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曾与吕姑姑共事,彼时奴婢的年岁尚小,多年来在中亦是人微言轻,但奴婢知道,吕姑姑她,正因确信殿下您是先皇后的亲生女,才会将那枚玉佩给您。” “奴婢曾见到您颈侧小痣时有所怀疑,而后服侍您时见到了那枚玉佩,明白了吕姑姑的用意,确信了这一点。” “不是的,我不会相信。” 洛久瑶抚上身前玉佩,“仅凭几句言语以及这两样微不足道的东西,何以让你笃定至此?” 她扯出玉佩的尾坠,白玉便悬在眼前。 “这的确是先皇后的东西没错,可这是她赐给吕姑姑的,姑姑与我投缘,才将玉佩赠与我当做生辰礼。” 她说着,言辞却好苍白,好似只为了说服自己。 青棠摇头,企图继续劝说:“殿下……” “久瑶,你不曾见过皇后姐姐,如今这中少有当年服侍皇后的人,你不知道,你的眉眼,如今已经与她生得愈发相像……” 容妃接过话语,又牵过她的手,连带着将玉佩也握在掌心里。 她望见玉佩,眼中便含了泪,好似病体也因这一汪泪鲜活起来,盈盈动人。 她的声音也染了意,微微哽道:“这枚玉佩,我认得它,这是皇后姐姐自母家带出的……祖传之物。” 洛久瑶却松开她的手,也松开原悬在手中的玉佩。 “是吗。” 她神沉寂,攥紧衣袖的指节却发青,“既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我便不再替她收着了。” 她拂袖转身,不再看屋内几人,径直离去。 “殿下!” 青棠追,却被容妃拦下了。 “她和姐姐一样聪明,会想明白的。” 她看一眼消失在殿门处的背影,转而朝洛久珹道:“久珹,答应母亲,母亲没办法走出去的时,替母亲照看好妹妹。” -- 洛久瑶几乎落荒而逃。 她逃回延箐,桃夭上来,见她面不好,关切问询。 可她也不想见到桃夭,转身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入夜,书房的窗子始终没有打开,房中的燃香味还未散尽。 案上放着没有抄完的佛经。 烛火很亮,洛久瑶走过去,借那一簇光亮展开宣纸。 她看着纸上经文,企图平缓心绪。 她不该这样冲动的,即使眼前的境况与上一世截然不同,即使眼下发生的一切,是她从未想过的。 和田玉佩已不在她手中了,白玉充盈过掌心的触却还在,她摊开手,不由得想起有关过去的,有关许美人的一些往事。 那是一个好平常的子,白绫挂在许美人常常跪拜的小佛堂前,悬在梁上的许美人穿了亲手绣制的,生平最素净的衣裳。 案上的香火燃尽多时,香灰辅一吹就散了,化作佛像慈悲眉目下的尘埃。 佛像下还供着一本誊抄完整的《地藏经》。 “如鱼游网,将是长,或暂出,又复遭网。” 抄写经文的字迹并不漂亮,笔触生疏,一笔一画却极尽虔诚。 许美人缢亡后,人皆道其是引决自裁,生怕罪名坐实株连亲族。 可洛久瑶知道,许美人不可能是在怕这些。 一个出身绣坊司,连字都不识几个的小小美人,多年来孑然一身,哪里有什么亲族? 甚至她死的时候,也才只有二十三岁。 “如鱼游网,将是长,或暂出,又复遭网。” 指尖抚过宣纸上的这一句,洛久瑶小声念出来,便好像又一次回到那个寂寂的夜,白昼始终没有到来,许美人将玉扣挂在她的腕上,轻声与她说着‘对不起’。 眼前的,过去的,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吕姑姑对她的好,在若芦巷中对她的保护,是因先皇后曾经的恩情吗? 容妃当初的收养,也是因过去与先皇后好,顾念往昔的姐妹之情吗? 抚过经文的指尖有些发颤,洛久瑶蜷起指节,收回手。 她这才发现,她的身体也已经开始发抖。 先皇后,真的是她的生母吗? 可比起幼时养大她的许美人,比起照看过她的良妃与容妃,她没有抚养过她一天。 先皇后没有抱过她,没有看过她,甚至连她的面容,洛久瑶都只能靠想象来补全。 她甚至连想象都无法做到。 她与先皇后,与那个所谓的生母,是全然陌生的两个人。 自出生起便伴随周身的言,多年来生身不详的灾妄之语,让她罚入若芦巷的天象之说……她一切的磨难与苦楚皆是因先皇后而起。 可她身边的人,不管是吕姑姑、容妃、青棠亦或是桃夭……她所受到的善意与庇护, 却也都因先皇后而来。 饶是从前被那些言连累,洛久瑶从未对先皇后产生过恨意,她清楚这一切不过都是作祟者的搅,掌权者的默许,与死去的先皇后没有半分关系。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成了无数作恶者手持的刀刃,行善者遥望的菩提。xIAPe.COm |