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忍不住的喜,又不敢表得太明显,谢怀蔺不得不借低头掩饰上扬的嘴角 。 “不坐吗?” 见他迟迟不落座,温久峨眉轻蹙:“站着不方便处理伤口。” “哦、哦好……” 谢怀蔺刚要坐下,又意识到身上血迹斑斑,于是嫌弃地下外袍,扔进火盆里焚烧——他可不想那畜生的血脏了温久的寝。 孙嬷嬷送了盆清水进来,看见谢怀蔺只着简单的劲装,又是一愣。 她虽然老眼昏花,但还是看得出这些个年轻人心里在想什么。谢怀蔺三番五次往青鸾殿跑,对温久的心思昭然若揭,可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晚上来,又衣衫不整……今夜莫不是打算留宿? 温久接过孙嬷嬷拧干的锦帕,注意到她脸不大好。 “嬷嬷,您先歇息吧,不必等我。” 孙嬷嬷言又止地看了眼温久,但见少女有条不紊地从药箱里拿出绷带等一应物品,似乎并未考虑到那一层面。 唉,罢了。 小姐心里有数,何况谢怀蔺应该不敢做出什么逾矩的事。 她福了福身,退出去后特意把门敞开着。 谢怀蔺凝视老人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直到手背一凉才回过神。 “疼吗?” 温久用帕擦去他手背上的血迹,发现伤远比想象得严重,尤其是五指关节,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少女眸底愁云渐起,谢怀蔺忙安:“小伤而已,不足挂齿。我在战场上受过的伤不知比这严重多少倍,不还是好好地坐在这里?” 是啊,他在岭南曾多次徘徊于生死一线,这点伤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 想到他身上纵横的伤口,温久神又是一黯。 “抱歉。” 她嗫嚅道,然后便一声不吭地为谢怀蔺处理伤口。 这句道歉不仅为今夜之事,更是说与过去的谢怀蔺听。 少年给予她的情热烈而纯粹,可她带给谢怀蔺的总是以伤害居多。 谢怀蔺沉默半晌,忽地笑了。 “温岁岁,你道什么歉?” 温久迟愣地抬头,毫无防备地撞进男人曜黑晶亮的眼眸。 “你是不是在想,‘都怪我招惹了胡宇,否则谢怀蔺也不会废了他,招来左相记恨’——你是不是想为这个道歉?” 心事遭人说中,温久讷讷道:“你为什么……” “猜出你的想法还不简单。” 谢怀蔺换了副轻松的口吻:“你这人从以前起就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却总喜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可我确实给你了麻烦。” 温久垂眸:“若我先去喊人来,而非不自量力孤身阻止胡宇,也就不会以那样的局面收场。” 谢怀蔺重兵在手,那些老臣表面尊敬,拥他为王,可哪一个不是想通过纵他来获得更大的权力? 左相又是三朝元老,无论在朝中还是整个京城都基深厚,如今谢怀蔺因她的缘故让人断子绝孙,左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抱歉,都怪我太冲动。” “冲动救了人?”谢怀蔺挑眉。 “不是……” “那不就结了。” 谢怀蔺了解温久,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可子倔强且道德强烈,眼里更是容不得人作恶。看到胡宇对女动手动脚,她当下肯定认为等不及喊人来女就会惨遭毒手,所以身而出,以为表明身份就能阻止胡宇。 只是她低估了胡宇的无程度。 “左相那老家伙本来就蹦跶不了多久,他们惯会玩权术,真以为能拿捏住我,也不睁眼看看这世靠的是权术还是硬实力。”谢怀蔺轻蔑地说。 “即使没有今天的事,我也会对那几个老东西出手。所以温岁岁——” 他定定看着温久: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看到的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受了委屈。” “……” 眼眶周围鼓得有些酸疼,温久神情怔怔的说不出一字半句,隔了好久才嗯了声,错开视线,认真为谢怀蔺包扎起伤口。 少女羽睫轻颤,杏眸微敛,光洁的额头上映出烛火跳跃的光影,往下是线条柔和的琼鼻和水润的。 这般景,美好得仿若置身梦中。 谢怀蔺再无法忍耐,他用未受伤的左手将少女鬓边的几缕碎发绾到耳后。 果不其然少女手上动作一顿,犹如受了惊的兔子般抬起潋滟的眸。 长指轻轻摩挲如珠似玉的耳垂,谢怀蔺意地看到那处染上绯。 “岁岁。” 他声音暗哑低沉,像是在哄:“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期望温久能借此机会告诉自己三年前的始末,为什么在给出承诺后又突然要和离,又为什么答应与宋彧成婚,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需要温久亲口回答。 “我……” 温久眸光闪烁,耳传来的颤栗起心跌宕,男人灼热的吐息近在咫尺,她避无可避,堪堪把头偏开,却又把白皙的脖颈暴在男人面前,脆弱纤细如姿态优美的天鹅。 谢怀蔺呼加重了几分。 “你其实也放不下,对不对?” 他循循善着,狭长的凤眼里情意汹涌,好似无声的蛊惑。 只要面对这个人,温久的理智总是落于下风,“对”字卡在喉咙,差点就口而出。 可是不行。 从前的温久尚能义无反顾地奔赴,至于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回应的勇气和资格。 她为谢怀蔺受伤的右手上最后一圈绷带:“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句话温久没能说出口,因为她看见谢怀蔺眼里的光渐渐熄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其中。 “……” 谢怀蔺艰难地扯了扯,发现笑不出来后索放弃。 他仓促起身,像是有某种强烈的预,迫切想逃离那个不愿接受的答案:“很晚了,今你先休息,我改再来……” “谢怀蔺。” 少女平静地叫住他。 “不必了。” 男人身躯僵住。 “我不会在里长住,所以你不必再来了。” 虽然谢怀蔺不以为然,但事实上只要温久在里一就会为他徒增许多麻烦。 等尘埃落定,她打算带着嬷嬷回到温家,相依为命度过剩余的时光,毕竟……她的身体能撑多久也是个未知,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个月。 所以到此为止吧,不能再纠下去、耽误他的未来了。 谢怀蔺值得一位身体康健、能陪他到老的人。 而这个人不会是她。 温久想到宴会上的莺莺燕燕,以及诸位大臣极力推荐自己的女儿或是妹妹。 “姚将军的妹妹我曾见过几面,率活泼,天真可,是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她轻声道:“与你……应该合得来。” 伴随她这句话,男人高大的身形似乎摇晃了一下,他没有回应,而是迈着有些不稳的步伐走到殿外,消失在浓稠的夜。 第17章 长公主 谢怀蔺真的没再踏足青鸾殿了。 虽然是自己那番话导致的,可对于这个结果,温久还是不可避免地到苦涩。 “稍微休息会儿吧。” 孙嬷嬷一直在旁边伺候着,见她没什么神,连倒背如的清心经都默写得一塌糊涂,短短一页就出现了好几个错字。 “好。” 温久也知晓自己不在状态,索搁了笔。 “久久!” 正在这时,一道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温久愕然抬首,只见一对夫妇模样的男女站在书室外,女子身着明黄的装,虽风尘仆仆但仍难掩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男子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蓄着小髯,气质儒雅,从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目不难想见年轻时的风采。 温久檀口张了又张,喉咙哽得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孙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动道:“小姐,是公主和驸马回来了啊!” “这孩子,怎么傻了?” 嘉容长公主笑着和丈夫调侃:“怕是不认得我们了?” “还不是你太心急,没有事先打个招呼就登门拜访,肯定吓到久久了。” 说这话时温致宁眼神纵容,语气并无责备之意。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