷立马翻开登记册,宣读道:“乐姑娘于今申时三刻前来府衙报案,于大堂之上详禀一刻钟之久,于申时四刻离去。” 申时四刻,也就是安一行落马车的时候。 顾青山闻言点了点头,将登记册接了过来,随即淡淡道:“你们下去吧。” 绥进同师爷二人立马恭恭敬敬退下。 整个过程利落干脆,有章有法。 而后,顾青山手捧登记册立在堂下,直勾勾地看向堂上的安郡主。 一言未发。 空气里有短暂的停歇。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顾青山将手中的册子一扬,道:“郡主……可要亲自过目。” 安脸微微一红。 一时,又将红微微一咬。 而后,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忽而落入了顾青山手中的登记册上,盯着看着,良久良久,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道:“她乐未央遇了什么事儿,报的何案?” 安目光炯炯的问着。 好似一脸好奇得不得了。 顾青山却微微绷着脸,看向安一字一句道:“报案人的案子内容无故不得。” 顾青山一本正经的说着。 说完,将登记册紧紧一握,忽而远远的朝着高堂上的安复又认认真真的作了一揖,道:“案情既已审理清楚,请大人还微臣一个公道,请大人给微臣……宣判罢。” 顾青山一脸严肃的说着,着。 仿佛将安架了起来,非得要她给他个说辞不可。 安回了回神,一时抬手尴尬的摸了摸头上的鬓发。 好吧,话题转移失败。 不过看着堂下非得要个说法之人,安却淡淡冷哼一声,一时将手中的惊堂木朝着案桌上用力一砸,嘴上骤然高声宣判却:“退堂——” 话一落,安飞快从椅子上噌地一下跳了起来,起裙摆便一路朝着堂下飞快开溜,走人。 哼,给他脸呢? 难不成还得让她给他赔礼致歉不成? 想得美! 她不跟他计较,便已是对他恩戴德了。 安起裙摆,似个翩翩起舞的蝴蝶似的,从昏暗的大堂内忽闪忽闪的飘了出去。 与进来时浑身紧绷,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相去甚远。 看着轻飘飘的,一脸轻松自在。 顾青山立在原地,转身看着她步履轻快的背影,一时微微勾,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半晌,又将笑容一收,只悄然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暗自道了一声:好险。 第50章 “无忧哥哥, 这是郡主亲自给你炖的汤!” “哼,郡主本想给你个大惊喜,却不想,你差点儿给了咱一个大惊吓!” “好在, 你没有变坏, 不然, 今儿个这汤可就没你的份了。” 话说顾青山将大堂的蜡烛熄灭了后, 缓缓踏了出来。 出来时,天空最后一抹残只剩下稀疏余晖, 隐匿在西边的尽头, 随时随地要从天际线陨落似的。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